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離皇宮不遠,騎獸快奔上半個多小時就到了。
和依瑪一起注視著古樸的城堡,艾德蒙不安地盯著她的臉:「怎麼了?」
眼前的空間像是把數個景象重疊在一起,錯動著。比神殿的黑暗還濃烈的瘴氣在眼前化成一雙雙細長的手,在空中扭動,捕捉一切。
遠遠的,就感覺到沉悶,越是接近王宮,揮散在空氣中的黑暗物質越是明顯,那些觸手纏繞著磚石樹木、還有人。
「你們看不到嗎?這詭異的城市。」駱夕陽打量著眾人,一些自然系的法師臉上明顯浮上不適之色。他們看不到,但卻覺得自身的魔力被阻擋了,身體像是被什麼壓住,重重的,好想掙脫,但是要從哪裡掙脫?掙脫什麼?
「這座城都被包圍在一個結界當中,而且是混亂的結界。」依瑪長長吸了口氣,拍了拍身邊一個隨行戰士的肩膀。
那個艾當戰士覺得身體一輕,黑色的瘴氣瞬間湧向黑暗之民,「這裡的暗氣太濃烈了,叫人控制不住想變化。」牙床癢癢的,黑暗之民的牙突了出來,看得四周圍人心裡毛毛的。
「咳。控制住。」由斯特瞧見了,示意依瑪把牙收回去。
「不好意思老闆,這裡的暗氣雖然多,可是並不純淨,我的身體現在太興奮了,這種感覺很難說……就像……」
「就像嗑藥一樣?」駱夕陽接口了,她也有點沉重的感覺,心裡有什麼在抓一樣,想要大喊大叫一番。
不像黑暗之民控制不住本能,其他人的臉上都在壓抑著,但看得出來,不少人的瞳孔已經微微地放大了,呼吸也粗重起來。
因佩利亞給自己加了個「靜心」,平復了一些身體的騷動。「什麼是嗑藥?」
「就是現在這種情況。」駱夕陽不負責任地混過去。平地捲起清風,把眾人身邊的暗氣驅逐了,好像除了她和依瑪,真的沒有人看到這混亂結界。
依瑪是黑暗神直接創造的生命後代,保存了始祖最原始的能力,比起信奉泉神等光明力量的神祇,這個黑暗之民現在是最可靠的了。要是所謂眾神祖神都只是進化中的最初生命體,那肯色斯族也許應該被稱作神族才對。
「你們一直生活在這種混亂的結界中,還真是強啊……我雖然不知道庫裡加人的體質如何,但是吸毒吸多了,身體遲早玩蛋。這難道就是貴國瘋狂擴張、屠殺無辜的原因?但我瞧你和這些法師們挺理智的啊,不像發瘋的樣子。」
庫裡加人訕訕然,不好意思說他們這批跟著去艾當的法師平時並不在尤蒂特做研究,就連黑暗法師們,也有不少是從別的城裡急調的。不破軍團長艾德蒙的家雖然是在首都,卻很少回來,長時間都帶著士兵在草原上征戰,隨軍法師也跟著跑來跑去,這次的行動,僅僅從王都的法師塔調派了三名高級黑暗法師協助血腥魔法的施放,其中一名已經先回王宮了。
「艾德蒙,我的將軍,歡迎你回來。」王城外簇滿了人,一路上,不知道大難將至的尤蒂特城民熱烈歡迎著他們的將軍回國,國王接到了消息早早出了宮門,張開雙臂迎向跳下騎獸的艾德蒙。
庫裡加的羅慕沙國王身材高大,棕黃的大鬍子蓋住了鼻子以下的大半張臉,面皮紅潤結實,年紀應該不大,綠色的眼睛瞇著,像在笑——駱夕陽和依瑪見了他,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簡直是黑觸手的繭狀物!無數黑線在那個人身體上吞吐,再看看其他人,聚在王宮外的每個人都被黑暗纏繞得密密實實。
「唔!」依瑪摀住嘴巴,他的牙又忍不住呲出來了。
「這是傳說中的迪如西帝亞嗎?真是太榮幸了,歡迎你,美麗的小客人。」國王放開艾德蒙,轉向駱夕陽,沙那蓓爾退後了一步,它感受到坐在身上那人的不安,噴著熱氣揚起蹄作勢欲踹。
「安靜。」駱夕陽急忙安撫白馬,沒注意到大鬍子國王眼中的異色。
——這就是傳說中的聖獸嗎?好像很強大的樣子。
「陛下。」艾德蒙語中有怒氣。黑暗法師已經報告了艾當失利的事情了吧,「臣有非常緊急的事情要稟告。」
「不要緊張,我的將軍。一路上辛苦了,先去宴廳休息,廚師們聽到有尊貴的客人來到,都在盡心準備呢。」國王拍拍手,一群侍女擁了上來,將艾德蒙推搡著進入王城。
「客人們,請這邊走。」
王宮裡綠樹蒙著一層灰黑的陰影,像長著利牙隨時會咬人一樣叫人不舒服,可仍舊只有駱夕陽和黑暗之民能感受到。駱夕陽發現這扭曲的宮殿中,除了一些大樹,地上寸草不生,深色的石板鋪在路上,兩邊的花壇裡只零落地長著一些變形的灌木。
