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五娘道:「師傅在室內靜坐了三日,直到今天清晨咱們才能進入,卻見師傅已在床上安眠,都不敢驚擾於您。」
感覺中只過片刻,卻竟然過去了三天。武才揚猶疑一下,便知這點上她們絕不會說謊,可見自己當時真地是進入了入定時期,茫然不覺時日過去。
隱五娘接道:「程萬斗去領罪,一時半會兒難以回歸。但得到的消息裡卻有各地武林人物蠢蠢欲動的舉措。在這韓宋轄地,怕是夜長夢多。大都的紅粉大會正月十五鬧龍燈時舉辦,衣護衛已將行程安排妥當。當前各地粉客動身的已有不少。我們是否也早些動身?」
假設他只休息一上午就有了這樣的安排,說明劍神世家定是天龍莊秘密下屬或已被天龍莊收伏,而有了三日的間隔,則或許劍神世家乃是天龍莊盟派。不過無論是哪種情形,依據當前的消息來判斷,她們顯然已改變最初觀念,不僅要掩護自己這武才揚、柴木兒、少林燒火棍僧等等真實身份,也有擔心自己不能通過精門療傷術重獲無盡精力的舉措。但最大的可能則是這劍神世家的「崢嶸木劍」祁青檬,有特殊手段能夠制服自己。
武才揚迅速思索過所有可能,頷首道:「我的確大為虛弱,能不動手自然更好。——何時出發?」隱五娘道:「師傅同意的話,自然是越快越好。」向青茉莉使個眼色,青茉莉萬福說道:「師傅稍等,我把您的東西取來。」
出了大廳,院落裡已備下一輛輛篷車。每車兩匹高頭大馬,御手端坐車前,車旁各有兩名騎馬護衛。
十一輛一模一樣的篷車,加上馬匹同樣都是矯健如一,莫說眼下隱五娘等粉客們武功進展都達無法測度階段,縱是這御手加護衛的三十三名天龍莊下屬,便足可應付尋常武林團伙。只這聲勢,就絕非一兩個遊行粉團所能做到。武才揚縱然是傻子,也明白期間有疑。天龍莊卻依舊做此安排,顯然另有目的。
——難道她們竟不明白,聲勢愈大,引來的無形敵人力量也愈是強盛?亦或本就已經得到了消息,途中有可怕力量不得不如此?
像是猜到了武才揚的心意,隱五娘說道:「師傅莫怪。當今亂世,反而愈是聲勢龐大,愈是不易被人留難。」
這解釋根本無法令人信服,但當此時刻,繼續質疑反而不妥。武才揚皺眉道:「也好。」自行走到居中篷車處,掀開簾子進入。心想管她們想做什麼,走一步看一步再說。
片刻之後,一身湖綠羅裙的青茉莉和一身紫色羅裙的惠紫兒進來。青茉莉將長布包裹放到座位上,坐於武才揚對面,惠紫兒主動坐到武才揚身邊。
篷車內座位可供六人對面而坐,亦可一人勉強躺著休息,另兩人在對面守候。兩女相伴,一個是粉團魁首,一個是注定要被用來犧牲的,顯然青茉莉的作用是監視,惠紫兒的作用是武才揚需要時進行侍寢。
這天龍莊在每一細節都考慮周全的謹慎,以及為了某一目的,可以犧牲眾多子弟的做法,也怪不得能成縱橫天下與丐幫並列多年的天下第一勢力。
武才揚向二人露出微笑,心中卻如在看待幾個幼兒無聊的藏貓貓把戲,大是悵然。昔年的天下兩大勢力,如今卻都隱伏起來,反倒是那神秘莫測的黑風寨勢力,至今也不瞭解。假設天龍莊、丐幫表面勢力的覆滅,皆因黑風寨造成,那黑風寨又究竟有何神秘可怖?為何多年之前,神眼法師、金光老道、天罡大師便已均成供奉?縱連模糊片斷記憶中的爺爺奶奶陰陽二魔轉戰天下期間,也從未直接到黑風寨總寨?
