紅燒的排骨在潔白的瓷碗裡,發著誘人的香味。
剛剛出鍋的菜餚上,那淋漓稠厚的湯汁包裹著的頂端,幾根剛剛新撥開的蔥白在客廳的吊扇下微微的顫抖著。
沈澄走進了門,眼睛落在了骨頭上就捨不得移開。
看著他那副孩子氣的樣子,從書房才走出來的宋老師撲哧一笑:「先洗手洗臉。」
宋菲恩恩著,換了拖鞋,沈澄低頭看去,身邊女孩子那精緻的小腳,在粉紅色拖鞋的襯托下,一如蔥白似的,讓人覺得扎眼。
還是收斂了下心裡的獸性,沈澄跟著宋菲走進了洗手間。
在水龍頭下沖洗了下,用宋菲那小的可憐的花邊毛巾,胡亂的擦了下手臉:「好了。」
客廳裡,宋菲媽媽在那裡抱怨著:「這孩子,說來吃飯也不早點說。」
「就隨意弄些菜好了,家裡孩子你這麼多事幹嘛。」
「是他打電話來問要不要帶骨頭的。你說這小子壞的!」宋菲媽媽委屈的叫了起來。宋老師為之啞然,這樣?
宋菲也吃驚的看著沈澄:「你打電話?哎呀你壞死了。」
「嘿嘿。」
沈澄老臉皮厚的走了出去。宋老師哭笑不得的看著他,手指了指他:「我有點後悔。」
菲在一邊拖長了聲音叫著。
「我更後悔了。」宋老師痛不欲生的坐了下去,把那盤紅燒骨頭推到了沈澄的面前:「坐下吃吧。」
「可憐地孩子,沒人要了,到處騙吃騙喝。」
沈澄舉著筷子的手僵硬了那裡,惱火的轉了頭來看著宋菲,宋老師和宋菲的媽媽已經笑的前俯後仰。宋菲也在摀住嘴咯咯的笑著。
彷彿剛剛的諷刺不是她說的。
「吃吧吃吧。」宋菲吐了下舌頭,夾了一塊給他。
「沈澄呀,下午有事情麼?」宋老師問道。
沈澄抬起了頭來:「沒有。今天我休息下的。」
「你怎麼天天休息?沒有事情就喝點酒吧。」宋菲地媽媽一邊把最後的湯端了上來,一邊笑瞇瞇的看著沈澄:「哦,上學曠課,上班曠工?」
「咳,咳。」
沈澄尷尬地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一夜沒睡覺。忙省廳的一個案子的,然後趕了回來,下午休息下的。」
「什麼案子?」宋菲地媽媽好奇地問道。
沈澄看了看她。又看看宋老師,壓低了嗓子:「曾省長的案子。他侄子的一個情人開了一家進出口公司,查到了上千萬的奔馳。」
「這樣?」宋老師也目瞪口呆了。隨即卻吩咐著妻子:「不能在外邊說啊,沈澄相信我們才說的。傳出去別害了孩子。」
「我知道呢。我知道呢。」
沈澄笑了笑:「也沒什麼。曾偉潛逃了,他那個情人落網了,剩下的沒我什麼事情,對了,叔叔阿姨,還有宋菲。」
看著幾個人,沈澄抓了下頭:「可能我過段時間要去省廳工作。」
「好,好啊。」宋老師點了點頭:「年輕人就是要進步,我想你也不會一直待在江城的。這證明領導們還是有眼光的。去了要好好幹知道麼?」
「那我家宋菲呢?」宋菲的媽媽橫著眼睛。
沈澄半張著嘴看著她:「什麼?」
「你去省城了,我家宋菲怎麼辦?」
「啊,這個。」沈澄眼睛轉了下:「等我正式了,宋菲跟我走啊,在之前地話。省城靠這裡也近。我每個週末回來不就行了?」
「這還差不多。對吧丫頭。」宋菲的媽媽邀功似的對著女兒揚了下頭。
宋老師和沈澄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埋頭吃飯。
「那曾省長會不會?」宋菲的媽媽繼續八卦著。
「這些事情我們就不說了。看他高樓起,看他荒草生。也輪不到我們管,不過按著正常的情況,這背後地事情不會太簡單,沈澄現在這個時候回來,是很好地,立了功又離開了鬥爭。看來陳斌的那個表哥,省廳地劉主任對你真的很好啊。」
沈澄看著對面的老頭,就這麼幾個簡單的信息,他就得出了如此準確的結論?
妖精?神仙?
