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重是在摔落在沙丘上時醒來的。他感覺到奴兒正在拼命刺激他的神經大聲在耳邊呼喚他看到了自己在沙流裡的翻滾和不遠處的旋渦。雖然意識到危險迫在眉睫但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向旋渦沖去。他臨落入旋渦前做的事情是胡亂射出軟晶抓向沙丘內部。
他的一根軟晶抓住了一個東西那是一塊巨大的巖石他拼盡全力拉住了那塊巖石以對抗旋渦巨大的吸力和落沙的沖擊。卻不料那巖石底部已經風化竟然在沙流的沖力和他的拉拽下傾倒、滑動落入漩渦並卡住了洞口將他關閉在與世隔絕的地穴中。而巖石的抽走則引起了沙丘的崩塌改變了這裡的地貌。
蕭重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那怪獸大口一般黑黝黝的洞穴吞沒心裡充滿了恐懼。黑暗中他緊急收縮軟晶上升卻不想一頭撞在大石上差一點兒將脖子折斷而他因痛心慌竟然把抓住大石的軟晶松了結果他的身體又向下落去。
慌亂中他無法在漆黑的空中辨別身位胡亂射出的軟晶弄錯了方向竟抓向斜下方的石壁結果他以更快的度斜墜下去狠狠地撞在石壁上。
這一撞他差一點昏過去一時間竟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在撞擊的反作用下他斜斜墜落很快就落在一個松軟的沙堆上順著斜坡翻滾下去。
他一直翻滾著也不知滾了多久只覺得暈頭轉向心髒仿佛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可意識對身體的支配卻恢復了。他剛要擺正身體終止翻滾下沖的慣性使他立刻陷入沙中眨眼間就已沒過頭頂。
沖入口鼻的沙子使他大驚失色他急忙膨脹出軟晶球拼命翻滾好不容易才從沙中掙扎出來沿著斜坡翻滾下去。
此時再射軟晶抓握已經沒有用處到處都無處受力。他不敢阻止翻滾也無法停止翻滾只能任由身體滾下去。
無休無止的翻滾使他感覺仿佛又回到張洞的車子上但這一次比那一次還要長眩暈還要重。
就在他以為自己就要暈死的時候他觸到了硬地接著撞了幾塊石頭停止下來。
他躺在地上抱著腦袋忍受著眩暈的痛苦許久才睜開眼睛。
眼前漆黑一片沒有一絲光影。他把手抬到眼前就像沒有眼睛不能看到分毫。他一急立刻把精神力壓進指尖軟晶前端看到指尖出現了一點光亮才松了一口氣知道不是眼睛出了毛病。
身側沙子塌落的聲音停了周圍沒有一絲聲響空氣仿佛凝結鼻腔嗅到一股陳腐的氣味。蕭重摸著地面站起來想看看周圍的情況卻和睜眼瞎一樣什麼也看不見。他正打算用軟晶光看看腳下忽然想起了手燈一摸衣兜竟然還在不覺大喜連忙拿出打開黑暗中的事物隨即進入眼簾。
只見落腳處是一片潮濕的黑色石地高低不平坑坑窪窪到處都是奇形怪狀的石頭。四處打量除了剛才滾落下來的沙堆和身後不遠處的石壁以外其它方向都看不到盡頭。他知道自己落入一個巨大的溶洞之中。
他射出軟晶向上探去軟晶放到盡頭也沒摸到洞頂甚至還有一大段距離感覺能有二三百米高。把軟晶橫探覺洞寬也有一百多米。他又轉到那個沙堆。
這個沙堆用大山來形容也不為過高大無比堵塞了溶洞的一頭燈光根本照不到沙山的頂端和邊界用軟晶探測即便放到盡頭離沙山頂端也相當遠。看來沙山是在漫長的年代中由洞頂滲漏滑落的沙子漸漸堆積起來的。
也許因為沒有風吹雨淋沙堆極其松軟根本不能受力蕭重用軟晶做了兩個滑板大的踏板試著向沙山爬了幾步還是陷了進去而且引起了流沙的下滑。蕭重歎息一聲無奈地放棄了從這裡出去的打算。
既然不能從原路返回只好向洞裡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別的出路。蕭重照了照四周辨別了一下洞的走向向黝黑的洞裡走去。
在手燈微弱的光亮下洞裡的嶙峋怪石如鬼怪惡魔一般陰森可怖。地面濕滑走路得十分小心。蕭重在腳下弄出幾根短釘才行走自如。
順著溶洞一直向前也分不清走的方向感覺走了大約二三百米地面出現一個凹陷。蕭重照了照看到石坑寬廣有十多米深有兩三米底部有一層淺淺的水。蕭重剛要繞過去忽然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個東西他的心頓時激烈跳動起來。
那東西是一張有金屬亮光的糖果紙紙的旁邊一個有裂紋的風鏡靜靜躺在石坑邊緣的淺水裡在風鏡一尺高的上方一只白晰的手懸在空中而手的主人卻被高高低低的石頭遮住。
“姐姐!”蕭重一聲狂叫“撲通”一聲跳進水裡向那人奔去。他聽到他的呼聲在洞中引起可怕的回音造成遠處沙山的崩塌。
燈光下連雨側臥在水邊的石隙裡頭枕著右臂右臂前伸似乎是想用風鏡打水。她削瘦的面容蒼白灰暗雙目緊閉已經沒有了聲息。
蕭重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他伸出顫抖的手摸向她的頸側。沒有脈動卻尚有余溫。他拿起她的左手感覺冰冷可仍然柔軟。心痛欲裂的蕭重頓時冒出一點希望。
他把手放在連雨的額頭強行把奴兒推進連雨體內向奴兒央求道:“好奴兒求求你救活我姐姐就是要我半條命也行。我會加倍補償你的!”