「駕!」一聲。篷車啟動。
座位綿軟,幾乎感覺不到顛簸。青茉莉輕聲道:「師傅若感寂寞,出城後奴家唱歌可好?」武才揚點點頭道:「也好。」示意青茉莉將包裹拿到几上。
兩排座位之間的矮几,能縮下升起。車內除了座位外,地面皆是一個個拳頭大的木格子,乍一望去乃是圖紋,仔細一瞧就能看出彼此均有間隙,顯然篷車內設置有不少機關。青茉莉將包裹放於几上,武才揚打開包裹檢驗。除了毒經情難絕攜走,其餘的東西都在。曾被情難絕她們懸於腰間的刀劍包於外層,用意無非表示青茉莉她們都未打開過包裹。
把四龍玉炔和白倫巾塞入自己懷裡,想了想,武才揚又將看不到字跡的《天龍秘籍》塞入懷裡。
固然這些人本就是天龍莊人,但誰知道天龍莊四所院落彼此之間又是什麼樣的一種關係。連天龍莊三個莊主都能死亡,也曾親眼目睹過天龍莊白院之人慘死的場面,還要讓他相信這是種事先預定好的苦肉計,那是無論如何也難以想像的。何況現下情況好像越來越複雜,最初在如夢如幻的眾生心田中得出的結論是,姬烈火的天龍莊綠院被困於眾生心田無法出去;而昨夜那絕美的聲音話語中隱含意義,卻又是數十年來甚至更多年裡,都在準備著某件事情。這事情卻又與解救綠院困局毫無關聯,更休說什麼解救或許至今仍在天龍莊白院那裡被困在某地的姬丹荷和師傅了。
而她們的言辭中從未直接提到過天龍莊,自己這判斷也只是從各種細節裡綜合而出。說不得她們乃是另一個什麼神秘勢力,自己僅僅是想當然地把她們作為天龍莊人員看待而已。誰敢肯定「火靈丹」只能天龍莊擁有?誰又敢肯定,在眾生心田里遇到的那個自稱為姬烈火的人,就真是姬烈火本人?
在信息的收集上,也許只要有一個關鍵性的細節出現錯誤,就會導致全部判斷和決策形成錯誤。未經確定的事情,永遠也不要想當然地去肯定。
因此,縱然這些人當真是天龍莊的,不到必要時候,也不能輕易把屬於天龍莊的《天龍秘籍》隨意對待。
思索當中,將來自於柳一摟師門那普通的兩刀一劍拿在手中仔細觀察,卻是看來看去,也看不出究竟。
這樣的普通刀劍,為何柳一摟師門的人竟不放棄?難道僅僅是象徵意義?他們又憑什麼來判定刀劍是真?
