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南是一座大城,繁華處大有比肩長安的程度。木雲落安然坐於馬車之內,一路上和仁純子撫琴以伴,令他樂在其中。和仁純子的琴藝與龍淵雪麗相比,差了幾分大氣,但在細膩婉轉處卻稍勝一籌,所以木雲落在樂聲的滌蕩之中,倒也有了幾分的醉意。
馬車在路上經過了兩日的行程,終是在入夜時分進入京南城內,因為是武夜田雄的安排,所以守城的士兵沒有盤查車子。安全的駛入了城內,佐之助正要驅車行向武夜田雄的宅院,和仁純子掀開捲簾,露出清純的臉容,幽歎道:「佐之助,我和美黛子就不住到武夜大人的府上了,在正式為大人演奏之前,我們需要保持一顆樂者的靈秀之心,就把我們帶到京南的秀柳藝館吧,那裡的環境才是真正適合我們的。你回去時,請告訴武夜大人,要想看到我撫琴時真正的模樣,亦或是美黛子跳舞時最投入的狀態,就到秀柳藝館吧,純子安心以待。」
木雲落心中恍然,至此刻他才明白,原來和仁純子和花田美黛子是一對互為補充的藝妓,一人撫琴,一人伴舞,以這兩人的靈性,當是可以成為紅透東瀛的藝妓,怪不得武夜田雄如獲至寶,就算她們遠行北海道避難,仍是不忘向水月無渡要求找尋二人。
佐之助一愣,眼神中掠過幾分癡迷,這個艷絕東瀛的藝妓,早已躁動他年輕的心靈。咬牙中,他手中的韁繩一抖,馬車開始轉向,向秀柳藝館行去,身後的那輛車唯有跟上,剛剛駛出五丈,前方出現了一名壯漢,攔在馬車之前。他的右手中舉著一把斬馬刀,斜點在雪地之上,一身單薄的衣衫下,裹著的是健碩的肌肉。
他的臉容極為年旁青,頭上紮著一條紅布,在路旁房舍透出的燭火中,緊盯著地面上的車痕,厲聲道:「武夜大人座前大將鬼索斬馬在此歡迎純子小姐和美黛子小姐,只是未知純子小姐的車上還有何人?」
佐之助收住韁強,臉上泛起一抹尊重。武夜田雄身邊有兩位猛將,其中一人便是這健碩如山的鬼索斬馬,那柄斬馬刀重約二百斤,但在他的手中舞動起來卻是毫不費力,他在戰場上曾經一刀橫掃,斬裂十匹戰馬,就連水月無跡都對他讚賞有加,曾經說過:「鬼索斬馬的斬馬刀大開大合,共有一百零八式,刀勢的轉換間沒有半分的空隙,威猛無敵,在這種密不透風的攻勢中,根本就沒有出手的機會,唯有等到他力竭的瞬間,那才是出手的最好機會。不過真正能挨過一百零八式攻擊的人,放眼整個東瀛也沒有幾人。」
這番說辭從側面道出了鬼索斬馬的可怕,所以佐之助身為武夜田雄的親信,自是知道他的可怕之處。佐之助小心的向他問道:「鬼索大人,純子小姐孤身一人前來,並沒有任何的隨叢,您可能是搞錯了。」
鬼索斬馬冷哼一聲,斬馬刀橫掃而起,捲動地面上的積雪,烈烈作響,接著長達三米的斬馬刀指著雪地上的車轍道:「這道車輪留下來的印轍明顯比後面那輛車深上幾分,那說明車內至少有兩個人,這點逃不過我的眼睛。請純子小姐出來說話,究竟是誰藏身在車內,還是說純子小姐被脅持了?」
木雲落心中暗歎,與和仁純子對視一眼,武夜田雄派此人前來迎接,說明他已是急色攻心,想見她和美黛子的心情迫在眼前。不過這人雖然威猛,卻也是心思細膩,竟從車痕中看出了異常。這幾日龍淵雪麗現身東瀛國土的消息已然傳開,所以水月無渡一方的人極是緊張,很多的城鎮都已經戒嚴,而龍淵雪麗一方的人亦是派人調查起來,這絕對是一個翻盤的機會。
和仁純子的眼神掠過木雲落的臉容,這個英偉的男人,在這種情況下仍然面帶微笑,沒有半分的緊張,更是斜倚在馬車的一角,靠在龍淵雪麗豐潤的大腿之上,手中舉著一杯清酒,有種道不盡的儒雅風流,這令她心中浮起幾分的無奈,隨手拉開垂簾,看向車外的鬼索斬馬,輕聲道:「鬼索大人,如若您有疑問,請直接上車來檢查吧,純子總是風塵女子,沒有任何的倚仗,就算這車內有許多純子的家當,也沒法證明純子的清白,只有鬼索大人自己來查了。」
鬼索斬馬大步行到馬車的一側,身上一件白色的披風隨風飄動,仰頭間,和仁純子的臉上浮起幾分的幽怨,眼角更有微微的疲憊濕痕,一如倍受冷落的深閨怨婦,這讓鬼索斬馬心中一顫,竟硬不下心來上車檢查,這個女人天然的媚態確是令人憐愛。
「純子小姐,得罪了,此事關乎武夜大人的安危,我不得不查,請小姐下車吧。」鬼索斬馬深吸一口氣,甩了甩頭,壓下心中的那抹柔弱,身上的那種氣勢更勝,斬馬刀扛在肩頭。
