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性 第十二卷 第四回 夜晚和白天
    白三施施然的走進了樓道裡。

    掏出了電工鉗,看了下電表箱上的房號,又回憶確認了一下之後,利索的伸出了手卡嚓一下剪斷了連接在上面的電線。

    隨即他轉身,向外走去,老式的小區沒有什麼門衛沒有什麼外牆,下樓往往就是通道,出了通道外邊就是馬路。

    白三很隨意的操著手,走到了路口上了老湯開來的車,然後遠去了。

    這樣的故事在城市的幾個角落,幾乎同時上演著。

    秋天還沒有來,國慶的前期,溫室效應已經逐漸明顯的九七年,九月底的夜晚還是很悶熱的。

    夜裡二點,幾家人全被熱醒了。

    男人狼狽的四處檢查線路,女人在憤怒的咒罵著供電部門,折騰了好久才發現是線路被人剪斷了。

    一家,一家,俱是這樣。假如單獨的發生還是偶然,這麼一個不拉的發生則是必然。

    沒有證據說是誰幹地,但是他們全知道這些是為誰幹的。結果第二天中午。好不容易修好了。昨天一夜沒有睡踏實,正在補了午覺地他們。發現電又斷了。更囂張地是。幾塊磚頭砸進了屋裡!

    鄭暉在街角的車裡,看著屋裡的女人把頭伸出來叫罵了兩聲,隨即就被家裡人拖了進去,他淡淡的一笑。回頭對著白三道:「吩咐下兄弟們,今天晚上休息會,等二天繼續。夏天斷電斷水不好受。下次就斷水。」

    「好地。」

    之所以停止,不過是遊戲的手段而已。對方一定會有防備的,打架鄭暉不怕,白三他們也不在乎。可是鄭暉不想把矛盾表面化了,那樣對沈澄不利。

    不過雖然這種破壞停止了。

    其他方面可沒有。

    當朱明的堂弟,在計生辦當小主任的朱成集夾著公文包,開著摩托車,黑著眼圈出來上班的時候。鄭暉把車子開了上去。車窗打開了。白三就這麼惡狠狠的看著他,一句話不說的看著。

    鄭暉只當不知似的,面無表情的,紅燈他就停,綠燈他就開。朱明地堂弟去哪個方向。他就去哪個方向,一步不拉。

    這一路走的朱成集只覺得心頭發毛著。

    這不是擺明了就要搞他的麼?

    他想著昨天晚上的事情,和剛剛的事情,偷偷地看著白三那凶神惡煞的眼神,再看著鄭暉挑釁的眉角。

    時不時的。迎面而來的。幾個胸肌紋身男,好像也在壞壞地看著他。

    彷彿對手無處不在似地。朱成集手抖著。他的確有點害怕了。

    結果一直到他心驚膽戰地進了單位,卻沒有人下來打他碰他,只是那車子還停了那裡,居然還有人下來抽了根香煙。朱成集進了單位後,膽氣壯了點,他本想叫門衛的,可是他看看門衛那副吸大煙的樣子,想了想還是算了。

    心不在焉的,他一直走進了辦公室,再打了個電話給其他親戚。

    得到的消息全是差不多的。

    怎麼辦呢?

    報警?

    得了吧。一瞬間他就否絕了這個習慣的想法。

    而在過去,在他的嘴裡,其實公安局就好像他開的似的。

    找人出來說情?

    和誰去說情呢?

    愚蠢的女人!

    坐了那裡,心裡又不安起來的朱成集回想著,前天夜裡,鏡湖分局,朱家一群親戚全去了。

    一個個的在那些小警察的狐假虎威裡,領著自己的老婆回家。市委書記發火了,他們敢怎麼辦?

    而且那些小警察們那眼神,簡直當自己是敵人。不,不是簡直,而是就是!他們當然和沈子豐家一條心,朱明都不在了,他們當然會這樣。

    朱成集想著自己的名字落了那裡,那份朱家親戚的名單,工作單位,身份,一切不等於是在給大家看著關係網,等著他們一網打盡麼?

