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法很輕易地在女孩的世界幻形,他類似精靈生命,件下可以輕易完成元素到實體的轉換,駱夕陽的固然控制自己的意識不朝浩瀚寶石靠近,豎起拒絕的外殼隔絕妖精們窺探,但有自己領域的神明硬要闖入卻沒法阻止。
意識的空間裡時間是不存在的,只有不斷出現又消失的一個個殘像,女孩陷入自厭自棄中,重複回憶構成了普薩拉地底那魔獸的全部精神,此時她也被無數過往的片段所包圍——支零破碎卻鋪天蓋地,令人絕望。
「小女孩呀,你為什麼這麼悲傷?你的年齡正是開心接受大人們關愛的時候,不要想太多了。沒有人會怪你,過於自責會讓關心你的人傷心的。」一些記憶的碎片從琪那法意識之眼中掠過,他覺得很不舒服。做為一個享受信仰之力供奉的神祇,聆聽心語是本能,此時刻意地去探知,發現這孩子是如此不同。
他雖然是多密斯地區的守護神,能力卻不高,只是位元素守護者類的存在。在阿爾緹斯的拜託下好奇地去查看女孩的意識,馬上感到異常——無盡黑暗裡彷彿藏著巨獸般嘶不斷,黑暗裡有東西燒痛了他的靈魂!
那是什麼?只是些殘像罷了,可為什麼會令他覺得害怕呢?
守護在樹屋中的兩個妖精牢牢盯著小女孩的變化,沒注意到將頭抵在女孩頰邊伏臥的琪那法身體微微顫抖。
光透過他半透明的身體在床被上斑駁成塊,明明滅滅的元素組合或濃或淡,這是一種危險的狀況。
可是連琪那法本人也不知道這種情況是怎麼發生的,妖精環繞的地方很安全,他覺得叫醒一個孩子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那是什麼?隱約有些令他畏懼的存在,很可怕……這裡是曉紅森林,不會有事的!琪那法鼓起勇氣向著黑暗走去。
那些關於初始龍的記憶,這位孱弱的神明只接收到了一點信息——阿爾緹斯曾窺探過寶石龍的存在,瞬間就被休利特洛亞的存在灼傷了靈魂;琪那法強於妖精的地方在於他具有一定神性,而女孩意識中的威壓又只是針對她本身,所以他還能夠去尋找自己的目標。
他小心翼翼地查看著,從密密麻麻的碎片中走過去,猶疑著接近中心——發著白光的女孩蜷成一團,雖然看不見,但厚重的枷鎖壓在她的身上。
那麼小、嬌嫩可愛的孩子,令人愛憐。
自己的世界中多了個陌生人,女孩卻只是把頭更埋進雙手。
「不要叫我,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琪那法的身邊多了個女人,用憂愁的目光看著小孩。
「你是?」身邊的女人個子不高,頭髮長長披著,很平常的…居然沒法看清她的長相,但感覺又知道她的樣子……
「請離開這裡吧。」聲音輕輕的很無奈。
「你是…那個孩子?」反應過來她話中的意思,琪那法伸手去捉她:「大家都很擔心你,別淘氣,快醒來吧。」
看到這裡的情況,正如阿爾緹斯猜測的,果然是昏睡的人自己精神上的原因,女孩將自己困在睡夢中不願醒來,這麼小就愛鑽牛角尖可要不得。
駱夕陽的一個意識消散了,「我不要出去,我不能再帶來災禍了。」
「說這麼可愛的話~~小孩子不要胡思亂想,等你會控制自己的喜怒哀樂時再來自怨自哀也不遲,現在把所有的事情交給大人去操心吧。」
「不,你不明白的……我、我不是小孩子,可是再怎麼控制自己,我存在的本身就是錯誤。」
「喚呀,小孩子總愛說自己是大人,又自大得以為自己是全世界,真可愛~~可你對這個世界瞭解的還差得遠呢。讓我看看,那個記憶……不就是戰爭嗎,有什麼大不了的,還有這個,唔,是黑暗魔法呢,也沒什麼啊。這種東西哥哥我見得多了,乖孩子,來握著我的手,我帶你出去,就算你做了什麼錯事,哥哥不會讓他們處罰你的~~」
你以為是小孩子害怕被懲罰而躲到衣櫃裡嗎?駱夕陽無語地離他遠遠的,她看著自己成人的外形,時間在不經意間留走,連自己都記不起原來的樣子……
「不僅僅是那些,我所帶來的災難怎麼會僅僅是那些呢……」
因為她存在,她醒來,所以世界被創造,被試驗……生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仰賴於神明輕易的創造與破壞!
