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拿著帶給陸敘的我在學校的素描作品就出了門,那是送去作為我的基本功考核用的。我氣沖沖地坐上車跟一母獅子似的朝那個司機怒吼:快點開!那司機嚇得一哆嗦估計他以為我是一女悍匪。
當我衝到那裡的時候顧小北已經到了,姚姍姍也在。他們兩個坐在那兒喝咖啡,顧小北一臉嚴肅低著頭,姚姍姍則特挑釁地看著我。
我走過去掄圓了胳膊給了顧小北一個耳光,看上去勁兒挺大的,其實只有他和我知道,根本就不疼,你要我真打他我還不忍心。顧小北低著頭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眼睛亮亮的。
我說,顧小北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還沒說完姚姍姍跳起來順手給我一巴掌,啪地一聲全咖啡廳的人都聽到了。她還在那兒叫囂,說,林嵐你別真把自己當回事兒,顧小北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打啊!她那一巴掌真夠狠的,矯健敏捷,我想躲都來不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臉立馬就腫了,我懷疑她是一練自由搏擊的。
估計我是被那一巴掌打蒙了,半天立在原地沒動靜,我從小還沒挨過誰的巴掌呢,顧小北都不敢打我你算哪根蔥啊。等我想起來要還手的時候顧小北已經把我按住了,他望著我,眼睛裡面全是哀傷和憐惜,他說,林嵐,夠了。我剛想掙扎,姚姍姍這廝反手又甩我一嘴巴,動作和剛才一樣快,我又沒閃躲過去。然後我就沒勁了,我就任顧小北抓著我的手,最後無力地對他說,放開我,求你了放了我吧。
顧小北一聽我這麼說嚇得手立馬就鬆開了,我看看他發現他眼淚都出來了,他說,林嵐你別這樣。我什麼都沒說,把被打散的頭髮重新梳理好,然後拿著我的素描想走了。我收拾著我的畫,突然想起聞婧的那句口頭禪:再怎麼著你也得把我當個人不是。我看著顧小北心裡想,你現在把我當個人嗎?想著想著就覺得喉嚨堵得慌,立馬不敢想了,怕哭出來。我不是怕在顧小北面前哭,以前在他面前沒少哭過,靠在他肩膀上鼻涕眼淚都往他身上蹭。主要是我不想在姚姍姍面前哭,那多沒勁呀。於是我轉身就走,走之前我氣沉丹田,特沉穩地對顧小北說,顧小北,你丫真是一孫子!
當我轉過身去的時候,姚姍姍猛地拍我的肩膀,我回過頭去,一杯咖啡迎面撲來。
那些咖啡沿著我的頭髮我的衣服我的臉往下淌,滿屋子裡的人都在看我,我竟然沒覺得有多丟人,我只是覺得心口一陣一陣難過跟刀割似的。那些咖啡徹底弄髒了我的素描,我拿袖子用力地擦也擦不掉。我蹲在地上,終於哭了。其實這些素描都是我和顧小北在一起的時候畫的,我有一張他就有一張,現在我的都沒有了,就跟合同一樣,我手上的合同沒了,再也不能要求顧小北履行他曾經的山盟海誓了。看著那些銀灰色的細緻漂亮的陰影明暗我越想越難過,然後突然一隻手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我回過頭,看到陸敘,他看著我的樣子以為我被人欺負了(其實我也的確被人欺負了),於是撩起袖子就要衝上去,我抱住了他,眼淚流在他一萬多塊的西裝上,我說陸敘,別,別。
然後我拉著他離開了。走的時候我對著顧小北說,我再也不欠你什麼了。
顧小北的眼睛裡像是鑽石,和以前我看到的眼神一樣,充滿光芒,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