    而在得知了前天晚上的事情後,從昨天早上開始同事們看自己的眼神就已經有點不對了,有幾個一直不對盤的人居然唉聲歎氣的在那裡為自己不平,遺憾的表示,怎麼主任你夫人也跟著去熱鬧的呢?

    朱主任,蔣書記沒說你什麼吧?

    這些王八蛋!

    這些眼神,這些言語,還有昨天夜裡開始一直到現在的一切,讓朱成集面如死灰的坐了那裡。

    鄭暉做的那麼的明顯,他又不是白癡。

    夜裡到中午發生的事情。

    朱成集很容易就想到了,除了沈家那邊,誰能有這樣的準確消息?凡是前天晚上到場的人家,一個不拉全部倒霉?

    關了辦公室的門。

    靠了那裡重重的歎了口氣,這就是命啊!朱澤成那混球,怎麼做的出那種事情的?

    哎。

    朱成集想著想著,又是聲歎息。

    而同一時間,幾乎朱家所有的男人全在歎息著。全在罵著女人的多事。女人們也愁眉苦臉地湊了一起了。這次,沒有人找不自在的去聯繫朱明地老婆了。她們全在一起聚著,家裡出了這些事情了。男人在單位也聽到了不好地風聲。她們在沒了其他心思。一個個全老實了下來,人心惶惶的。

    怎麼辦呢?

    在她們打牌的老據點抱著茶杯,把麻將推了一邊。

    滿腹心思的想著想著,她們全恨了起來。不是朱澤成那兔崽子,幹那種喪心病狂地事情,人家能這樣麼?這朱明老婆也不消事,胳膊扭得過大腿麼?

    抱怨著的她們,卻全忘記了。

    前天晚上,乃至更早的一段時間內,竄上竄下的為朱明的事情,她們跳著叫著,興奮的那樣的時候,可沒有誰逼著她們去。

    其實她們是商量不出什麼來的。

    一直依仗為靠山的朱明沒了。自己的男人們又好像有點……

    她們什麼也幹不了,她們只能在那裡坐著,說著,恨著,抱怨著。偶爾地。看看門外。

    很明顯的感覺是,那些平常看著她們客客氣氣的賭客們,眼神全很複雜。

    棋牌室的老闆好像也變的冷淡了點叫著加茶,叫了半天都沒人搭理。

    這氣受地。

    怎麼好像處處是敵人了?她們在那裡低聲的抱怨著,小口小口的喝著涼了的茶水。

    還好。天是熱著的。

    「四哥。哎呀你怎麼來了?」

    「來轉轉嘛。」

    「我這小地方還落得了你地眼睛裡?拿兄弟開玩笑呢,呵呵。這位是?」

    老四回頭介紹著:「鄭暉。輝哥。」

    棋牌室安靜了下來。

    鄭暉門神似地站在那裡上上下下的看著周圍,白三跟了身後。

    老闆更加地慇勤了。

    「坐,坐,輝哥。」

    「小三子,你先去忙吧。」老四擺擺手,請鄭暉坐到了靠窗戶的一張牌桌上,然後接過了小三子屁顛屁顛趕緊送上的茶水。

    鄭暉點點頭:「老四,和兄弟說道說道。」

    「好。你看啊,輝子,這裡這件小棋牌室不起眼,一張桌子一小時收二十,一天能收上百,總共十張檯子就收了一千。一天。」

    暉不動聲色的喝著水。眼睛有意無意的,掃了下裡面。屋子裡幾個女人有點慌張了。

    白三齜著牙,對著裡面橫了一眼。

    老四繼續說著:「輝子,裡面還有檯子,包廂有五個,包廂裡玩的大點,明面上呢,一小時五十。送茶送瓜子。就這樣,一天不落空的話起碼也有一千。」

    「這一小間棋牌室,一天二千收入?」

    「這不算多。」老四笑道:「暗地裡,有人和公安上關係好的,乾脆就來大點的。比如一***一千五。一小時收一百。另外,還有配合著放印子錢的。一萬在檯面上借,一轉手嘛,一萬一天能落個三百。假如是長期的,一萬一個月可以放到二千。」

