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退!」忽聽阿三叫道。「錚錚」兩聲,阿三格開了阿大、阿二的棍與刀,隨即大喝一聲,左手變爪,遙空抓向阿大。阿大面色大變,驚叫道:「羅剎爪!」棄刀出拳,「通通通」連發三拳,迅疾向後一躍,只聽「叱」一聲,阿大悶哼一聲,身上衣衫盡裂,噴出一口烏血。再看阿三那一爪,仍像虛張聲勢般緩緩向前伸去。阿二叫道:「看肘!」左肘朝向阿三的方向一點,「叟」一聲,一股陰寒氣流,擊向阿三左腕。阿三斜退一步,右手一翻,抓住自己左腕,向側一拉,阿二面色微變,一仰身,左肘藏於自己懷中,右臂變肘,微微一動。同一時那使劍漢子也面色大變,遠遠跳開,急急打出一個手勢。
本已圍向錢三的三人一見使劍漢子打出的手勢,立刻後退,前一組圍攻錢三的那三個人也立刻下峰。待六人下峰後,那使劍漢子也飛掠幾步,到了峰腰處向上觀望,隨時準備躍下山頂平地處。
只見阿大阿二阿三此時各自相距一丈,個個面色凝重,或出拳、或出爪、或出肘,只是既無聲息也不交擊,倒像在表演啞劇。錢三看了數招,忽的一凜,猛然想起三人身份,急忙飛身上到峰顛最高處,面色凝重地看著三人搏鬥。
多年以前,「六合八荒」中有一異人自域外而來,到達中土後落足於三子山,將絕技分別授予三子山三名山大王之子,這三人習得那人絕技「惡鬼拳」、「絕戶肘」、「羅剎爪」後,登時名聲大震,三子山在綠林「七十二股煙塵」中的排名也突飛猛漲很快上到第二十一位。之後三子山被官府所滅,除三人外無一逃脫。這三人自此浪跡天涯,數年磨練後武功大成,猛鬼歷嘯天、絕戶陰笑坤兩人武功據說足與七大派掌門一搏,「羅剎」費曉通的武功據說已可超越七大派掌門。由於三人皆擅長於一丈外無聲殺人,是以深為武林人忌諱,終於不知是何原因被百十名武林中人追殺,自此下落不明。卻未想到,居然投身於天龍莊,成了天龍莊赫赫有名的四主十二僕中一員。
只見三人遠距離搏鬥,皆是腳下移動迅速,上身幾乎不動,肘、拳、爪都在極小的範圍內飛速變換,鬥了片刻,忽然「通通」兩聲巨響傳出,阿大阿二悶哼一聲,齊齊後退兩步,阿三也哼了一聲,身子晃了一晃。三人靜了片刻,阿大、阿二忽然又是一晃,這一晃卻再未能站穩,軟軟灘倒,唇邊皆湧出血跡,顯然都已受了極重的內傷。
阿三這才冷笑一聲跨出,「你們的武功,不過爾爾。」揚爪欲擊。
那觀望的瘦小漢子飛身而上,手中長劍隨意擺了兩下,蕩出一片劍光,冷笑道:「可惜呀可惜!你也無力再戰了!」停在原地扎出一個奇怪的勢子。
錢三不覺一怔,心想:「這不是鐵劍祁家的劍勢嗎?」忽見阿三的身軀顫個不休,身上衣衫片片蝴蝶般飄落下來,唇邊也漾出血跡。
使劍漢子搖搖頭,面上頗有惋惜之色,冷冷道:「十招之內,讓你人頭落地!」
「撲!」阿三終於噴出了一口血。但這口血噴出之後,阿三反倒面上現出紅光,似是精力居然全部恢復,沉聲道:「尊駕未免出口太狂!」大步行向那使劍漢子,距離一丈遠時左臂一揚,一爪遙抓那使劍漢子的面門。
使劍漢子身子一縱,猿猴般在空中翻了兩翻,避過爪力,一劍刺出。阿三「哼」一聲道:「閣下能和猛鬼歷嘯天、絕戶陰笑坤一組,當然也非尋常之人,報上名來!」這二十八字說出,兩人已交手九招,皆是阿三抓向使劍漢子的面門,使劍漢子騰空避開,再回刺一劍,阿三側身閃開。他們所用的招式雖然不變,然而速度卻越來越快,彼此間的閃避的姿態也越來越險,到得「來」字說出時,阿三那一爪終於罩到了使劍漢子的面門,使劍漢子的那柄劍也刺至阿三的肋部。
兩人齊齊大喝,突然人影晃動,剎那間已不知交手多少招,陡聞一聲沉喝,兩人分開,使劍漢子一連倒翻五個觔斗才穩住身形,阿三也原地轉了三圈方才停下。
這番交手,連錢三也看不出勝負結果,直待兩人皆停,才看出使劍者衣衫盡裂,身上爪痕橫七豎八,血跡斑斑,分明受傷頗重,再看阿三,身上也是血跡斑斑,似是被刺了數劍。