奴兒自然了解他的心情一進入連雨體內立刻開始檢查施救並把檢查的結果不斷傳進蕭重的意識。
連雨好像剛剛停止了心跳和呼吸她的心肺功能已經衰竭其它器官也因為血液循環停止而面臨死亡。這種情況顯然是長時間的饑渴傷痛耗盡了體能所致。
奴兒立刻將自己的一部分化做連雨的心肌和呼吸肌強行擠壓、擴張心髒和肺部迫使血氣運行起來。
蕭重一邊給奴兒輸送精神力一邊在心裡禱告祈求上天不要讓連雨血液凝固如果凝固的話那就回天乏術了。
也許是他的祈禱顯靈了連雨本來凝滯的血液竟然流動了堵塞的血管也漸漸疏通開。
奴兒告訴蕭重連雨的生命取決於生物能量和營養物質的輸入必須立即對她進行營養補充。蕭重想都沒想立刻用一根軟晶插入連雨的鼻孔進入她的胃中膨脹成管然後把水瓶裡的水緩緩滴入。
注入一小杯左右他停下來知道光有水還不行必須要有營養物質他毫不猶豫割開手腕靜脈將血液滴進鼻飼管。
通過奴兒他能看到連雨體內腸胃的情況。奴兒似乎正在刺激連雨的腸胃使之能夠恢復功能。他看到了腸胃壁緩慢的蠕動和消化液的分泌然後看到那些進入腸胃道的稀釋了的血液漸漸消失。他知道那是被消化吸收了。
蕭重一直往連雨胃裡滴血直到奴兒叫喊夠了才停下。他不知道滴了多少只是感到有些暈眩。
奴兒檢查的結果傳來在外力的幫助下連雨的血氣運行已經能夠進行但她還沒有活過來而且有一處骨折錯位是左腿脛骨可能是跌落石坑所致。
現在骨傷還顧不得先救命要緊。
蕭重坐下把手燈放在近旁把連雨抱到懷裡用臉輕輕貼著她的臉然後按照奴兒的吩咐用軟晶包住連雨給她加溫除濕。現在對於連雨來說體溫低是致命的。
望著心愛的人那枯槁的面容蕭重心裡一陣陣刺痛。從二三百米高處落下來沒有摔死或者活埋沙中已是萬幸能在一片黑暗、缺少食物和忍受骨折劇痛的情況下頑強挺過十一天更是奇跡。
蕭重知道通常人們陷入絕境即便是有水喝往往一個星期也就完了絕望、焦慮和痛苦能很快將人殺死。能活更長時間的人都是意志堅強、樂觀豁達、抱有希望的人。想必連雨滾落到洞底後在求生欲望支持下摸索著向前墜入石坑失去了活動能力。她就這樣躺著僅靠幾塊糖果支撐在絕境中忍受著孤獨、痛苦和絕望那需要多強的意志啊!
想著這些天裡她的淒苦蕭重眼中忍不住流出淚水他就坐在濕淋淋的地上抱著她默默傾聽她的心跳。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他猜測是兩個小時——因為那手燈已經搖動充電兩次——連雨終於恢復了自主心跳和呼吸。
應當給連雨進食了!蕭重摸向腰間食品盒竟然完好無損倒是通訊器碎了。下落中撞擊石壁毀壞了通訊器卻保住了食品盒和水瓶。
蕭重暗歎一聲取出一塊壓縮食品咬下一塊在嘴裡嚼爛再喝口水將之稀釋吐入鼻飼管擠進連雨胃中。連雨現在急需葡萄糖他希望自己的咀嚼有助於澱粉的轉化。
蕭重只給連雨喂了一小塊壓縮食品就停下來她多天沒有進食不能喂得太多要逐漸加大供食量。怕她沒有能力消化壓縮食品蕭重把軟晶化作針筒抽了一管血給她灌進去。
此時蕭重又累又餓又暈。他強忍著饑餓和眩暈把剩下的壓縮食品裝進食品盒。只有七塊壓縮食品要留給連雨他要是吃掉後面連雨就沒得吃了。瓶子裡的水也要留給她這水衛生不會致病。
蕭重依靠在石頭上閉上眼睛腦袋裡旋轉得厲害他放松身體並努力調整呼吸。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出了許多虛汗頭暈止住了。
他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他摸著燈搖著點亮。
不能在這裡呆下去!雖然他可能也要死在這裡但他不會放棄他要去尋找任何一點希望!如果上天真的要他死也不能死在這裡!
蕭重活動一下麻木的腿撿起水中的那個風鏡。
風鏡像是連雨用來打水的工具如果沒有水連雨支撐不了那麼久。那水十分清澈像是能喝。蕭重嘗了嘗風鏡裡的水感覺不錯有一點甜有一點滑比自來水的味道要好。現在沒有精力用軟晶過濾蕭重就湊合喝下去。
喝了幾口水越感覺肚子餓。他想了想又察看了一遍連雨的病情感覺她心跳呼吸還算正常便俯身吻了吻她干枯的嘴唇叼起手燈抱起她離開這潮濕的石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