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雲飛除了參加老兵的追悼會以外,整日都是昏昏噩噩的。在知道是班長用自己的生命換來大家的生存之後,清醒的眾人全都大哭一場。想到平時老兵對自己的好,怎能不讓這些漢子流淚呢?
老兵被授予「烈士」等一系列榮譽稱號,可是這並不能讓被救幾位感到心安。大家被救出來時已經完全昏迷,進入醫院後又恢復了幾天。就在這幾天裡,老兵的遺體已經被火化,讓雲飛他們連老兵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上。骨灰已經由部隊轉交給地方,放入地方烈士陵園,以供後人瞻仰。
追悼會是在運輸連開的,部隊首長,地方領導以及被老兵救下的幾位戰友的家長也都趕來了,獨獨缺少老兵的家人。二老在聽到噩耗之後就支撐不住病倒了,老兵的妹妹向學校請假趕回家鄉照顧雙親。雲飛幾次打算前往老兵家鄉探望,可是身體情況不允許,只好繼續留在醫院進行療養。
部隊考慮到這次事件為經歷的幾人帶來很大的創傷,不管是在肉體還是精神上,現在的他們都不再勝任自己的崗位了。於是部隊特批幾人提前結束兵役,返鄉接受治療。經歷過這事的諸位戰友或多或少心裡存在陰影,對於部隊的關照也就接受了。他們不願意再呆在這個傷心之地了。
也有一些人打算繼續留在這裡,完成自己應盡的義務,雲飛就是其中之一。這裡有太多雲飛美好的回憶,青青的草原、美麗的山川以及淳樸的藏族同胞,老兵的犧牲使這些變得不再完美,也許人生本來就不可能是完美的。雲飛站在為戰友們講課的教室裡,看著遠處皚皚的山峰回想過去的歡樂生活。在這裡有太多太多無法抹掉的回憶,戰友們的提問彷彿還在耳邊,班長彷彿還坐在他特定的位子上。可是事物依舊,人已全非。
「雲飛,原來你在這裡呀。」運輸連的指導員推門進來說道,「這是救援隊找到你們時在你身邊發現的,他們回來後就交給連部了,讓我們轉交給你。好像是王世強同志留給你的信。」
雲飛打開信封,紙上只寫了一句話:「做好你自己應該做的。」這是老兵對自己的期望。這讓雲飛回想起以前與老兵在教室裡的交談。
「你為什麼來當兵?」老兵知道雲飛的能力,讓他來軍營只會放慢雲飛的發展。這對祖國來說可是不小的損失,如果在其它地方雲飛可以作出更大的貢獻。
「我想來鍛煉一下自己。換個環境讓自己靜靜思考一下,也許在這裡我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法。」雲飛看著老兵,笑笑,說道。
「或許我不理解你的思維方式,可是我知道當你的知識轉化為生產力可以為這個國家帶來多大的變化。我只是希望你可以認真考慮一下,選對道路,做好你應該做的。」老兵對雲飛如此說道。
也許我應該好好考慮一下下一步的前進方向了。雲飛想到。在醫院的幾天,雲飛四處走動,思索自己的計劃。方慧留在這裡繼續照顧雲飛。她想通過這種方式來拉近與雲飛的隔閡,為自己以前的作為進行彌補。李明啟因為工作比較忙,在雲飛醒來後就返回工作崗位了。臨行前,李明啟交代方慧要好好照顧雲飛,如果部隊放人,就和雲飛一起回家吧。
「我要回家!」雲飛對母親說道,「我必須盡快將自己的知識轉化為生產力。雖然我沒有完成自己的義務,可是時間不等人,我不想將來後悔。」方慧看著兒子,點點頭,不論孩子的決定如何,她都會的。
「謝謝大家一年來對我的關心與愛護。我雖然不能留下來繼續與大家並肩作戰,可是我會在另外的崗位上作出自己的貢獻。」雲飛站在運輸連小禮堂,看著自己往日的戰友,眼中充滿堅定。
連裡對於雲飛提出回家的要求沒有為難,本來就打算讓他退役的。逐級批復下來,雲飛就要離開這個地方,繼續自己的歷程了。戰友們受到雲飛不少關照,決定為他舉行一個歡送會。會上,大家非要讓雲飛說幾句,還說以後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非要雲飛留點東西給大家留個念想。雲飛先說了幾句,然後告訴大家,準備把自己的養殖經驗留給大家,希望可以為大家帶來一定的幫助。