兩人對恃片刻,阿三突然揚聲大笑,「原來是鐵劍祁家的人,看閣下生像如猿,莫非竟是十二劍神之一的猿泣劍神?」使劍中也陡然大笑,「素聞羅剎費曉通之能,今日一見,果然不……」這果然不凡的「凡」字尚未出口,忽然搖晃一下,臉上的笑容頓時化作難以置信,又搖晃了一下,「撲」一聲,直挺挺摔倒。
「阿三!你闖下大禍了!」忽然阿大阿二兩人齊聲說著,都自地上站了起來,想是調息了片刻,已然有再戰之力。但此次他們起來,卻個個面上現出無窮殺機,目中湧現刻骨仇恨,彷彿兩人父母都被阿三殺了一般。三人原本兄弟多年,彼此脾性知之甚詳,阿三一見兩人神色,不禁微微一凜,不由看了看地上死去的使劍漢子。
阿大表情凶歷至極,陰:「阿三,『猿泣劍神』高苡仁在鐵劍祁家,雖是武功最次,卻誰也不敢招惹,甚至他叛出師門多年,鐵劍祁家也從未派人追殺,你可知是何故?!」阿三道:「何故?」阿二簡直吼叫般道:「在『黑風寨』他的武功實不足以承九才之首,黑風寨卻將他聘為『九才』之首,你又知是何故?」阿三皺眉問道:「你們究竟想說什麼?」兩人瞪著阿三,直若瞪著殺父仇人,咬牙切齒道:「他姓高,乃是十三隱世高人之一的唯一親人,你還未知道嗎?」
阿三終於凜然一驚:「——『毒手無命』高猴子?!」
「對!」阿二吼道:「他就是高老前輩的親生兒子!唯一的兒子!」
江湖十三隱世高人,皆是武功已達天人之境的不世高手,「毒手無命」高猴子在十三人中排名最末,但一身毒功,卻足以令任何人退避三舍。即使那十三隱世高人的剩餘十二個,也惟恐得罪了他,若此人出手,即使天龍莊四院的所有高手齊聚,也惟有死路一條。而且此人睚眥必報、心胸狹窄,而今阿三既是已殺了高苡仁,此事一經傳出,「毒手無命」不但會殺了阿三,阿大阿二也絕不會倖免。也難怪兩人怒火上湧。
阿三呆了一呆,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突停,森然道:「殺便殺了,江湖上原本便是你不殺我我便殺你,殺了又能怎樣?——嘿嘿,我原本還猜不出何以竟會中了天下至淫之毒『春風一度丸』,現在才知道。若非是他,我如何會落到如此地步?!」陡然大喝道:「殺!」雙臂暴漲,分抓阿大阿二兩人。阿大霍霍兩拳,擊向抓來的兩手,阿二側身揮出兩肘,三人轉眼便再度戰到一起。
只聽得風聲呼呼,山石迸裂,此次交戰,竟比方纔的無聲之搏還要凶險。內力到處,石裂石飛,錢三在峰顛看三人相鬥,心裡想道:「原來阿三中了迷失人性的至淫至毒的『春風一度丸』後才做出了那等人神共憤之事。」眼見阿三已落於下風,便欲出去助戰,忽聽得一聲驚叫傳來,回頭一看,大驚失色。
原來不知何時,已有三名漢子到了武才揚身前。三人一人持刀、一人持劍、一人拿棍,正是黑風寨的一組人手。但這組人手卻身著青白相間的衣衫,個個身材矮小,蒙著面孔,手中的兵器也是短刀短劍短棍。他們從哪裡來、如何避開錢三的視線到達這裡,錢三竟一點也不知道。驚叫聲由姬丹荷口中發出,持棍者已經抓住了姬丹荷。
錢三大吼一聲,「看招!」凌空飛擊而下,人在山徑半途齊眉棍先行脫手,箭亦似的射向那持棍人。那人聞聲仰首回望,一見射來的齊眉棍,急揚手中短棍,「噹」一聲將飛來的齊眉棍擊偏,忽覺後背一疼,忍不住放開了姬丹荷。姬丹荷閃身跳開,手中多了把森寒凌厲的短劍。卻是姬丹荷趁他不注意時以劍刺了他一下。但他後心居然有著一個護心鏡,姬丹荷的短劍雖是鋒利,也只能勉強刺破護心鏡,沒能給他以致命傷害。
這柄短劍武才揚曾經見過,卻不知她藏於何處,上山以來一直未再見到,原以為已經丟失了,卻沒想到突然又出現並且傷了那持棍者。那持棍者「咦」了一聲,大為詫異,顯然也奇怪姬丹荷怎麼手中多了一柄短劍。猛覺風聲呼嘯而來,駭然閃身避開,原來錢三已經撲到了近前。
「上!」持劍者低喝一聲,與持刀者一同撲上,錢三立足未穩便遭襲擊,身子閃了兩閃,呼的一掌拍出,隨即一拳擊向避開的持棍者。
噹一聲,那根齊眉棍這才撞到了石碑,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