「看什麼?中國的政治鬥爭是殘酷的。沈澄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我們做長輩的不奢望你將來,高官厚祿,站在眾人的焦點中。低調點,平淡安全的生活才是真實的。」
「那有你這樣,孩子陞官發財不好?」
「婦人之見。s」宋老師一擺手。
「其實,阿姨,宋老師說的不錯。」沈澄忽然認認真真的放下了筷子,他看著兩個長輩;「不是我胸無大志,正如剛剛宋老師說的,我也不瞞著你們。這次我參與的案子背後,的確是有鬥爭。這也是我提前回來的原因。」
停頓了下。
沈澄看了看宋菲:「其實我也就想平平淡淡的過些日子算了。宋菲很好,宋老師和阿姨也是很好的人。有個事情我一直沒說。」
「什麼事情?」宋菲緊張了,你還有個姑娘?
「瞎想什麼呢?」
沈澄還不知道這個傻妞整天念叨的什麼?瞪了她一眼。宋老師也開了口:「宋菲,讓沈澄說事情。」
「是這樣的,我有一個兄長,是工作上的。」沈澄哭笑不得的看著宋菲的媽媽,連忙解釋道:「不是我爸爸在外邊的。」
「你繼續。」
「他對我很好,但是最近他任務比較多,恩。和劉主任也是私下地好朋友,我答應配合他工作,幫他一段時間的。所以現在我還不能退,不然,我有時候都不想幹這個警察了。」沈澄看著宋老師。
宋菲的媽媽還沒來得及叫,宋老師已經委屈起來了:「沈澄呀,叔叔要你做事穩重,不是要你完全的不上勁。」
「不不,叔叔。在你和我說之前,我就這樣想了。」
沈澄看著他:「這一個多月來,打生打死的。其實我很累,而假如繼續下去了,這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我不怕什麼。可是我真的厭倦了。再說,我也不想讓宋菲怎麼擔
說著他看著紅著眼睛的小丫頭一笑。
「哎,其實沈澄說的也對,老宋啊,你看昨天,看新聞地時候,宋菲哭的那樣,這還是沒事情了的,萬一有事情呢?」
「媽。別瞎說。」宋菲急了。什麼叫有事情呢。
沈澄呵呵一笑:「就在昨天,我又開槍地,具體的事情就不能和你們怎麼說了。反正,宋菲,我答應你。我是不會再去參加這些行動了。最多。我就是幫我那個兄長一次,那也是幾年後的事情。搞不好。省廳我都未必想去。」
「可是這樣得罪人啊。」
「不會的,相信他們也能理解。不行,我就托詞宋菲這邊吧,在江城過過日子,將來當個副局長,也不錯了,天大地大地,人人都想做人上人,有這麼容易麼?他們付出地代價是外人不知道的,可是我卻已經能隱隱的瞭解了。而那些代價我不願意付。」
「好!」宋老師一拍桌子。
宋菲的媽媽在一邊瞪著他:「你發神經啊。」
「沈澄說的是感悟啊!你不要看他年輕小,多少人白活那麼大看不穿,他看穿了。也是,現在這年月,有幾個人見過生死關的。」宋老師歎了口氣:「高處不勝寒。稱孤道寡付出的就是親情。你能在乎這些就好。沈澄,叔叔呢就這麼個女兒。也沒什麼錢,但是叔叔和阿姨保證不拖你們的後腿,我們身體又健康。就是有些毛病也有醫療保險。而且,等將來,這套房子也是你們的。沈澄和你宋菲一個月三四千地工資,還會漲著,房子也值十來萬。另外,你們結婚的時候,叔叔還點積蓄。」
看沈澄要說話,宋老師一笑:「你讓我說。」
沈澄閉嘴了。
「我和她媽媽已經商量了,我們不是那些賣女兒的人家。兩個孩子的事情自然雙方家庭一起來,你父親也不是個亂來的人,朋友又多,能有多少積蓄?不能為了那些繁瑣俗氣地事情增加你家地負擔,我看這樣,到時候你們的新房,我們一家一半,你看呢?」宋老師問道。
如果,是其他地人家。
會欣喜自己的前途吧?
而只有真正當自己孩子的長輩,才會在意這些生活的細節,還有本質。
愛不是驚天動地的,而是這些細水長流的安排。
沈澄直直的看著二老,在想著。
他真的很感動。
很多年沒有過這樣的溫暖,那年那月,他何止一次的夢想過自己另一個分支的人生,假如自己當年沒有那樣,那麼現在會如何!
價值百萬的寶馬車內冰涼的,車窗外是抵不上自己車價的簡易平房,可是那裡面的燈光卻是價值連城。
手腕上的閃耀足夠太多的百姓奮鬥一生,可是那些樸素的年輕人們,相視一笑時的溫馨,卻讓自己慚愧嫉妒。
究竟什麼最重要?