    「按你這麼說,這種棋牌室的話,一個月起碼能落幾萬?」

    「是啊。不過也要看老闆,一般的老闆也就吃點時間錢。還要打開支打成本,一個月反正最少五千是少不了的。」老四道。

    鄭暉盤弄著手裡的打火機。

    白三趕緊的掏出了香煙分了一圈。老四看著鄭暉:「輝子,你怎麼想也跟兄弟說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今天請四哥來,的確是有事情請你幫幫我的。」鄭暉呵呵一笑,然後看了下白三,他對著老四道:「四哥。你給我個底,比如說這種場所投資的話要多少錢?」

    「我看看啊?小三子。過來。」老四乾脆地招呼了老闆。

    老闆三十歲上下。瘦瘦的。

    早就掂量著這邊很久了,一見老四招呼,趕緊地又跑了過來,先敬香煙。然後才站了那裡笑著:「輝哥,四哥,什麼事情。」

    暉除了在沈澄面前話癆之外,其實在外邊話很少。

    一個字往往不是說出去,是砸出去似地。

    這也是沈澄之前教育的結果。看守所裡一天只能說十句話,他都憋出習慣了。

    老闆乾笑了下,又看看老四,好像心裡沒底。

    老四笑罵道:「怎麼,平時看到我油腔滑調的,今天看到輝子。你這是孫子了?你坐。」

    板這才坐下了,掃了下鄭暉巴結的笑著:「輝哥什麼人物。呵呵。」

    「小三子,你這裡投資多少地?」

    「我?怎麼,輝哥有興趣幹這個?」

    「你哪裡來這麼多廢話。」白三在一邊罵道。

    小三子一愣,趕緊的道:「哦。哦,我說我說,房租一年是二萬,裝修了我大概三萬。再找找人,加上買東西。十萬塊錢搞起來的。」

    「白三你再特麼的這樣我抽你。」鄭暉揪著白三。單手把他砸了凳子上,回頭對著小三子不好意思著:「別見怪啊。我這兄弟嘴臭。」

    「啊,沒事,沒事。」小三子連忙擺擺手。

    剛剛白三狐假虎威的一嗓子,是搞得他有點尷尬的。不過他看鄭暉這樣,的確是心裡舒服多了。

    白三則在那裡翻著眼睛,不敢吱聲。鄭暉覺得他又要犯病了,乾脆的手揚了一下,白三嚇得一縮頭,這下算是真老實了,連鬼臉也不敢做了。

    鄭暉這才回了頭來:「也不瞞你。四哥。白三他沒什麼事情。我就想出點錢,讓他搞搞這些的。」

    「這樣啊。行,反正這裡面道道我全知道,我幫就是。不過白三不和你去酒吧麼?」

    「哦,兩頭走走吧,反正人多呢。」鄭暉笑著道。

    小三子看鄭暉其實也蠻和氣的,他在一邊也就放開了問道:「輝哥,你準備搞多大?」白三你看呢?」鄭暉回了頭來。

    白三摸不著頭腦:「我,我隨便你。」

    「算了。」鄭暉不搭理他了,鄭暉道:「就搞這麼大好了。」

    老四樂了:「輝子,你人脈。哦。小三子你別見氣。」

    「哪裡會,四哥。輝哥幹這個地話,捧場的人多呢,我知道。我剛剛也在琢磨著呢,輝哥你要搞的話,乾脆搞大點。」小三子笑哈哈的道。

    鄭暉皺著眉頭想了想,他搖搖頭:「就搞這麼大好了。他和你?」

    老四看看自己,看看鄭暉,又看看小三子,恍然了:「他和我處的真不錯地。小三子是不錯,和顏總也喝過酒的。」

    「成啊,到時候合作吧。只要搞起來,互動不就行了麼。寧可客人坐不下,也不想房間空著。」鄭暉灑脫的一笑。

    人家要花錢,是人家的事情。

    鄭暉這麼說老四和小三子自然沒意見。老四拍著小三子取笑起來:「這下,你小子可就爽了。」

    「嘿嘿。」