篷車很快就出了洛陽城,又看了那些東西片刻,武才揚收斂思緒,將包裹依舊打好放於青茉莉身旁。三人閒談小會兒,青茉莉、惠紫兒從矮几下取出琴瑟開始彈奏歌唱。青茉莉彈琴、惠紫兒鼓瑟,兩女時而獨唱,時而合唱,時而共唱,莫說她們的彈唱本就曲調悠揚,歌聲動聽,縱然只是美女想伴身邊而唱,也大令人醉。
不知不覺中,惠紫兒已在武才揚懷裡。青茉莉繼續柔媚而唱。懷有玉人,旁有歌聲。在這一刻,武才揚只覺人生若是始終如此,倒也很是留戀。
***
篷車上了大船,過河之後繼續東北而行。到了中午,大家停在雪野用餐,餐後焰焰燒空換下惠紫兒,青茉莉依舊陪伴。體內漩渦般的力道又開始氾濫,武才揚徉做睏倦,捲縮著枕於焰焰燒空腿上休息。傍晚投宿,則又換為甘甜兒在外室侍奉。
諸般美女,伸手可得,且絕不用擔心遭受拒絕,不免體內慾火愈加強烈。但武才揚始終克制自己,漩渦力道氾濫難受時,則佯做睏倦休息,身體全然無恙時,則手足之慾飽嘗,唇舌相吻時常,強盛慾火卻任其自行氾濫再自行消退。
到得第二日,午間用餐之後,水瀲灩既然未被換下,武才揚便不再客氣,攬過青茉莉大逞手足之慾。兩人動情擁吻,武才揚那不安分的手自然而然探入衣內,卻根本未曾探測到有何護心鏡,不覺大是奇怪。轉眼又兩天過去,什麼山丹丹、盛開開、展飛飛、裊裊婷婷、真真艷艷、蔣笑兒、欒明兒、單飛兒、石休休、笑盈盈、淚瑩瑩皆被武才揚連摸帶吻只差脫光衣衫,卻未發覺任何人佩帶護心鏡,諸女心意也都僅是偶然呈現且和當下言語或表情完全吻合。倒是與眾聚餐之時,時常有遠處護衛各類心意出現——那些護衛,衣著上的心臟處卻都有面小小的銅製護心鏡。
但縱然這等肉眼可見的護心鏡,也不過僅比尋常的紐扣大上少許,說是裝飾作用,倒更加可信一些。
難道那夜清楚聽到的,竟是幻覺?亦或護心鏡的涵義並非護心鏡,而是某種藥物或符咒類東西?
對這種種疑問,武才揚百思不得其解。不過這數日靜靜休養以及體內漩渦般力道始終自行出現的緣故,無論體力或者是精神狀態,都大有恢復;雖始終隱藏自己實力,未曾試驗過,卻知此刻一拳擊碎一塊磚石的尋常武人能力,還是有的。既然實質上有了自保能力,他就對自己有了十足的自信心,是以也始終能保持著坐以待變的微妙心態來對待眼前的一切。
山西一地,途中多山,篷車行速緩慢,這日到得日暮時分,依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武才揚看看群山綿延情形,大為疑惑,分辨一下山勢和這日的行途,更覺心下犯疑。此刻伴他同車的是青茉莉和笑盈盈兩女。只覺篷車向下一陣子,而後停了下來,青茉莉掀開車簾,向外看看,見車隊停於一處山凹,也不禁皺眉。
武才揚道:「看來今夜要露宿了。」青茉莉點點頭道:「師傅稍候,我去問問。」笑盈盈也道:「師傅先稍等,我也出去一趟。」向武才揚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
篷車很快就圈成一個大圓圈,武才揚這輛車被圈在圓中,那些護衛身份的人員立即四處查探環境,將防護圈擴大到里許之外。眾女也很快在一處凸出且有陡壁遮掩一大半視線的山壁處紮下幕布,顯然那是大小解的地點。武才揚未掀車簾,目光卻匯聚當中,直接穿越棉布車簾,望向外界。諸女有的已進入幕布內,有的開始檢測四外環境,隱五娘、暴大娘、週三娘、商四娘四人圍在一起,低聲商議著什麼。過了片刻,衣長風也加入進去。再過片刻,從東邊兩輛篷車內走出四人,也與她們圍在一起。
這四人卻是首次見到,均只能看到背影,皆是一身樸素的道袍,後背上繪出十分明顯的九宮八卦陰陽太極圖,背後負劍,右手拂塵。為首者一頭白髮,另三人也是頭髮花白。三人皆是高大瘦削者,舉步之間大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氣度,即使不明身份者,只須看了他們幾眼,便知這幾人非比尋常。
那自然便是劍神祈家的四位高手。武才揚定睛觀察,但這些人相距將近三十丈遠,又背對武才揚,阻隔視線,是以武才揚根本無法知曉他們在談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