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雨小了點。醉露書院
沈澄放下了電話,彷彿剛剛輕佻無禮的那些話不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看著被命運推到了風口浪尖的這個年輕人,慢慢的戴上了眼鏡,遮掩住了一點眉宇間的英氣,盛副廳長仔仔細細的看了看他;「小心。」
「爸,我先上去了。」沈澄舉起了手,沈子豐橫過和他擊掌,隨即緊緊的握了握,手一揮:「去吧。」
沈澄這才對著盛副廳長一笑,又看向了陳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身向這一邊的出租車走去。市局的一位幹警脫下了警服,換上了便裝,沈澄坐了進去:「走吧。」
車子發動了,沈子豐站了那裡,目不轉睛的看著兒子奔赴戰場。是的,這就是戰場,在這個和平年代,承平已久的內陸城市,什麼時候遇到過這樣的場面的?但是不想讓沈澄前去的沈子豐也別無選擇,因為沈澄也是警察,因為沈澄除了是自己的兒子之外,他還是自己的同事。
盛副廳長安慰的按了下沈子豐的肩膀,遞給了他一根香煙:「老沈,不要太擔心了。」這種語氣上的親暱是發自內心的,沈澄和沈子豐父子已經贏得了他的尊重。陳斌也安慰的拍拍老友:「沈澄沒問題地,子豐你不要太擔心。」
「我擔心什麼,呵呵,我擔心什麼。」男人在嘴硬著。硬了二句臉一變:「我去坐會,別煩我。」
說完了,沈子豐轉身鑽進了汽車。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盛副廳長和走過來的胡濤還有陳斌三個人互相看看,全沒有吱聲,他們能理解,他們也是做父親地人。怎麼會不懂此時此刻的沈子豐的心情呢?三個人不由自主的,齊齊地把目光投向了老馬家的方向。
沈澄該到了吧?
「報告,報告,一號已到達目的地!完畢。」
不久之後,對講機裡剛剛送沈澄前去的幹警低聲匯報著,他已經回頭了。在這個剛剛下過雷雨的晚上,空氣裡的電荷干擾著,對講機卡嚓卡嚓的發出一陣令人心煩的噪音後隨即沉悶了,陳斌看了看看雨算是徹底的停了。醉露書院他努力地一笑壓低了嗓子:「天意啊,這樣視野清晰度高一點了。」
「希望奇跡吧。」作為最高領導,背著手也在看著天的盛副廳長,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裡怎麼會冒出這樣的祈禱來。沈澄的笑臉從他的腦海裡一閃而過………
馬天成的家。
慢慢地一步步走上了樓,沈澄吊兒郎當的哼哼著亂七八糟地歌曲,隨意的晃動著脖子。二百五十度的眼鏡戴在了眼睛上,視野清晰的讓他有點頭昏。沈澄絕大部分時間是用眼角觀察世界的。可是他還是要戴上眼鏡,因為他戴上眼鏡有二個原因,他防止對方是看到過自己樣子地,而在改變了氣質服飾後,再加上一副眼鏡效果會更好點。更安全點。
另外嘛。他心中自有打算,那和技術有關。
轉彎。現在是二樓了。
樓道裡黑乎乎地,沈澄手裡的打火機閃了閃,他在罵罵咧咧地責怪著老馬找的破地方:「破人破房子破樓道!」他講的是江城的方言,卻緊緊的咬字清晰的又點了一句普通話:「老馬這個老狐狸。」
三樓,到了。
剛剛走到了老馬的門前,沈澄忽然的覺得,樓上轉角有人在看著自己。他覺得是,這種感覺絕對的沒錯,心裡狐疑著是誰,沈澄卻壓抑著自己轉頭去的本能,繼續吊兒郎當的,他伸出了手敲響了門變著點嗓音嚷嚷起來:「老馬!呃,馬叔,馬叔!」
站了樓上窺視著他的明仔想笑,這個典型的敗家子,渾然就是個騙老馬錢的傢伙,連口頭上這點話都能露了陷?躡手躡腳的,明仔貼到了一邊。樓道裡安靜的很,夏天雷雨後的晚上十點,大部分上班的人都已經在空調間裡休息了。只有沈澄的敲門聲在迴響著。明仔屏住了呼吸,等著開門的一刻!
