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夕陽的好奇心還是沒有得到滿足,用這些泉之子的話來說,就是沒有人能夠真正描繪出那美麗的神之寵兒,即使畫家用心去畫了,也會因為不能表現迪如西帝亞的完美而絕望得毀掉自己的作品,因此而發瘋的偉大藝術家菲沙歷史上可不少,數百年來,只要神之寵兒光臨一次,直到他們離開後,都會掛掉好一批傑出的「藝術家」,美麗有罪啊……
靠,神經病!駱夕陽憤憤然。不知所謂,莫名其妙,腦殘的傢伙,比宅人還宅!這種輕忽自己生命的人是駱夕陽最痛恨的,以前她在網絡上認識過個女孩,其人年輕貌美,按別人的說法是很具藝術家氣質,家裡有點問題,屬於沒有父母管的那種。喜歡寫點小詩散文,也算有錢有才,追求人無數。不過那丫頭後來為了個男的自殺了,讓大批與其有關無關的人傷心追悼了好一陣子。
手腳俱在,衣食無缺,條件比大多人強得多,一句心靈空虛得不到滿足就要死要活的——這世上啊,有多少人想活都活不了,有些人卻看了就想扁地浪費著生命。每次看到這種人,駱夕陽就想掐對方的脖子使勁搖。
迪如西帝亞,到底長得什麼樣子啊?會讓人想死的美,聽起來和某恐怖漫畫裡的主角有點像……
「好了。」侍女們終於滿意地停了手,小女孩按她們的喜好打扮得粉雕玉琢、精緻秀麗。聖克利耶爾人色尚金、白,很少看到有人做色彩鮮艷的打扮。最高級的素色月香綾裁剪成層層裙裾垂在地上,金絲銀線竹成的輕蓮在裙擺袖底若隱若現;駱夕陽半長不長的發被綰成小小的環髻,瀏海也挑成了細細幾縷,珍珠發扣點在發間,發出柔和的光;一朵粉色的蓮花從聖泉中摘下,簪在髻上,幾條絲絛垂在孩子纖細的肩上。「真是清新可人啊~~~」侍女們為自己的傑作而昏厥,又笑鬧著尖叫了一通,興高采烈地拉過一面兩米高的鏡子,「來看看,您還滿意嗎?」駱夕陽閉了閉眼,看著鏡子裡的人,唉……這些人,居然給她化妝!她現在還是個小孩子,怎麼可以讓化妝品來毒害她嬌嫩的皮膚啊?
其實侍女們也只是抹了點唇脂在孩子的唇上,可就是那一點鮮艷的紅,讓駱夕陽原本清秀只是耐看的小臉煥發出嬌艷的光彩,侍女們滿足得歎氣,很誇張地做暈倒狀…女性的虛榮心讓駱夕陽在鏡子前轉了幾個圈——她以前做白領時都沒有化過妝呢。
「謝謝你們。」很淑女地向侍女們鞠躬道謝,這是學索倫非娜那丫頭的,連那種有點怪怪矜持的神氣也學了個十足,馬上惹得眾人又開心地叫起來:「好可愛~~摸摸~~~~」「啊受不了了!讓我再抱抱她~~~~」滑掉了一滴汗,駱夕陽拖著裙子就往殿外跑。
「啊,不要跑啊,小心絆倒!」侍女們跟在後面叫,哪裡跟得上。駱夕陽跑得很快,一腳踩到長長的裙裾身子眼看得朝前栽倒了,後面追上來的人頓時緊張不已。卻見那小傢伙順勢一個空翻就避免了摔倒,兩手拎著長裙在宮裡的雕欄上面輕縱跑跳而過。
橋樑水道陌縱橫,泉都到處都是水。入眼繁花處處,籐細搖風。駱夕陽睡了兩天,那一晚短暫的水底震動雖然造成了一些崩壞,經過兩天緊急的搶救維護,業已恢復了平時景象,泉都依然還是那個優雅精緻的泉都,王宮也還是美麗的王宮。
只是感覺還是有點怪異,王宮,原來是這個樣子的?茂盛得把水面全覆蓋住的水生花蔓沿著牆欄攀爬,好幾朵碩大蓮花開到了房頂,濃碧的葉片疊疊匝匝…這個樣子,熟悉又陌生,很像某種動物力量暴走後形成的結果。
他們在哪裡呢?站在欄杆上左右四顧,駱夕陽聽到風在歡唱,心情出奇的輕快。是因為連日的陰雨都褪散了吧,蒼翠月按她的算法應該是八月,熱烈的陽光照著屋舍水面全亮閃閃的,水上的空氣清新,草木花香徐徐風送,真是叫人懶洋洋地想繼續睡在這風裡。
不過,那是什麼東西?駱夕陽揉了揉眼,盯著遠處水上的龐然大物瞅了很久。在她的印象裡,雖然是晚上,可是不記得王宮附近有長這種巨大的……植物?
