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氣因為天剛亮時的一場小雨而清新了不少,聖斯特勞斯城內外,人頭攢動,這浩浩蕩蕩的場面實在有些驚人,就好像是一支龐大的軍隊,雖然沒有吶喊和刀光劍影,但那密密麻麻的人群,能令人產生一種這些人群會將這巨大宏偉的城牆踏破的錯覺,這不,在城門口守了快二十年的狼族老卒亞當斯雙腿就有些打顫。
他的年紀太老了,長時間的站立讓他有點支撐不住,腰桿的老傷已經有些隱隱作痛了,可是湧進城去的人流仍然一眼望不到盡頭。感覺到老亞當斯的異常,身邊年輕的熊族士兵悄聲道:「老頭,你挺不挺得住啊?」
老亞當斯的臉色煞白,牙齒咬得咯崩作響,艱難地道:「還行!」
「幹什麼!執勤時間不許交頭接耳!」長官厲聲喝道,一鞭子向熊族新兵抽去,凌厲的眼神望向老亞當斯時,終於沒有抽下去,只是低聲喝道:「老頭,你下去歇著吧!」
「不!」老亞當斯倔強道:「長官,我的兒子等會兒就會從這裡經過,他也報了名了,我想讓他看到,他老子還很結實哩!」
身邊的新兵登時露出古怪的神色。
「老頭!我現在命令你,你下去等你兒子!」長官瞪圓了眼珠子,大聲喝道,「去!就去那裡坐著去等!」
無奈的老亞當斯走向長官指定的小崗亭,坐了下來,站了一早,忽然坐下,老頭舒服地呻吟了一聲。
長官和新兵遙望著正睜圓了眼在人群中搜索的老頭,同時輕輕地歎息,早在三年前,老亞當斯唯一的兒子就已經在一場與人類的戰鬥中喪生了,自從那次,老亞當斯便有些神經質了,他總以為自己的兒子還活著,總是在盼望著他的兒子能再次出現在面前,在勇者武鬥會之前的一個月裡,老頭就興奮地跳上跳下,說是他的兒子也要參加比武,並且能獲得一個好名次
所有的人,包括前來參加比武的和看熱鬧的,誰也沒可能看到這一幕,也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這就是世界,每一個人都有一個故事,或美好,或淒涼
當人流逐漸稀少時,千羽和大野他們終於姍姍來遲地出現在聖斯特勞斯城門處。
老亞當斯雖老,卻不眼花,當他看到一個人類走向城門時,不禁站了起來,手裡緊緊地攥著自己的長矛,就在這時,老亞當斯厲聲叫了起來,「人類!有人類!人類軍隊打來了!」千羽驚奇地轉過頭來,一個蒼老的狼族獸人激動地指著自己,手足顫抖著蹣跚奔來,他的手裡,一桿長矛歪歪斜斜地對準著千羽,口中淒厲地叫道:「還我兒子的命來!還我兒子的命來!」
大野眉頭一皺,抽出刀來,卻被千羽喝止了,就在老頭手中的長矛距離千羽還有三米的時候,長官已快速奔至老亞當斯的身側,一鞭甩出,將長矛捲上了天。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全身都已顫抖的老頭臉上,那老頭全身一震,被自己的長官一把扯住衣領按在地上。
「你瘋了麼?」長官喝叱道,隨手將那熊族新兵召來,攙扶了他下去。
「幾位勇士,讓你們受驚了,抱歉!」
千羽淡淡地點了點頭,頭也不回,走向城內。
勇者武鬥會的參賽規則很簡單,不像人類的此類比武賽事,要抽籤,要分組,然後還有一大堆的規則限制,麻煩得很,勇者武鬥會則沒有這麼多規矩,隨便誰先上擂台都行,然後就是挑戰,打勝了一場的話,可以在兩沙漏的時間內不接受任何挑戰,除非你自己自願再打一場,那是你自己的事,而打敗的如果沒死的話,也會被管理人員收回參賽卡,失去資格。這也充分體現了獸族人的豪爽,沒那麼多狗屁規矩,勝者,為王,敗者,回家走人。
當千羽四人到達南城區會場的時候,比賽已經開始了,三個擂台上,拳來腳往,刀光劍影,倒也熱鬧。
千羽按照參賽卡的號碼找到了位子,坐了下來觀看比賽,最先出場的,永遠不會高明到哪兒去,這似乎是定律,擂台上那稀鬆平常的武技,讓千羽等人瞧得味如嚼蠟,索然無味。有人被抬了下去,有人興奮雀躍,幾乎一上午都快要過去了,也沒見著什麼值得一看的比武,這時,大野有點蠢蠢欲動了。