如果不是那個十年,自己怎麼會明白?
如果不是真失去過,自己怎麼會珍惜?
還好!
「你怎麼了?」宋菲推了下他。
「叔叔,謝謝您,還有阿姨。也謝謝你的理解,你是真懂我的人。」沈澄真心真意的說道。
二老微笑著看著他。
宋菲地媽媽擺擺手:「只要你對宋菲好。就行了。我們又不求什麼其他。」
「會的。」
沈澄拉著宋菲的手:「阿姨,叔叔,房子的事情就不麻煩你們了,你們也聽我說好麼?」
「你說。」
「我顏叔就一個女兒,和我爸爸生死之交。也是我乾爸,他已經把資產送了一半給我了,所以這也是我想做現在這個決定的,底氣。」
沈澄斟酌了下用詞,這個時候他只想講自己的一切。但絕非炫耀,當然,面對這樣的家庭。他更沒有防備的心理。
握住自己不會再懷疑的,一生伴侶地手。
沈澄說道:「包括那個十八號酒吧,就是他給我的錢投資的,實際上一半是我地股份。恩。這麼說吧,顏叔大概給了我一千伍佰萬資產,還在增值中。」
顯然這個數字讓宋菲的爸爸媽媽,連宋菲都傻眼了。
「我知道,我知道,剛剛您說的,那是你們長輩對我們的心意,我感謝,但是也容我們晚輩盡點心意行不行?」沈澄壞壞地笑了起來:「反正我們條件有了。那些錢,你們二老就改善下生活吧,而且,將來有可能,我們把房子買在一切吧。叔叔。你看,我家。你家,顏叔家,連幫我辦事地馬天成,輝子,大家住的靠近,一起熱熱鬧鬧的過日子,不是蠻好?」
「老宋?」
宋老師看了看自己的女人,再看看忽然身價驚人的沈澄,哭笑不得的冒出了一句:「原來你這麼有錢?」
「是啊.」
翁婿兩個的對話讓一邊的母女笑了起來。
可是,他到底是腹有詩書的人,宋老師在震驚後,很快地也平靜了下來,錢多錢少,無非衣食住行而已。
沈澄能這樣,品行他也已經清楚,自己的女兒會生活的好一點,不是蠻好?
於是,他對著沈澄道:「好。你有這種基礎,那就不多說什麼了,這樣生活畢竟少了很多的麻煩,牽扯。但是過日子還是要踏實點知道麼?」
「嗯。」
「這樣的話,有這個基礎你做什麼決定,我也就徹底地放心了,嗯,從這段時間來看,你地行為舉止不像有錢的闊少,雖然調皮了點。」宋老師話裡有話地瞪了下沈澄,顯然他對剛剛,這個傢伙在自己面前調戲自己女兒的行為,有點耿耿於懷。
可是他也只能這麼說說,因為以後那個混球還會有更放肆的行為,也可能已經有了,但是他也只能認了。
誰叫自己養的是女兒呢?假如人生可以重來……
「這樣吧,反正我們也不增加你們的負擔,沈澄的提議也對,既然這樣的話,你們房子買了哪裡,老婆子,我們也換個好房子住住如何?」宋老師忽然調頭對著老伴玩笑了起來。
「好啊,大家住一起才熱鬧,將來宋菲有個孩子,我帶著。」
「媽!」
「嘿嘿。」沈澄厚顏無恥的笑著。
「這孩子。」宋老師指著沈澄笑罵了一句:「先吃飯,你們啊,什麼時候也就早點訂下來吧。」
「爸!」
「嘿嘿。好啊。」沈澄點點頭,二楞子似的:「我回家就和我爸說去。」
「那下午你幹嘛?」
面對宋菲的詢問,沈澄想了想:「我去酒吧看下,然後睡個覺,晚上一起到我家吃飯去。」
「也行。」宋菲咬著筷子:「你睡哪裡?」
「什麼啊。」沈澄心虛的叫了起來,你什麼意思嘛。
「他不睡家裡睡哪裡啊。真是的。」宋老師很單純的奇怪了。
宋菲眨巴了下眼睛。
沈澄沒好氣的:「我睡這裡,你下班來叫我。行了吧?」
「咯咯,你臭死了,我才不讓你」
老師覺得聽不下去了,兩個混賬東西,老子還在呢!
