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魔淡淡的掃了四外一眼,陰魔喃喃道:「奇怪……」陽魔道:「是有些奇怪。」忽一探手,武才揚突覺身子一顫,轉眼便在陽魔身邊,只見陽魔那只枯瘦的右手,正若有若無的抓著自己的左腕。
武才揚大驚失色,叫道:「放開我!」極力掙扎,然而手腕被捉,哪裡能夠掙脫?
陰魔抬頭望天,道:「天也不早了。」陽魔道:「是呀。咱們也該走了。」天狗、天狼、天牛、天蠍齊聲大吼:「大家聽著!今日兩位前輩大發慈悲,仁愛滿懷,爾等幸運之至,這便自己了斷吧!」
他們前幾句話時,一眾無不又驚又喜,待到「幸運之至」時,已有不少人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有幾人已經叫道:「兩位前輩恩重如山……」便於此時,四人這最後一句已然出口。
剎那間,眾人皆怔。
大力神魔惶急道:「前輩,七七之期還有多日!」牛頭馬面駭然叫道:「前輩明察,不是晚輩做的!」人群中有一人惶急道:「快逃——啊!」募然發出一聲慘叫,轉眼全身起火,化為灰燼。原來那人遠在十五丈外,叫著「快逃」時人已轉身,邁出一步。豈料陽魔左手一拍,一團烈焰立即籠罩了他,他雖是再度邁出一步,卻烈火焚身,慘叫聲中已經化做灰燼。
江湖十三隱世高人,已經多年未現江湖,是以雖是知其名者多,真正見識過他們武學修為的,可謂寥寥無幾,外圍有數人一聽「快逃」兩字,立刻醒悟,自恃身在二十丈外,陰陽二魔縱然功比天高,也不可能立即追殺,當下好不遲疑,飛身便跑。這數人皆以輕功見長,又分別處在不同方位,眨眼各竄出十丈,再一掠身,便又遠了十丈,眼見在三十丈***處防守的天狗天狼天蠍天牛四魔星並不追擊,心頭大喜,待到叫著「快逃」那人焚身為灰燼時,業已逃到了五十丈處的最外圍。陰魔這才淡淡道:「留下。」
忽然東西南北各有一人應道:「留下吧!」最外圍處忽然一起躍出一條身影,但聞「當當錚錚」數聲響過,血光漫天,那幾人的身軀均被化做碎片。顆顆頭顱,卻呼嘯聲中,飛了回來,恰好落到每一人最初站立的所在。
那四人齊道:「稟天主,無一漏網。」一矮身,同時消失。
這一切只在剎那,眾人視線被最初叫喊者火焰焚身所吸引,待發覺有人逃竄到心神微動,卻見頭顱已經飛回,那四人是何模樣,用什麼兵器,藏身何處,竟無一人能夠瞧清。但逃走之念,無疑悉數斷絕,誰也不知「不老情天」天主陰陽二魔究竟埋伏下了多少人手。
武才揚又驚又急,只想逃出陽魔的掌握,掙扎不成,便凝聚全身功力,向陽魔踢打。陽魔好不理會,武才揚只覺踢打便如在做夢一般,明明每一擊都擊打中了陽魔,然而卻既不見反震,也不覺擊在實處,恍若身邊根本沒人,陽魔只是個虛空之體一般,毫無受力之處。
大力神魔又道:「前輩!」
陽魔道:力神魔驚懼道:「前輩的『格殺令』期限未到,本寨已經全力以赴,為前輩追查兇手,前輩豈能出爾反爾、不守諾言?」他自知難逃一死,反而把生死拋之度外,否則任他天大膽子,也不敢指責陰陽二魔。