和仁純子放下垂簾,聲音轉冷:「純子遵從大人命令,不過鬼索大人休想純子日後為大人單獨奏琴,只是這件事,就體現了大人對純子的不尊重。」說音剛落,和仁純子邁步而下,纖纖柔弱,修長的身子在冷風中有種飄零的淒美。
鬼索斬馬的手拉在車門處,猶豫不決,接著他閉上眼睛,半晌後睜開眼睛,對著和仁純子泛起一抹苦笑,搖頭道:「如此便不打擾純子小姐了,我剛才以靈識默查了車內的情況,絕沒有活著的生命,剛才多有得罪,請純子小姐包涵。純子小姐的琴聲我還想再聽一次,那真是天籟之音,我可不想失去這一次的機會。」
說完後,他拉開車門,看向和仁純子。和仁純子微微一笑,向鬼索斬馬行禮,轉身步入車內,淡淡的聲音傳來:「待武夜大人至秀柳藝館看過表演之後,純子必會向鬼索大人寄一封請柬,邀請您來賞曲,到時還請大人賞臉。」
「那真是求之不得。」鬼索斬馬大聲道,接著他大步而行,斬馬刀以一個細巧的角度舉起,輕輕拍在馬股之上,刀氣微微一散,那幾匹馬長嘶一聲,邁蹄自長街上駛過,後面的那輛馬車亦是緊緊相隨。
馬車轉過長街,隱入黑夜之中,安靜的長街上只是傳來車輪的磨擦音,木雲落這才讚歎道:「純子小姐果然是有大家風範,連演戲也這般的出色,我剛才看得都心生憐愛之意,怪不得整個東瀛的男人都心生敬仰之情。」
「帝君堂堂七尺男兒,卻不願面對鬼索斬馬,小女子又有何辦法?飄零世間,只求自保,只可惜世間的男人,俱只是為了純子的姿色。紅顏薄命,輾轉最後,亦是落為男人的玩物,純子只恨不能生為男兒身。」和仁純子幽幽一歎,眼睛裡浮出一抹薄霧,纖指微動,流淌的樂曲中傳遞出一種淡淡的哀愁,更有一種激揚的不屈。
木雲落輕身坐起,臉上掩不住那種驚訝,這個女子的個性極強,看來也並非是那種追名逐利的女子,能夠有這等見識,亦算是不凡了。「純子小姐說的好,只要你幫忙做成這件事之後,我答應你,再不會讓任何的人擋下你的腳步,無論你想去哪裡,都是自由的。」木雲落的逆龍槍傳來一陣震鳴音,配合著他的說話,顯出一種久抑的霸氣。
和仁純子微微一笑,輕啟朱唇,一曲清麗的歌聲隨之傳出:櫻花飄落的季節,粉紅的花瓣,沾染我雪白的長裙,孤獨的夜晚,靜靜的思念,我只想融入這漫天飛舞的櫻花之中。塵世之中,生有何戀,隨波逐流,只求棲身之處……
東瀛的歌曲木雲落自是聽不懂,但表達出的這種情緒卻令他也投入其中,這個女人的確不簡單,卻也是極為簡單,生存那是一種奢望。
秀柳藝館很快就到了,這間三層樓的建築面積極是龐大,此刻雖然天色已黑,但藝館之中仍然***通明,無數的男人在這裡大聲喧嘩,入夜時,這裡才會散出真正的精采。兩輛馬車沒有任何阻擋的進入了藝館之中,和仁純子顯然對這裡也比較熟悉,逕直上了三樓。
花田美黛子伴著她一起向上行去,她的長相更是充滿了一種靈秀之氣,身高略高於和仁純子,身材極是苗條,只是她的臉上冰冷至極,完全沒有和仁純子的那種柔弱之象。三樓上沒有一個客人,這裡應當是真正屬於秀柳藝館的地方。
一位臉容塗成白色的年長女子慢慢行了上來,對著和仁純子和花田美黛子討好的彎腰行禮,以東瀛語說了一堆的好話。龍淵雪麗悄悄在木雲落的耳邊道:「這是秀柳藝館的老闆,她可是非常歡迎純子和美黛子的到來。」
木雲落恍然而笑,以二女的身份,就算是秀柳藝館的老闆,也要小心應對,畢竟武夜田雄癡心的女子,她不敢有任何的得罪。不過當她的臉轉向木雲落和龍淵雪麗時,化為一種勢利的冰冷,正要開口說話,龍淵雪麗一聲冷哼,扔了一個錢袋過去,接著說了幾句話。
滿面白粉的女子輕輕的拉開錢袋,裡面一片金色,她不由一呆,接著更是謙卑的鞠躬行禮,說了一大堆的東瀛語,接著才退了去。「帝君,我們就住在純子和美黛子旁邊的一間房內,而且是整個秀柳藝館最大的一間房間,剛才的老闆名叫津子,我付了一百兩黃金,就得到了這個房間。」龍淵雪麗向和仁純子和花田美黛子點點頭,拉著木雲落進入房間,邊走邊說。
房間內果然是面積極大,一簇簇的被子卷在木榻之上,散著一股芬芳,雖然花去了一百兩黃金,也算是物有所值了。木雲落盤膝坐下,貼在一側的牆壁上,牆壁的另一側是和仁純子和花田美黛子的房間,他的心神微轉,二女的呼吸音和說話音清晰入耳,位置更是已然鎖定,這種奇妙的感覺令他微微一笑,武夜田雄沒有機會逃過這一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