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影卷
第三章,五長老
「哼!想不到這個血殺竟然連我說的話都不聽了,他也不想想當年若不是我,這殺帝寶座哪輪到他來坐,真是不知好歹。」銀髮老者重重的將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但卻沒將茶杯中的茶水濺出分毫。
桌子對面,一個年紀似乎同這個銀髮老者差不多的老人呵呵一笑,卻笑得無比陰冷,配上他橫紋縱生的枯黃老臉,看上去便似鬼怪一般,「無情兄啊,怪只怪當初咱們幾個看走了眼,還以為那血殺只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誰知他一坐上了殺帝寶座便似換了個人一般。」說著輕輕歎了一口氣,搖了搖了滿是灰白的頭繼續道,「若不然,這殺影殿早便落入咱老哥幾個的手中了。」
「生恨兄這話雖然不錯,不過這血殺這些年來倒是將這殺影殿管理的井井有條,這一點兒只怕連當年怨怒那死東西拍馬都趕不上吧。」琴生恨下首的一位老者將手中的茶緩緩送入口中細細品了品,方才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不緊不慢的歎了一聲好茶。
「戮命老弟啊,這話說得可不太中聽啊,怨怒雖然不濟也是上一代殺帝,再說怨怒向來對咱們幾個可是恭恭敬敬的,可別忘了咱們幾個當年只不過是代長老呢。」火盆邊上,一個老者將一雙乾枯老手擺在火苗上烤著火,火光忽明忽暗,映著老者的臉上時陰時晴不見喜怒。
「我獨孤戮命向來只說實話,飲血老兄聽不入耳就莫怪老弟心直口快了,不過說實話這血殺確是個人才。就算殺影殿現下落在咱哥幾個手上,只怕也沒血殺這份成就。」獨孤戮命隨手拿起桌上的紫檀茶壺往自己的杯中添了些茶水,然後淺淺的品了一口。
了無情直了直身子,轉身向石室龍首方那和衣泡在殷紅血池的老者問道:「破魂老大,你倒是說句話啊,依你看如今之際咱們該如何是好。」
了無情話音方一落下,原本平靜無波的血池突然沸騰起來,大大小小的血泡不斷翻滾,濃濃的血腥之氣自老者週身透體而出,就連血裡來血裡去的其餘四個老者也不禁微微皺了眉頭。血池中的破魂老者本來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眼中滿是血芒,直欲擇人而弒。面對這雙殺人的眼睛,了無情當先喜道:「破魂老大,恭喜恭喜啊,這套《弒血殺術》終於大成了,可喜可賀啊,呵呵。」
「恭喜破魂老大,賀喜破魂老大,這殺影殿殺術第一人呼之欲出,便是破魂老大了!」琴生恨緊跟著對破魂老者喜道。而獨孤戮命、如飲血兩人也跟著向破魂老者含笑道喜,只不過如飲血的笑容下面,脖頸間的青筋卻是抽搐了一下。
破魂老者從血池中漸漸站起身來,面色卻是波瀾不驚。只見他身上濕漉漉的血水竟在快速蒸發著,升到空中化作縷縷淡紅青煙。破魂老者一步一步踏出了血池,雙腳剛邁出血池,身上衣服上的血水便被蒸了個乾乾淨淨,只餘下妖艷的紅色鋪在身上。只看他露了這麼一手,便能知道這破魂老者功力非凡,怕是已經達到登峰造極之境了。
「依我看…就讓這血殺在這殺帝寶座上再待上一陣子吧。咱們同那人的約定之期就快到了,先把眼前這事情解決了,到那時再說也不遲。」邢破魂拉開了無情與琴生恨中間的椅子坐了下去,接過了獨孤戮命遞來的茶水。他眼中血芒漸漸隱去,卻是冷面依舊,聲音陰柔刺骨,「反正任他再大本事,量也不是咱們對手。」
了無情點頭道:「破魂老大怎麼說就怎麼是,就讓血殺在這殺帝寶座上舒服一陣子吧。」說著舉杯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就連茶葉根都吞下肚去,「反正早晚有一天,老夫叫他生他便生,老夫要他死他也活不成。」
「無情啊,你還是忘不了那件事啊,都這麼多年了…」邢破魂飲了一口杯中的小團龍,十分享受的歎息一聲,見了無情面露憎色,於是隨口說道。
「哼,如果有生之年不將血殺親手宰了,等到我兩眼一閉,兩腿一翹之時,又何來面目去見夢兒啊。」了無情咬著牙,右手緊緊攥著拳頭,指甲都嵌入了手掌之中,「若不是他,我的夢兒也不會撇下我去了,這個仇我是一定要報的。」
「無情兄,你若想要為夢兒報仇的話直接將那血殺宰了便是,量那血殺也不是無情兄的對手。」琴生恨提著紫檀茶壺給了無情面前的空杯添了茶水勸道。
「不!就這麼宰了他豈不是便宜他了,我要他身敗名裂,所有的一切化作無有。然後慢慢的折磨他,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無情蒼老的臉龐上,條條橫紋擠在了一起,露出一個邪異的微笑,「這樣才能一洩我心頭之火。」
獨孤戮命歎息一聲,微微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對邢破魂說道:「破魂老大,如今你《弒血殺術》已經大成,想必這次必能將那人一舉挫敗吧。」