陰魔翻了翻眼睛,冷冰冰道:「兇手呢?」大力神魔急道:「正在查。」情聖葉障忽道:「前輩,我們圍困諸葛清,便是準備查證。」一指諸葛清,接道:「據我們的可靠消息,有重大嫌疑者便在此一地區,而他來歷詭秘,當今天下,欲借前輩之手有所圖謀的,無非是一些隱秘組織。甚或便是那些自居俠義者使下的毒計。」陰魔道:「你叫做『萬事不用問』?」卻是問向諸葛清。諸葛清道:「正是。」陰魔道:「你先懼後定,顯然心中已有圖謀。兇手是誰?」
諸葛清大吃一驚,「我決意棄生死於不顧,借這兩個魔頭之手為本幫復仇,嫁禍於黑風寨的心意,莫非竟被看出?」說道:「晚輩也在查證。尚無結果。只是懷疑而已。」
陰魔道:「說。」
諸葛清道:「其舉無異於向兩位前輩挑戰。能做出此事的,無疑身份與前輩相差無幾。施用的乃是一石數鳥之計。實乃有極大的圖謀,一言難以說清。」說到此處,自行住口,引陰魔發問。
陰魔果然被引得興趣大增,向陽魔看了一眼。武才揚仍在拳打腳踢,充耳不聞身邊事。陽魔見妻子望來,內力稍發,武才揚只覺一團氣流將他包圍,登時動彈不得。
陰魔道:「你說吧。我聽著。」
諸葛清道:「其人手段令人髮指,非心性惡毒者難以做出,是故,眾人皆疑乃是黑道、綠林等邪派中人所為,名門正派,則被排除於外。那防腐醫藥,非善毒善醫者,難以使用,一日之間,又令數百人手毒發身亡者,定然善於施毒。是故,才有了前輩之『格殺令』的出現。」
他停了一下,接道:「那『毒手無命』高老前輩,也傳下『格殺令』,一則與兩位前輩素有交往,二則不希望兩位前輩誤會,三則那人用毒之策,也無異是向他挑戰。而其事由黑風寨轄下發現,便等同於同時向黑風寨挑戰,將矛頭對準了黑風寨。」
大力神魔等人齊道:「正是。正是。那人是借前輩之手對付我們。」對諸葛清,已經是大生好感。
諸葛清道:「當今江湖,『黑風寨』如日中天,寨中更有與兩位前輩同起同坐的『一仙二佛』三大高手,三位前輩。兩位前輩只需稍一失策,便以為這是那三位前輩的挑戰書,故此,對『黑風寨』便決不會留情。」
一眾黑風寨人齊道:「前輩明斷。那是毒計!」
諸葛清道:「既然人人都可想到那是條毒計,兩位前輩法眼無邊,心明如鏡,自然更能猜到。於是,目標自然會轉向以『七大派』以及『世家子弟』為首的自居俠義者。黑風寨等邪派,當然也不會將其忘卻,是故,最終遭殃的,仍是名門正派。」
黑風寨有人叫道:「他們道貌岸然、骨子裡男盜女娼,什麼事情做不出來?那件事情根本就是他們做的!」另一人叫道:「對!公道自在人心,事情終會水落石出的!不能饒了他們!」兩人一在東面,一在西面,位居第五層的合龍之中,天狗、天牛忽然縱身而出,幾個起落,便到了出聲說話者面前,手起掌落,迅速返回。
兩人腦漿迸裂,摔倒於地。
「妄自開口,殺無赫!」天狗星沉聲道。一時人群懼靜,誰也再不敢輕易開口。
陰魔道:「你說下去。」
諸葛清道:「如此一來,黑白兩道,皆是元氣大傷,漁翁得利者是何人,當不問自知。」陰魔眉頭微皺,道:「這樣說來,竟是當朝設下的毒計了?」諸葛清搖搖頭道:「不然。」陰魔道:「那又是誰?」大力神魔目光轉動,忽道:「前輩,那定然是死灰復燃的丐幫所為。他們為奪取『四龍玉炔』,剿滅『天龍莊』,業已犯下了江湖大忌。此後江湖群豪群起而攻之,丐幫滅亡,但依然陰魂不散,欲借此挑動江湖爭端,籍以復生。」