沈澄同志還是沒好意思睡在宋菲的家裡。
雖然宋老師已經把鑰匙給了他一把。
「哎。你真的那麼有錢呀。」下了樓的宋菲在沈澄的身邊蹦蹦跳跳地問著。
「財迷樣子。」沈澄笑了笑,把銀行卡掏出來,塞了宋菲的手裡:「喏,密碼是你的生日,給你用的,早就想給你,又怕你說勞資出去吃軟飯賺錢的。」
「你給我幹嘛?」宋菲不肯要。
「你得了吧,請同事吃吃飯啊什麼的,你一個月工資多少?上班也要招待下人吧。再說了。你花我的錢怎麼了。」沈澄撇撇嘴。
然後把卡塞了宋菲的包裡:「不許廢話。一個月只許花五千多了沒有啊。」
「五千?」宋菲驚駭的瞪大了眼睛:「怎麼花啊?」
「」沈澄不知道遇到這種白癡,是幸福還是什麼,居然不知道錢怎麼花?
「買東西給你爸爸媽媽啊。買給我爸爸媽媽啊,真是地。還有燕子啊,還有輝子啊,老馬啊。」沈澄胡說八道著。然後打開了車門。發動了汽車。
「麗麗那裡就你買吧。」宋菲關門的時候說著,她覺得漏了個人。
車子熄火了。
沈澄鐵青著臉轉過了頭來:「你把話給老子說清楚。」
聲清脆的哼哼,宋菲笑著把頭轉了過去。
沈澄無可奈何地憋了那裡,宋菲踢了下前面:「開車呀,傻瓜。反正你別讓我抓到了,哼。」
「你還讓不讓我開車?」
沈澄在第二次熄火後終於發動了汽車,車子向著酒吧開去。宋菲沒事人似的,在那裡嘰嘰喳喳起來:「哎,沈澄。這個車子是給你開了?你都有專車拉?」
「過幾天還他了,老頭想套著我呢。」沈澄撇撇嘴。
打了下方向盤轉彎了。然後看著前面說著:「狒狒。」
「你不許叫我這個,什麼狒狒啊,難聽死了,你才狒狒。你猩猩。你全家大猩猩!」宋菲急了眼了。
「我全家大猩猩?」沈澄勃然大怒的把車子靠了一邊:「我打電話你和我媽說!」
「不要」宋菲軟了下來。
沈澄終於沾了上風,於是他繼續著:「狒狒我問你。我不想去省廳,你真的不介意?」
「嗯,不介意啊,我才不想一個星期看到你一次呢,再說,省城地姑娘好多啊,誰知道你會不會呢。」
「哎呀,我不是那種人。」
「你好意思說我還不好意思聽呢。」宋菲堅持自己對沈澄地判斷。
沈澄氣的死去活來:「你這是和誰學的?」
「燕子。哎,沈澄,燕子笑死我了,打電話和我說話,說來說去,然後就說到了王斌,我一笑,她還急。哎,她喜歡王斌了?」
「我哪裡知道啊,反正王斌不錯,又跟我爸爸好多年,不會欺負我妹子的,放心。」沈澄笑道。
宋菲看看他,吃味著:「你對燕子真好。」
「勞資對你不好?」沈澄不知道她腦袋是什麼做的,一激動他也就不管了:「我媽還給我洗過澡呢,你去和她打架去。」
「去,你就不會安慰人。」
「你爛台劇看多了吧,神經病似的,對了,狒狒,晚上到我家,我就和我爸說了啊,我們早點訂下來吧。」沈澄說到了正經的問題。
宋菲坐了一邊不吱聲。
「你說話啊。」
「難道你要我說不要麼?」
沉默了一會兒,澄惱火的把車子靠了酒吧的對面:「喏,那裡是賓館,我們上去開個房間切磋下,話說到現在勞資還沒推倒你呢。這麼就進門了?不合程序。」
「我,我和你拼了。」宋菲紅著小臉撲了上來。
沈澄樂地哈哈大笑起來,一邊抓著宋菲一邊笑道:「過幾天再開個賓館吧,反正特麼的有人手。」
「隨便你啊。你放開拉,燕子在那裡。」宋菲急著道。
沈澄轉了頭去,禍害正在馬路對面,對著這邊汽車裡探頭探腦著,沈澄按下了車窗:「你幹嘛呢?看什麼?」
「我覺得就是你,車子停了這裡搖搖晃晃的,一看就是我哥的風格,你在幹嘛呢?下流東西,白日宣淫啊?糟蹋的哪家閨女?」禍害蹦蹦跳跳地過了馬路。
「你過馬路不看啊?」沈澄罵道。
「老娘就是紅燈!」禍害不屑地看了下沈澄,然後倒吸了一口涼氣:「是大嫂?沈澄你居然,居然沒偷人?」
沈澄沒好氣的,直接發動了汽車:「是啊,你長地真像紅綠燈!宋菲,我先送你去上班。」
「你敢!」兩個女人齊齊的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