門打開了。
站了門口的老馬不耐煩的哼了一聲:「幾點了?不是說明天麼?」
沈澄忽然感到了身後有風聲,他看著老馬的臉色一變,努力的,沈澄忍耐住著,他知道後面要幹嘛了!果然,後面一個人用力的一推他,老馬也飛快的被一隻手拽過了一邊,沈澄驚叫了一聲,狼狽的衝了進去。醉露書院他的身後立即交叉換位,明仔推進了沈澄後,轉頭就帶上了門控制了老馬。而老廣在丟了老馬後立即就衝到了沈澄的身後,抓住了沈澄衣服,用力一掀,兩個人的配合非常的默契。
被推的踉蹌著的沈澄扶著眼鏡驚叫著:「哎呀。」
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已經被老廣狼狽的翻到了一邊的沙發上,四腳朝天的躺了上面。露著滿臉的驚惶,沈澄意外到家了似的看著突如其來的一切,小臉在白熾燈下雪白的一片。老廣已經虎撲了上去,槍口直接捅了沈澄的嘴邊,惡狠狠的低聲道:「不許叫。」
這句話,傳到了樓上住戶家的接收器裡,隨即中轉後傳到了盛副廳長的耳機裡,周圍的人也緊張了起來。
大家只聽得到聲音,卻看不到情況。沈澄叫的那樣逼真,想到他再是出色也到底是個孩子,那麼現場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他是偽裝的還是真的受傷了?接收車裡的人全努力鎮靜了下來,耐心的繼續聽著。至於沈子豐已經被直接關到了另外一輛車裡,這裡是不敢讓他來聽地,在外邊還專門有幾個同事在陪著他。
沈子豐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沉默著,重重的呼吸著。
在現場的沈澄眼看著有無數地機會。卻不敢肯定這裡有幾條槍,他也要考慮老馬的安全,一把刀正架在了老馬的脖子上,所以他不敢動。而老馬在那裡腿軟的哀求著:「別非要趕著來送死?」
老廣還有隻手掐住了沈澄地脖子,獰笑了下,沈澄吃驚的看著他那張醜陋的臉:「你,你是誰啊?」
「老實點坐好了。」老廣瞪著沈澄。
沈澄膽怯的仰著頭,在惡狠狠的逼迫下,只好翻轉了身子,坐在了沙發上,他癡癡呆呆的看著這個隔世的殺父仇人。虎口已經在微微的跳動了,血很熱!看著這邊折騰的差不多了,那邊地老馬趕緊的在明仔的威脅下開了口:「沈澄啊,千萬別叫,知道麼?他們真有槍啊。你看到沒有,剛頂著你臉上的是真槍啊。」
隨著馬天成的話,老廣威脅的對著沈澄又晃蕩了下槍口。
沈澄瞠目結舌的看著他。又看看老馬。顯然已經嚇傻了似地,老馬走了過去扶著沈澄坐了起來:「坐好。乖點,這些大哥不會殺你的。」這麼地一個小混子,一個老崽子,在老馬和明仔的眼裡沒有任何的威脅。他們放心的任由他們在監視下坐了一起。卻沒有能看到,老馬的手指在沈澄地背後狠狠地拉了一道。與此同時老馬在緊張的問著:「他有——槍。你千萬不能叫啊,還有誰知道你來我這裡地?」
老馬說槍的時候。劃了一道長長的一字!
「沒,沒有,麗麗電話關機了,燕子說她不在,然後我就過來看看的。」沈澄在那裡不搭前言的說著,可憐兮兮的,嘴角都已經在顫抖了。而剛剛明明還聽到他在電話裡,在和老馬信誓旦旦的說,說麗麗在燕子家呢,麗麗要自己來這裡拿點錢買東西的。
騙了人家女兒還騙人家老子的錢?
看著這個小混子人品居然壞到這樣的地步,就是惡貫滿盈的老廣都看不下去了,上來對著沈澄一個大腦刮子,打的沈澄一個低頭,去扶眼鏡。老廣在那裡罵著:「老實點。再敢廢話現在就做了你。老馬,他家裡是幹嘛的?」
「他爸是開發區的一個主任。」老馬看著對方重複著之前的台詞。
紈褲子弟!恩?有錢?
老廣不知道這個詞怎麼說,但是他知道這種敗家子的德行,看著這個十七八歲樣子的少年,那花花綠綠的衣服,那髒兮兮的耐克鞋,還有臉上膚淺的氣質,在這種壓力下還坐沒個坐樣。老廣啐了一口,忽然有了點主意,他猛的轉了頭手按在槍把上和明仔說起了什麼。
他用的是粵語。
老馬和鄭暉聽不懂,可是沈澄聽的懂。
老廣在說:把自己帶走,出去後,要自己家裡打錢?
明仔說:綁票。
老廣說:錢到了,然後撕票!
與此同時,這個訊息通過了竊聽器也傳輸了出去,省廳的幹員壓低了嗓子和盛副廳長翻譯著這段話的內容。面對這種意外的突變,盛副廳長和大家的臉色全變了。這下怎麼辦?
身在居中的沈澄卻一臉的茫然。
他才不怕呢。
眼睛掃了下茶几上,燒雞烤鴨幾乎還沒怎麼動,啤酒也才打開了喝了幾口,飲料更是沒動。可對方就一把槍?看了下在角落裡的鄭暉,沈澄心裡還是有點沒把握。因為老馬不能打不能自保。自己就是對付了老廣也保護不了他的。怎麼辦呢?
這個時候對面的兩個廣東人已經交流完畢了。
老廣轉了頭來,看著還在那裡嚇的發抖的沈澄,他換上了點和氣的神態:「你乖乖的聽話,我就不殺你。這還是你馬叔,你岳父大人,哈哈,他求來的,要老實點知道麼?」
一隻手伸了過來,撫在了沈澄的腦袋上。
槍,在他的腰間。
沈澄看著眼前的一切,然後被他慢慢的板起了腦袋來。
老廣在擠著笑容,看著獵物的臉。一邊的明仔也在笑著,笑著,忽然的,明仔的臉色卻變了!他在醫院裡跑動的要比老廣多,他匆匆的在一邊看到過這個年輕人,他記得沈澄的臉型,記得沈澄的樣子。剛剛進來的時候在老馬那麼多前奏的鋪墊下,他還不怎麼察覺,可是現在,在老廣的手帶動下,他在燈光下仔細的看清楚了沈澄的臉,眼鏡也遮不住這種熟悉。
從心底發出的,一種毛骨悚然的,非常危險的感覺讓明仔大吼了起來:「不!他是警察!」
刷的一下!
渾身汗毛倒豎起來的老廣飛快的收回了自己的右手,槍從他的腰間抽了出來,隨即就指向了也站了起來的沈澄!
「你死吧!」
老廣大吼了一聲,他想也不想,就咬著牙扣下了扳機!
比現場要晚了二秒鐘,才聽到了這個情況的,遠在外邊指揮車裡的盛副廳長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所有的人全心驚膽戰的站了起來。
沈子豐猛的睜開了眼睛。
此時此刻,又一聲雷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