輕盈地踩在蓮葉花上奔跑於水面,顧不得四周驚詫嘩然,駱夕陽仰頭看著眼前衝天而起的大樹。不對,這不是樹,那種光潔翠綠的表皮和纏繞的莖葉,很像是某種豆科植物。捉著粗大的根須幾個擺盪就爬上高處,極目遠眺,只見王宮附近,從泉中拔水而起,數十株這樣的巨大爬籐類互相纏繞,彼此相連。
每一株最細的莖幹都有四五厘米寬,主要枝體直
兩米左右,這些植物象神語森林的一樣高大、巍然而的捲鬚從高空垂下,在植物所佇之處,水上只有狹長的小舟可以悠然而過。糾纏在一起的枝葉長籐形成了天然架橋,不少人好奇的爬上去,在最低的籐蔓上走來走去,有些莖蔓過於平滑,結果就不時傳來落水的撲通聲。
看到這些植物,駱夕陽有種錯覺,她又回到神語森林裡了,那段孤獨的時光,和巨人們一起渡過的時光,和吉莫爾諾雷拉相處過的時光……輕飄飄的白裾在翻飛,一隻白色的小鳥在飛舞,暖陽的光照在水上,光斑遍灑綠間,那個白色的小鳥身上折射著絢麗色彩,看得眾人都呆了。
縱撲橫跳,駱夕陽快樂地扯著長籐在水上蕩來蕩去,靈活得跟猴子似的。感覺很久沒這麼無拘無束了,她捉住一根最高處垂下的莖蔓,把身體拋向頂點!
王宮的侍女們集體尖叫!這回可是結結實實的驚叫了——迪如西帝亞又沒有長翅膀,怎麼飛向天空了,最可怕的是,那孩子她把手裡的長籐給鬆開了!
「噢不!」侍女長捉著耳邊的頭髮,呆呆看著不遠處小鳥一樣的身體變成一個小點甩上天,然後直直落下……
「撲通!」「撲通!」眾人等著那落水的慘狀,爬在豆蔓上的泉都人民仰頭看天空的飛人,一下沒平衡好,又是大量落水,很多人已經不忍地閉眼了。
「小沙沙!」駱夕陽大叫起來,錯不了的,這種植物的變異生產和沙那蓓爾脫不了干係。她感到怪異就是因為這個,白馬不知道把什麼植物種到了泉都,難道是傳說中可以長到天上的「傑克豆」?一時失手用大了力氣,把籐給扯斷了,拋到天空的駱夕陽不慌不忙,這種高度,太小意思了!
風精靈托起她的身體,讓墜落的速度變慢,駱夕陽雙手併攏腦袋朝下,一邊用蛤蟆跳水式準備撲到水裡,一邊叫著沙那蓓爾。
「來了。」白馬來得到快,怕水的聖獸一直縮在豆籐的某處休息,它聽到叫聲,慌慌張張地從密葉裡衝出來,抬頭卻看見呼叫自己的人用很猛的速度掉下來……聖獸知道駱夕陽的力氣,腦子快速計算著那個小不點的重力+衝力+慣力+怪力,得出的結果好像是大於自己能承受的……蹄子不由自主地收了回去。
「你個渣……」抓亂蹬,力氣更加不受控制,扯斷了無數綠葉莖蔓,剎時間,豆蔓簌簌狂抖,綠葉沙沙亂掉。撲到堤岸邊上的侍女們眼睛一眨不眨跟著那個白色的小身影移來移去,瞧她努力地想捉著籐蔓再蕩起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可惜小姑娘的掙扎很不成功……萬眾期待下,水面上是花草色變,眾人被披頭蓋臉來的葉片、斷枝弄得抱頭鼠躥。始作蛹者也慌了,她感覺到水面上很多人在觀注著自己,這個樣子太挫了!一個意識傳進心中:「快飛向天空!」她也想呀,但是關於飛翔的語言、德爾非的魔法中「飛翔」還沒有掌握,等到她想起還有一個「懸浮術」時,已經太遲了。靠近水面最後拉斷了一根籐,駱夕陽很不甘心的掉進了水中。「唉……」岸上整齊地發出一聲歎息,她失敗了。
前後也不過幾分鐘的事,宮人慌慌張張的駕著小舟來撈人,遠些地方的人還以為是什麼珍禽異獸從島上飛出來了,湊熱鬧的靠近了王宮。
西娜等人離開議會廳,就瞧見水榭外的亭台樓宇亂七八糟都是人。正相顧茫然,駱夕陽已經濕漉漉地被撈回來了。
哭喪著臉,小女孩鬱悶地看著自己全身一塌糊塗,就她本身來說,水、風、塵這些東西影響不了她的身體,但衣服則不然,在下墜途中,貴重的紗衣被勾得七零八落,花也掉了,妝也散了,好慘。真是的,難得她打扮得漂亮一點怎麼就變成這種後果了?「小沙沙!」駱夕陽回想起因,怒上心頭,低低地咬牙切齒。「給我記住!」
沙那蓓爾躲在天上的豆蔓裡面苦惱,考慮著要不要逃回黑暗山脈。
雖然一身狼狽,在侍女們眼中,小女孩還是可愛得不行的,水瞬間從那孩子身上消失,破損的華衣裹著小不點,束帶全散,篷篷的一團裡,撅著嘴小傢伙生著悶氣,樣子真是叫人莞爾。「乖,不氣了,快回去換過吧。」西娜的口氣,正是發現孩子頑皮後的縱容。
本來看到大人們出現而恭敬站在一側的侍女們聽到命令,又一擁而上,把駱夕陽架回了水榭。
圍觀的人群慢慢散去,對王宮這場騷動也是當成喜劇來看,今天掉到水裡的人還真多。
「怎麼了?久埃,你在看什麼?」一艘小舟在高大的籐蔓下,全身裹在白袍裡的人看著宮裡的船隻遠去。「沒什麼,看到一隻飛不起來的小鳥。」優美的聲音低得如同歎息,「飛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