陰魔道:「有理。但丐幫何在?」大力神魔神色稍喜,便為之一呆,搪目結舌道:「丐,丐幫……」陰魔轉望諸葛清。諸葛清道:「一旦局勢發展到此時,天下武人,莫不同仇共訖,縱然前輩等不問世事者,也將大發嗔怒,本已搖搖欲墜的韃子王朝,覆亡之日必不遠矣,到得那時,得利最大者,依然是當今『撲黃塵』之首——黑風寨。」
陰魔不見喜怒,道:「又折回來了。」
諸葛清道:「然而兩位前輩一向不問世事,此番重出江湖,為的也不過是復仇。那人算無遺策,對兩位前輩的脾性,也知之甚詳,早料到前輩可以推算至此,所以說什麼也不會饒過黑風寨,故爾,雖將案情一波三折,重落於黑風寨身上,其真實目的,無非是重創黑風寨。」
陰魔微微一怔,道:「你說仍非黑風寨所為?」
諸葛清道:「不錯。」
陰魔微現嗔怒,淡淡道:「究竟是誰?」她二人的推演,果如諸葛清所說,至黑風寨而止,此刻一聽諸葛清的分析,頓覺有理,可是若依照此一演變再繼續推斷下去,卻又智不能及,是以無形之中,魔性大發。
諸葛清心中暗喜,道:「究竟何人,晚輩卻實在是不能胡亂指正。而且,兩位前輩智及天人,雖是暫時被恨火所蒙蔽,但很快便會推斷出來,晚輩縱然是指正了,也只能為匪號蒙羞。是以,不知不明者,絕不會妄自開口。」
陽魔冷哼一聲,插口道:「諸葛清,你若以為我們喜歡被人吹捧,那便錯了。這件事情,我們若是能想明白,何須問你?」陰魔道:「閒話少說。你的徒兒,我們要了。你只需任意殺了在場的兩人,即可跟隨我們。我『不老情天』之內,文案一職,虛位以待。」
諸葛清心中一動,恃道:「原來這兩個大魔頭,並非匹夫之勇,絕非一意殺戮,竟是要籍此擴張勢力。這樣說來,眼前的這些好手,未必會死。否則,斷不可能到了此刻,仍不動手。只是……他們下一個要收服的,又會是誰?」
陰魔緩視一干黑風寨人,道:「你們既是不肯自行了斷,也罷,相互拚鬥一番,得勝者可活著離去。」
時局發展至此,當真是誰也難以置信。諸葛清掃視眾人,暗恃:「如若是貪生怕死,這些人自會自相殘殺,到了最後,能活下來的當是武功最高的。而大力神魔、神掌門席門主,中條山情聖葉障,驚魂谷牛頭馬面這些人中,大力神魔在黑風寨地位超然,絕不會從伏,唯有一死而已。情聖葉障聲名狼藉,若是不死,定會讓人起疑,是以也難以保住性命。倒是神掌門一干和驚魂谷牛頭馬面,說不得會留下了性命,為陰陽二魔收服。」
突然大力神魔暴喝一聲,厲聲道:「陰陽二魔!你們好辣的毒計!龐某不才,也要獨鬥你二人!」說罷大步而出,一拳擊向陰魔。顯是自知難逃一死,索性將生死置之度外,竟一掃先前畏懼之態,膽敢直呼陰陽二魔名號。
這一拳直來直去,毫無花招可言,陰魔動也不動,「砰!」一聲巨響,大力神魔諾大的身軀,竟被震飛出去。陰魔冷冷道:「我老人家若是和你交手,豈不惹人嗤笑?」掃視四週一眼,細細說道:「只要不逃,誰也不會被我們殺。」
大力神魔一挺身,重新站起,喝道:「本寨高手萬千,更有一仙子二佛三位老前輩坐鎮,區區陰陽二魔,怕他做甚?!兒郎們,十三合龍,給我全數圍殺!」大喝聲中,「呼」的一腳,踢向陽魔。陽魔一牽武才揚的手腕,微微一閃,大力神魔這一腳頓時踢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