「你的戰友對你很好嘛。」方慧看著站在汽車站月台上為雲飛送行的戰友說道。雲飛向著窗外不停的揮手,眼中含著淚水:「戰友們,再見,再見。」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了,雲飛才坐了下來。也許大家不會再相見,可這份戰友間的深厚感情將是大家心中美好的回憶,永遠留在每個人的心裡。
上海車站。眼下又是年關了,車站裡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看到這一幕,大家都會湧現「中國人就是多」的念頭。現在正是學生返鄉的時候,只見許多外地學生帶著不少行禮準備回家。還有一些拖兒帶女的返鄉、探親的,整個車站裡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鬧哄哄的,亂的可以。
下午一時許,等在候車廳外的旅客看到一個豪華車隊駛進車站,然後就見幾個保鏢模樣的人下車走進火車站。不一會兒,幾人返回,走到其中的一輛車前,對車裡的人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火車什麼時候進站?」車裡的人問道。「據時刻表應該是在一點半。」其中一個保鏢說道。「那我們在等等吧。」車裡的人好像對其它人說了寫什麼,然後對保鏢們說道。
「爸,雲飛他們什麼時候會到?」其中一個女聲問道。「時刻表上寫的是一點半。」剛才的男子回答道。「不知雲飛現在怎麼樣了?」女聲接著說道。「應該沒事了,你李叔叔不是打電話說了嘛。好了,楚楚,不用擔心了,一會兒就會看到了。」另一個女聲說道。不用說,在上海除了歐陽建華一家還會有誰會來接雲飛。
雲飛與母親先乘汽車抵達青海,然後坐火車返回。沒有直達滬寧市的列車,兩人就先抵達上海再轉車吧。聽到李明啟轉來的消息,歐陽家自然擔任起接站的任務了,況且雲飛還是龍騰實業的副董事長呢。
「格爾木到上海的列車準時抵站,有接親友的請到三號出站口。」大廳的廣播傳出。車隊立刻一反先前的安靜,開始活躍起來。歐陽楚楚首先從車裡跳了下來,向出站口跑去,急得陳淑芳在後面直喊:「慢一點,小心摔倒。」說完與剛下車的歐陽建華相顧莞爾:唉,女大不中留。後面的走過來的張莉父母也笑了起來。自從去年張莉前往德國留學,夫妻兩人好像許久沒有這麼開心了。現在龍騰實業與晨鑫建設已是戰略夥伴關係了,兩家的合作日益加強,讓雙方在各自的領域闖出一片新的天地。
近鄉情怯。雖然上海不是雲飛的故鄉,可這裡是他初次成名的地方,也是楚楚的家鄉,走下列車後,心情有些不自然,很是緊張。方慧跟著走下來,說道:「聽你爸爸說,你歐陽叔叔會來接站的,可能他們已經在外面等了好久了,我們快出去吧。」「好吧,一年沒見,不知大家還好嗎?」「其他人好不好我不知道,可是楚楚確瘦了好多,可能是相思成疾吧?」方慧在返家途中與雲飛好好溝通了一下,母子兩人之間不再是那麼見外,這讓方慧開朗了許多,竟然開始打雲飛了。
「你在他鄉還好嗎?」雲飛心下念道。歐陽楚楚現在已經是BJ大學金融系的大一新鮮人了。王芳也考入上海FD大學。當初的三人,現在已是天各一方了。以前的兄弟們也進入不同的大學。王曉兵考上了ZJ大學的工商管理系;李非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進入BJ大學醫學部,主修臨床醫學。雖然同在一個大學,可是BJ大學醫學部獨立於本部外,李非與歐陽楚楚可以說是處在兩個不同的地方。
雲飛母子隨著人群湧出三號出站口,剛要抬頭尋找接站的人,就看見楚楚向自己跑來。楚楚確實瘦了許多。雲飛的感歎還沒有結束,楚楚已經跑近了。看著楚楚臉上的淚水,雲飛張開了自己的雙臂,把近前的楚楚緊緊的抱在懷裡。楚楚開始還猶豫了一下,畢竟這裡可是大庭廣眾之下。可是長久來的擔心企盼還是讓她沒有離開雲飛溫暖的懷抱,抱著雲飛大哭起來。
雲飛低頭看著肩膀不住聳動的楚楚,想起自己被埋在雪下的時候,心下惦念的不就是眼前的人嗎。當時被埋在雪下的時候,戰友們相互鼓勵。其中最多的話就是:「老子還沒結婚,怎麼可以死在這個地方。好不容易來人世間走一遭,沒摸過女人豈不太虧本。」那時沒有什麼豪言壯語,沒有什麼大義凜然,大家活下來的只是這麼一個看似無聊的念頭。是呀,誰的心底沒有一個「想念的她」,正因為這樣大家才挺過了最困難的時刻。而自己的就是眼前的哭得淅瀝嘩啦的女生。可是,班長卻為了大家獻出了年輕的生命。想到這裡,雲飛喜悅的心情開始沉寂下來。