愛普尼梅亞,你創造出第一個人型生命時想的是什麼?吉莫爾諾雷拉,你給予生命智慧時想的是什麼?她曾回溯過那場宏偉的創世盛典,她看到壯麗的萬象夢幻般形成!她也感覺到初始之神無法控制力量時的不甘……
琪那法在意識洪流裡形神潰散,他發出驚恐地叫聲,那突然從靈魂裡澎湃的思潮豎
,沖刷著、吞沒著!
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巨大的身影擋在了靈魂海嘯的前面,琪那法感覺壓力陡然消失無蹤,他看到自己被柔軟潔白的雙手拾起,那雙黑色的眼睛悲哀地凝視。
「我說過離開我,我只會帶來不幸。這不是我能控制的,總在注意不到的地方傷害到別人……」
琪那法驚魂未定,剛才那些意識裡傳遞的是……
「我、我聽說,你是巨人們的神明托付給巨人照顧的孩子,在我美麗的朋友中,我所知道的,這世界上大概僅有的六個黑髮黑眼的暗妖精——他們都具有特別的力量,那是連神都畏懼的……沒想到,連你這麼一個孩子都擁有這種可怕的力量。不過……」獸人帝國某荒地的守護神身形也轉眼變大,一下子把駱夕陽的意識分離體抱了起來:「我不是說過了嗎,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再怎麼強大也只是個要被人保護的孩子而已!」
他看清了她的臉,那張沉睡的臉:「大人的力量用於守護,孩子的力量也是守護——大人守護家園親人,幼子守護的卻是未來與人心。你想要保護別人這點很好,但是你要剝奪大人們保護你的責任嗎?什麼是應該和不應該?你到這世界才多久,你以為自己的力量有多大?這世界不是只有黑與白,仔細去聽去看,妖精們願意的話,可以聽到一切聲音!你們是與神最接近的種族,你們在漫長的人生中學會判定對錯,沒有什麼人開始就通曉真理,就算是真理也有正反兩面的意義。那座城外的無數骨骸難道會因為你不出現而不形成嗎?那位女性叫西娜是吧,就算不帶你上路,他們也會為了穿越邊境而遇上那些黑暗的法師,然後殺死對方引起背後勢力的行動,或者現在你告訴我,他們應該對付不了研究黑魔法的人而死在邊境,所以邊境不會死更多的人?」
一通又快又急的話令駱夕陽有點發傻,從沒有人這樣帶著怒氣對自己說過話,聽到最後一句頭拚命搖:「不要,他們不會死的!他們、他們很強不會死在那些人手裡!」
「是嗎?那麼你不要與他們旅行,讓他們迷路在黑暗森林中,被森林裡的魔化生物動物捕獲,或者乾脆進肯色斯人的肚子,只要他們死了後面就更不會撞上那個隘口的黑法師……」
「不對!依瑪他們不會吃族人以外的人的屍體,他們不會吸取活人的暗氣!」
「哦,那麼在海上你不要救他們,讓他們死在神威海上,這樣你就不會跟著他們去那片大陸,帶著小艾亞人前往人生的另一個旅途,很好很好,也許另一條路是更美好更光明的,不會遇到這麼多的死人、災難,也不會為這些沒用的傢伙們操心背負責任了。」
駱夕陽大哭起來:「不是的!他們不是沒用,我遇到的很多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他們教會了我很多東西,所以我要保護他們!但是是我沒有用,沒有辦法保護他們!」
「那麼你是喜歡這些路上遇到的人嘍?」
「嗯,很喜歡。」
「他們也喜歡你嗎?」
「……嗯。」
「大家都喜歡你,為什麼你要把這個當成責任呢?難道你認為他們是因為你的力量才喜歡你嗎?」琪那法把淚的光霧拂去,「你這樣的孩子,是讓任何人都想保護的。你說自己的存在帶來了災難,可有人怪責你嗎?你只看到那些悲哀的事情,為什麼不去想想,不去聽聽他們心裡的話呢?」
「可是……」可是如果不是我,西娜她……
「別可是了!你這年紀不需要思考這種東西,你看,如果不是你在海上救了那些人,他們一定早就死了,那個人…格拉特嗎?也不會活下來成為統治者;如果你不在,那麼被別人發現的黑法師秘密撞破後,那個城市一定會全部毀滅;如果你不在,草原上的神靈一定全都消亡……」說到這裡,琪那法情不自禁地抖了下,誅神,太可怕了!還好他不住草原上,更有強大的妖精夥伴當鄰居。「諾伊拉人我也知道,那座城市是古代連神祇都讚賞的奇跡,經過這一次的重整,煥發了力量的諾姆特一定會庇護寶石們吧。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沒有一個因城池升起而喪命寶石會憎恨,阿爾緹斯也提到了你剛離開的國家,那片大地擺脫了長久的詛咒,又有誰會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