死氣沉沉是她對這宮殿的印象。被黑暗壓制住,一向活潑的風精靈們也偃息了,駱夕陽只能保護身邊的人盡量不受黑暗的影響,從因佩利亞那裡學來的淨化之風吹不動無邊的黑潮。
西娜攬著駱夕陽的肩,另一手握緊了武器,警惕地看著靠過來的國王。
「這位美麗的女士是……」庫裡加國王眼睛移到了西娜的左手,那手中提著一柄劍。
「西爾.西娜。」劍在手中顫動,西娜把它移到眼前擋住不屑的笑。「國王陛下,我是這孩子目前的監護人。」每一個神的後代都值得尊敬,可是並不包括背叛祖神的人。
「您的劍很有趣。」
「是的,這是我的戰利品。」很明顯地看到大鬍子國王的眼睛暗了下來,西娜再刺一記:「黑暗山腳下的山賊的確很難纏,聽說這柄劍是從一個國家的王宮中得到的。」
駱夕陽太矮了,看不到眼前這個黑抹抹傢伙的表情,也沒在意西娜臉上躍躍欲試的好戰之色,她靜下心,感受黑暗的源力。
黑暗是一種能吸收一切的力量。正如黑鐵龍的守護本質,可以消弭狂暴與失控的因子。肯色斯人將理智寶石帶在身上時,就能平衡自身的狂亂,那塊純粹的生命暗元素寶石依黑暗女神的教義傳遞威能,負責轉化吸收提純負的能量。
但她沒有黑暗寶石在身上,也不知道怎麼轉化這種力量,總覺得與神殿裡的不一樣,這王宮之中的黑暗儘管張狂著吶喊,卻像是被禁錮著一樣壓抑。
感覺得到紛雜的慟喊,但到底是從哪個位置發出的?駱夕陽覺得自己就是收信不良的手機,卻不能砸掉了事。
「親愛的客人們。在中飯前是否要梳洗一番?廚師們還沒有上好菜,不能招待這麼多的來客。」
「我們並不餓……我想您的將軍大人有很多事情想向國王陛下報告。」
「那些事我都知道了,」國王滿不在乎地攤開手。「跋涉來的客人們,飢渴疲勞是談不了事情的,在一切擺上桌前,至少讓主人招待一次。」
莫非是最後的午餐?
「陛下!」
「怎麼,我的將軍,你要讓庫裡加背上一個不好客的名聲嗎?你是大男人當然撐得住,眼前這樣嬌弱美麗的小姐可是會累倒的。你們快把將軍閣下帶下去換洗一番,宴會正要開始。」
侍女們一擁而上,把武聖幾乎是拖著走開了。
再見到艾德蒙時,他已經換上了一身棕色的長袍,金髮乾淨清爽,但表情還是陰鬱無比。
庫裡加的宴會方式很熱鬧,在一間寬大的宴廳中,擺滿了長長的方桌,侍者忙碌地在桌上放下菜盆杯碗,空氣中瀰漫著肉香。這裡足以供幾百人就座,眾人被邀請坐入席中,馬上有人往他們身前的杯子裡倒上飲料。
艾當人面面相覷,最後齊齊把目光移到駱夕陽身上。
駱夕陽也不知道怎麼面對眼前的情況。大家本來是想來興師問罪的,可那大鬍子一副沒事的光棍樣,要說他是死豬不怕開水燙麼,還真有幾分像。
國王這種職業聽說是很難干的,這個世界的國王之位又似乎都是世襲的,看大鬍子國王不像個笨蛋,難道有陰謀?
「客人們,不要拘束,請用餐吧。」國王舉起杯子,示意眾人享用午餐,不過氣氛有點尷尬,因為艾當來的「客人」在駱夕陽沒有動靜前,全都沉默不語。
難道是鴻門宴,這食物裡其實是下了毒的?這座王宮中,連杯碗都凝聚著黑色,駱夕陽厭惡地把杯子撥到了一邊。
一陣喀啦齊響,其他人也把杯子和碗撥到了一邊。庫裡加國王的臉色終於變了。
「客人!難道小小的庫裡加沒資格邀請高貴的種族共進午餐嗎。」
啊,翻臉吧翻臉吧,等你發作了大家就可以有借口扁你了,做為黑暗的繼承者,用不和諧的手段讓無數人死去,你不謝罪誰謝罪啊?駱夕陽有點萎靡的精神一振,她在路上就一直在想了,這個世界的戰爭不知道會是怎麼樣的,做為報復,聖克利耶爾也許會派大軍來進攻庫裡加,但是看到貧窮的山民們,平民是不應該承擔戰爭的怒火的。那麼就只有找到最大的幕後黑手,拖出去示眾了。
「沒有誰是天生高貴的,國王陛下,很感謝您的熱情招待。可是要在這充滿死靈的宮殿中用餐,我還沒有這種嗜好。」駱夕陽把眼光射向艾德蒙。「我已經看到了,你想讓我看這個國家……可是,你希望我能做什麼?我只是個旅者,不是你們所期望的神之寵兒,在所有必然發生的事情裡,我不過是跟隨這些事罷了。」所以,請你自己去解決國內的矛盾吧,我雖然很想把那一切元兇的頭給打碎,但是力量的濫用,只會帶來其他的負面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