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守護著土地,他的呼吸是輕風,他的眼睛是日月星辰……遠古神話中說,誇父追逐著太陽倒下,身體化做巍峨高山,手杖也成了鬱鬱桃林——這固然包含著人類對犧牲的尊敬崇拜,以及莫大力量可以創造神跡的夢想,也許遠古的人們對自身力量還不瞭解,無論是生火還是造字,都是奇妙的,所以他們把歷史長河中的事件串在一起,把開山修道當成了偉大的事情而不斷神話著幻像……但在這個世界上,山河血肉代表的卻是另一種真實。
神依然留在土地上,牽引著萬物的一舉一動。
雖然用巨大的寶石取代了阿佈雷的作用,重塑了立安與普薩拉境內的地之核心,但浩瀚寶石的仿製品原理其實還沒有摸透,仍是需要阿佈雷的意志。
站在寂寂空城仰望藍天,在獸的眼中,只有天空是永恆不變的。
流雲變幻無形,但終會被風吹過露出明淨的蔚藍色,阿佈雷象大多數幻化成人形的妖魔一樣,看著自己的雙手。
抬起手臂,透過張開的十指去看世界……很多年以前,當他從神明那裡得到進化的形體時,也不斷這樣看著天空。那時心情是雀躍的,懷著未知與好奇的心去尋找,然後一點點希望成灰……現在,他再度成為人之子,心裡異常的平靜。能夠站在諸神加護的土地上,陪在自己在意的主人身邊,這是種什麼樣的幸運?
曾是生活在混沌世界的魔獸,簡單而純粹地意識中。身邊地一切緩緩凝結。緩緩流動。只有天空,不管他走到哪裡,只要抬起頭來靜靜地看,都不會變化。
對了,還有她……
「好像還不太穩固,」駱夕陽感知著大地深處的變化,「浩瀚一型的融合還要花上些工夫,不知道當初原體創造寧芙群島花了多久……我不能為大地提供生機,只能將亂掉的氣流撥正,唔。還是應該先去古瑞利亞與人一起研究了再過來嗎?」但是看著站在沙丘上彷彿在進行儀式般的阿佈雷,也不好說你再回地下守上一段時間這種話。
阿佈雷看到駱夕陽把眼光轉到自己身上,馬上出現在她身邊。「雖然我不太明白那塊寶石的作用,但確實可以取代我的職能,而且大地感覺到那平穩的調合作用,似乎要比我做得還好……」
的確。作為活生生的半神之軀,用血肉大地損耗地精氣神之大。完全令繭中的魔獸沒空也沒法汲取足夠能量進化,更別提可以用心去重塑完美的身體,好吧,反正某人怎麼進化結果都一樣,只要他是朝著眾神制定的完美之姿前行……現在換上全自動的「電腦」處理。也許初期操作麻煩了點。但就長久發展來看,絕對要比人工舒服。至於阿佈雷,他本來就不太想做這份根本沒前途的工作。縮在地底不見天日地昏睡,連做夢都不痛快!現在用浩瀚寶石的複製品取代了自己,正是求之不得。
「……大部分都是你我地意志在掌控這片大地,要想令那力量全面接管似乎要花上一段時間,不過,如果是您的意思,那麼我就再沉睡下去吧。反正,六年與六十年,眨眼就過去了,我已經習慣了等待。」
呃?聽到這種帶著淡淡孤寂的話語,再看著很合自己喜好打扮的青年憂鬱的模樣……駱夕陽急忙對他說既然醒了就別再鑽到地底下了,等待這種事哪有習慣地?起碼自己每次等地時間一長就感覺被拋棄了,如果可以看看書玩玩遊戲還好打發,睡上幾十年那是龍或者妖精的怪物體質,對人
說很要不得……說不定睡醒了就掉到另一個世界和她不知道會錯過些什麼!何況操縱影響天地元氣變化是很耗心耗力的事,只有男主角才能把壓力當成修練來成長,阿佈雷明顯不是……
「那麼……先從最基本地改變吧,只要讓大地平靜不發生地震洪旱之類的災難就夠了。」沒注意到阿佈雷微微向上勾起的嘴角,駱夕陽仔細思索。
曾經……菲沙的王族安撫了大地,其實在立安的國土上生活的大部分人都有神之血不是嗎?他們有著來自眾神之車的血脈……駱夕陽忽然有些生氣,又抬頭看了高大的青年一眼。
眼前的這個人,他的身體融合了許多人的血與肉,也承續了許多人的意志,可是憑什麼,要把所有都歸諸到他一個人的身上呢?只因為他有力量嗎?有時候,做和被要求做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啊……駱夕陽向很多人許下承諾,因為她知道自己有能力做,但也不會將事情全壓在身上,提出想法、集合眾人的力量去改變一切。她只是腦,不用把手腳的工作也搶來,阿爾緹斯這麼說過:你可以不必什麼都自己去做。
自己鑽牛角尖把事情攬在身上和別人希翼你把事情全攬在身上不一樣,前者是發自內心,而後者是枷鎖……「阿佈雷,你活得太沉重了——這本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啊。」
「我無所謂啊,責任這種東西,有時候背負在身上,可以感覺到自己是存在的呢。」
這算是什麼想法?「你才出生不久,怎麼思想這麼陰暗?」
好像你沒資格說別人吧……如果阿爾緹斯或琪那法在這裡,恐怕要把駱夕陽拎在手裡當搖鈴甩:你陰暗的時候更嚴重。而且在你面前的這位是個大男人,是男人,不是寵物啊!
「嗯,大概是因為……我一直待在陰暗的地方吧。」總是在暗處撕扯自己的身體,以至鮮血淋漓,但那身體連傷痕都無法留住,看著光潔的手足胸膛,痛恨自己為什麼是這種形貌!對很早以前的阿佈雷來說,人之子在眼中毫無存在感,除了神明與記憶中那一位存在輝煌的色彩和非凡之姿,餘者不過是圓型的頭顱與細長的軀幹組成會動的東西罷了。
成為人之子,擁有了那種外形與感情,最初是有些喜悅的——因為,這身體和記憶裡的形態很像,當然,他是比不一心仰慕的女神那麼光彩照人,但有一點相像也覺得很幸福。隨著時間的推移,阿佈雷開始懷疑自己……
為什麼找不到?是他沒有好好的等在森林裡、等著她來找自己嗎?是自己變成了這種樣子,所以她不想見到他、扔下了他再也不回來?
懷疑變成了憎恨!他拒絕看到自己的樣子,克裡桑達羅邸不允許出現鏡子乃至一切可以反映人影的物品,就連別人的眼中出現的倒影也會惹來他的怒火!
他是普薩拉最大家族的族長,沒有人可以在他面前直視他,沒人敢看著他的眼睛,那裡面太多殘虐與憎恨……儘管他總在笑,可他真的在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