邢破魂沉吟一陣,似在思量,片刻之後才緩緩說道:「難說,雖然我的《弒血殺術》已渾然大成,不過這幾年來,那人的武功不見得就毫無進境。所以誰勝誰負…只有交過手才能知曉。」
「話不是這麼說的,破魂老大的《弒血殺術》乃殺影殿近百年來最了不得的武功,如今大成,這世上誰與爭鋒啊。他區區燕長空,也能跟破魂老大一爭長短?哼!」如飲血離開了火盆,來到最後一把空著的椅子前坐下。他原本蒼白的面容稍顯紅潤,只是一雙深嵌在枯瘦老臉下的眸子卻依舊冰冷。
「飲血,你的《冷霜寒》練得怎麼樣了?」邢破魂得如飲血誇讚,臉上卻是毫無起伏,端著的茶杯中升起團團輕霧,淡在空氣中。
「不知為何,我始終都參透不了這《冷霜寒》的最後一境…而且越是接近這最後的寒境,內府越是紊亂,一股極寒之氣散遍奇經八脈…」如飲血頓了頓,似在回憶般,不由得微微顫了一下續道,「如能在有生之年進入這《冷霜寒》的最後一境,我也了然無憾了。」
「練功之事急不來的,老夫當年練《純陽破》時也不是苦不堪言嗎?如今不也是大成了嗎?」琴生恨捋著唇下的一縷長鬚安慰著如飲血,「放心吧飲血,用不了多久你便會練成《冷霜寒》的最高境了。」
「但願如此」如飲血歎氣道,這幾年來為了練這《冷霜寒》受了不少苦,只盼有天自己能夠練成這最後一境,「只怕事與願違啊…」
「好了,此事以後再說,血殺那邊先派人盯著,三天後我和無情還有生恨便啟程去天奇山,飲血和戮命留守殺影殿。」邢破魂揮住眾人談話,環視各人問道,「如果沒有什麼異議的話,此事就這麼定了。」
了無情和琴生恨當先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獨孤戮命稍稍思量,也點了點頭,如飲血眼中雖閃出一絲不悅,但也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邢破魂見眾人點頭同意,喝下杯中茶水,起身離了座椅,向南首石壁走去。
邢破魂拉下牆上火把便聽轟隆聲陣陣,面前破開一道石門,石門外火光幽幽。邢破魂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石室,離開了只有殺影殿五位殺長老才能進入的長老堂。
看見邢破魂離開,了無情放下手中的茶杯,伴著琴生恨也抬步出了長老堂。獨孤戮命見眾人離去,似也不願多待,歎息一聲隨著了無情和琴生恨去了。只餘下如飲血依舊坐著,一口一口的喝著杯中暖茶。
隨著轟隆聲再響,長老堂的石門緩緩閉合,將內外的火光阻開,互不相通。如飲血銳利的目光掃過整個長老堂,嘴角閃出一絲詭笑,臉上的橫紋攪在一起猙獰無比。
「鬼殘…」如飲血站起身來,雙手負在背後緩緩踱步向血池走去,「為老夫守關。」
「是…主上…」長老堂黑暗的角落裡傳出鬼殘虛無縹緲的幽怨回聲,時而發自西南角落,時而傳自東北角落,飄忽不定。
如飲血輕輕踏足血池之中,慢慢沉浸其中。猩紅的血池蕩起層層血紋,映紅了如飲血的獰面。團團血光自如飲血身前散發而出,詭異無比。如飲血端坐血池之中淡淡而笑,只不過這樣的笑卻是猙獰邪異,「邢破魂…你以為只有你才能練這《弒血殺術》嗎?」
血王爺聽完鐵狼的回報後一直沉默不語,只是來回在殺帝居的那張書桌前踱著步子,一步一步,踱得極慢。而鐵狼那雙紅色的眸子緊緊盯在殺帝居血紅的地毯上,就似這便是他的使命一般。
血王爺踱完第十八個***終於停住了步子,大袖一揮,面向立在面前的鐵狼笑道:「看樣子這幾個老東西,除了獨孤戮命姑且算是站在本座這邊以外,其他幾個怕是都想將本座除之而後快吧…」血王爺看了鐵狼一眼,問道,「你說對吧?鐵狼?」
「回王爺,依屬下只見確實如此…只不過…」帖狼欲言又止,抬頭看了看血王爺,然後低下頭去,「只不過幾位長老中,要數了師傅最想除掉王爺了。」
「這個本座知道,了無情這個老傢伙只不過想為她女兒報仇而已。」血王爺不屑的挑了一下眉頭,「當一個殺手內心充滿怒火之時,他便不再是一個殺手,不再是沒有弱點的殺手,因為,他已經失了他的冷靜。所以了無情想要跟本座較量,只怕還不夠格。」
「還有那個邢破魂,《弒血殺術》雖然已經大成,不過跟燕長空比起來,誰勝誰負還難以預料。有著燕長空牽制邢破魂這老東西的話,倒也不足為患。」血王爺伸出手指彈了彈胸前白衣上的一絲塵土繼續說道,「還有那琴生恨,《純陽破》還沒強到要讓本座忌憚的地步,不足為懼…如飲血,雖然不顯喜怒,為人神秘,本座卻是洞悉他的一個秘密,只要有這個秘密在手,除非邢破魂死了,否則他也盡在本座手掌間。」
「王爺英明!」鐵狼這句話確是由心而發,換作別人得知四大高手要將自己致死,不心驚肉跳已是不錯了,而血王爺卻是冷靜自若的分析了於己有利之條件,這份膽識,這份冷靜世間少有。
「呵呵,好了鐵狼,這次你做的很好,時辰不早了,陪我去玉晴居,我想去看看他。」鐵狼從衣架之上取下白虎皮裘為血王爺穿上,應了一聲,隨著血王爺離開了殺帝居向石道的另一端去了,兩個身影,一前一後消失在插在石壁上的火把所散發出來的幽幽火光之中,連影子也慢慢拉長,漸漸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