看到雲飛的神情,方慧知道他又想起自己的班長了,走上前拍拍兒子的肩膀,用鼓勵的眼神看看孩子。其實這本來應該是父親作出的動作,可是眼下只好由自己出面了。雲飛感受到母親傳來的關心,知道現在已經不是自己悲傷的時候了,自己要好好活下去,完成班長對自己的期望。
「這小子就這麼在大庭廣眾下抱著我女兒不放,我上去打他一頓。」歐陽建華看到現場氣氛過於悲傷,只好壓下心中的不快,出面打趣道,不過倒有一半是真的。
「去,一邊待著去。」陳淑芳看了一眼不知趣的丈夫,繼續用自己的手帕擦眼淚。這就是男人與女人最大的差別。同樣一件事,在感情豐富的女人面前那是浪漫,是溫情;而在粗線條的男人眼裡就成了不注意場合,沒有自製了。
「好了好了,雲飛坐了幾天火車也該累了。咱們還是先回家再說吧。這裡人來人往的說話也不方便。」張莉的父親張樺見周圍的旅客逐漸圍了上來,其他人又沒有注意,只好自己出面說道。
「對對對,先回家再說。」歐陽建華趕緊把剛才的話題轉調。
「也是,大庭廣眾下是不太方便。雲飛我們先去你歐陽叔叔家吧,該早點去向你歐陽爺爺問好。」方慧對還沉浸在喜悅中的兩個年輕人說道。抱在一起的兩人這才想起這裡還是火車站,周圍人來人往的。歐陽楚楚抬頭怯怯的向四週一看,只見周圍許多看熱鬧的旅客盯著自己,又羞得把臉埋在雲飛懷裡。雲飛看到周圍的情況,也是不好意思的搔搔後腦勺,拉起楚楚向外走去。
按下雲飛回到歐陽家別墅後的詢問、接風宴會不提,雲飛在接下來的幾天,除了陪楚楚外出遊玩以外,還抽空去龍騰公司看了一下。自從雲飛設計的軟件獲得成功以後,歐陽建華就把軟件部分從公司分割出來,成立了專門的軟件公司,辦公地點就在原來華威的旁邊,一棟新蓋的大樓裡。
看來龍騰公司進來發展的不錯,規模擴大了許多,許多部門的員工都是新來的,見到雲飛也不知他是何人。在門口時,雲飛就被新來的保安攔下了,非要他的工作證不可。也怪雲飛,當時要是和歐陽建華一起來公司不就沒事了,可是誰教楚楚非要拉自己出去買東西,只好下午自己一個人幹過來了。好在保安部的經理還是熟人,從監視器上看到雲飛到來,親自出來迎接,要不雲飛還在門口與保安耗著呢。
那新來的保安一聽眼前這個年輕人竟然是公司的副董事長,嚇了一跳,不過卻沒有為自己剛才的事情感到驚惶。
「還不向李董事長道歉,你不想幹了。」保安部的經理深怕雲飛怪罪,只好拿屬下出氣了。
「我沒有錯。他沒有證件就是不可以放行。我是忠於自己的職責,所以我沒錯。」保安看著自己的頂頭上司,一字一句的說道。「你……」經理剛要發火,教訓一下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自己是在保全你的工作,你怎麼不明白事理呢。
「好了,沒事了,確實是我的疏忽。你不但沒有錯,而且還做的很好,我會向公司匯報此事的。像你這樣的保安是公司的財富,我絕對不會為難你的。」雲飛出面說道,「好了,劉經理,沒事了,你也不要怪他,確實是我不對。我剛回來,不知公司最近的變化,真是對不起。」
「那裡那裡,是我教導不周,我會好好教育他的,您放心。」劉經理還想表明一下自己。
「我是真心道歉,你不要誤會。」雲飛繼續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像這樣的員工確實應該受到公司的表揚。我還有事,先進去了,也請你不要太為難他了。」最後,雲飛隱諱的說道。
「您放心,我會好好處理的,絕對不會為難他。」劉經理連忙說道,在社會摸打滾爬了這麼長時間,自然明白話裡的涵義。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正要離開的雲飛突然回頭問道。
「我叫劉連升。」保安答道。
「我記住你了,好好幹,公司不會虧待一心為公的職員的。」雲飛說道,轉身走向辦公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