    小三子不知道真的假地,但是假如真地如鄭暉說的這樣地話,他這裡倒是真的會少了好多麻煩事情。

    道上誰不知道鄭暉?

    「那以後就麻煩輝哥照顧了。」小三子笑著套近乎。鄭暉正在客氣,他又接了一句:「輝哥,四哥,晚上在這裡吃個飯吧。」

    「不了。」

    「這不都來了麼。輝哥,給個面子吧。」小三子不肯放這個關係走。

    鄭暉擺擺手:「過二天我找你。最近幾天我事情多。」說著鄭暉眼神惡狠狠的掃過了裡面窺視的幾個女人。

    他獰笑著,一字一句的大聲道:「晚上的事情多啊!」

    小三子轉了頭看去。

    一瞬間他就明白了。

    因為關於朱明兒子的事情,江城已經傳開了,沒有人不罵的。

    鄭暉這神態,分明是開始報復了。

    我說他怎麼今天跟老四到了這個地方呢?

    隨著鄭暉的冷笑,白三騰地站了起來,乾脆指著那邊明罵道:「看什麼?」

    只罵的幾個女人面色發白的,不敢吱聲。

    她們好說什麼?

    看她們那份吃癟的樣子,小三子心裡不由得泛起了陣痛快,之前這些老娘們仗著朱明的勢,在這裡白吃白喝,佔了包廂一來就是幾天。

    可派出所那邊,自己還是要不停的打點著。

    只拿好處不辦事,誰樂意?

    這幾天來,小三子是知道朱明家倒霉了,他正樂和著呢,今天見她們又來了,居然還人倒了架子不倒?極度不爽的他,本來就沒怎麼想搭理。

    沒想到,鄭暉是衝她們來的?

    這下可他樂壞了。坐了一邊,他不講話,他就看看。

    可是鄭暉卻突然的站了起來:「走了,小三子,我們先走。」然後就和白三轉身出去了。

    恩?

    老四跟著站了起來,拖著納悶起來的小三子,壓低了嗓子:「那邊馬上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也不知道,反正好像氣蠻大的。說輝子說,一家一戶的,小孩也不放過。哎,他的事情,我也不敢多嘴。」

    「哎,哎,朱澤成那雜碎幹的是過分了。是要這樣收拾她們。四哥你不知道,這裡面幾個,哎,我棋牌室開在這裡也算是倒霉了,一年不知道在她們身上就耽擱多少錢呢。」

    「你小子是巴不得。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輝子的事情你記得啊,他不是個開玩笑的人。」老四拍拍他的肩膀。

    小三子愣了:「四哥,你說輝哥真的要和我合夥開?」

    「誰知道呢,反正他不放空炮的。你就等著吧。」

    「那好,那好,四哥,過兩天你給輝哥說說,來這裡吃飯。提前招呼我一聲。」小三子在後面說道。

    鄭暉打開了車門,探出了頭來:「小三子,幫我在附近找門面。明天我來找你。」

    「嘎………」

    小三子暈了,這說干真就干啊?

    「我說的吧,他可是說一不二的。走了啊。」老四笑了笑,小三子在那裡反應過來了,連忙跟著送著。

    直到鄭暉的車子出去了。

    他想了想,板著臉回了棋牌室。

    幾個女人在那裡,沒有辜負他期待的,在招手著,粉粉白白的,往日極其倨傲的那些臉上,居然難得的,露出了笑容,她們在叫著:「小三子,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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