「老師,我去玩玩吧?」
千羽略一沉吟,點頭同意,道:「這樣,三個擂台,你們三個一人去一個,都上去玩玩,不過,要注意安全。」
三人都是興奮不已,練了這麼久,還沒真正和人較量過,也不知自己究竟有多少實力,尤其是阿尼朗,更是激動得渾身顫抖,千羽一瞧他這模樣,不禁好笑,也是,從來都是做著小廝的雜事,掃掃地,擦擦桌子什麼的,忽然具備了一個能證明自己的機會,又怎會不激動萬分呢!千羽諄諄勸道:「你是第一次和人家交手,一定要沉住氣,無論對方的實力如何,你要做到勝不驕,敗不餒,以最平常的心態去打,懂了沒有?」阿尼朗認真地點頭,千羽又湊近他耳畔,低聲道:「記住,如果對手不強,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不要進行狂化!」
阿尼朗又點了點頭,這才跟著兩個師兄去了。
「下面的挑戰者是犬族的勇士,阿尼朗!」擂台前,抑揚頓挫的聲調赫然報出這樣的一段話來。
看台上,驚奇聲轟然大作,早有看到阿尼朗走向擂台的觀眾,起初還以為是前面那個獅族和角牛族的侍從僕人,原來他竟是要挑戰台上的一個狼族武士!
千羽也將更多的目光投向了阿尼朗,暗瞳和大野兩個他一點兒也不擔心,那兩個傢伙,不說什麼身經百戰,但都是打架的好手,就台上那兩個對手,根本就不能構成他們倆的威脅,勝利是必然的,唯獨這阿尼朗,第一次和人交手,他會膽怯麼?會發揮失常麼?千羽很是擔憂。
看台上的喧鬧聲良久不絕,人人都是驚奇地看著這個勇於「獻身」的犬族獸人,不知他何以這般想不開,要來這麼正規的比武大會上「送死」。難道是因為一個「情」字?是的,很多人都這麼想。
也許是出於好奇,或者是想搞點噱頭,那報名字的裁判違反規矩地走到正在擂台上惴惴不安的阿尼朗身邊,問道:「請問,尊敬的武士,是什麼給了您這麼大的勇氣,讓你來參加此次武鬥會的呢?要知道,歷屆勇者武鬥會上,從來就沒有犬族的身影啊!您能否為場下的朋友們說說原因呢?」雖然這裁判說的是敬語,但他的表情卻是沒一點尊敬的味道。
聽到裁判略帶戲謔的問話,台下竟是安靜下來,而此時,大野和暗瞳那邊的比武居然沒人關注了,人人都想看看這個犬族獸人會說些什麼。
「我一定要說麼?」阿尼朗的臉竟然紅了,他,怯場了。
裁判很嚴肅地點了點頭,正正經經地道:「台下所有的觀眾都在期待著您的回答。」轉而面向觀眾,大聲道:「大家請給尊敬的犬族武士一點鼓勵吧!」
千羽皺起了眉頭,這裁判很欠扁。這時,台下掌聲如雷,而台上的阿尼朗更是尷尬異常。
有人叫道:「說說吧!告訴我們,你為什麼要來送死!」
更是有人叫道:「勇者的世界不需要只會清潔打掃的犬族!」
阿尼朗不知所措起來,他有些懵了,那些刺耳的話語,猶如尖銳的針紮在心頭,阿尼朗茫然而無助地向千羽望去,千羽給了他一個嚴肅的頷首。
當阿尼朗下定決心回過身時,他看到觀眾席前,一個佝僂著身軀的年老犬族,正惶然地看著自己,那眼神,有幾分期待,有幾分不解,還有幾分畏懼,阿尼朗心中一震,此刻,他心中已是一片決絕,拯救犬族的命運,就看自己的了!不再讓犬族受到輕視和侮辱,就是自己的使命!
「我!」阿尼朗忽然膽氣大盛,向台下俯視著,眼中閃過凌厲的光芒,那神情彷彿是一個強者在藐視臣服在腳下的弱者,「我,犬族的阿尼朗!也許,我現在還沒有任何作為,一文不名,但是,從今天起,我將向所有瞧不起我們犬族的人宣戰!從今天起,你們將記住我,阿尼朗這個名字!」
話很短,但卻深深地印在在場所有人的心中。也許,今天會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吧!所有的人如是想。
而那手中拄著掃帚的年老犬族,眼中的期待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