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眷 第七卷 幻世之卷 第三十三章 對決
    有生物,包括惡鬼和人類。

    所有人類,不論南條族人或北條族人,都清楚感覺到了那股充斥天地的無上神威。

    那是他們從未有過的體驗,似乎這一刻天地間所有的意志都不存在,惟有那名少年才是萬物的主宰。

    駕御「畫影」翱翔空中的林恆,一頭栽了下來,能夠在她的神域內飛翔的,只有那唯一被允許的人。

    惡鬼們停住腳步,那股壓倒性的神威在一瞬間就把它們的慾望驅逐得一乾二淨,剩下的只有本能的敬畏和恐懼。

    南條族人無意識的跪倒在地,向著那施展御神術的宗主拜膜不已,或許那不再是御神術,根本就是神明降臨也說不定。

    至於某位躲在暗處喝酒看戲的不良中年,則當場甩飛了寶貝的酒葫蘆,然後立刻拔腿就跑,上次被追殺足足半個地球的經歷讓他刻骨銘心。

    甚至就連始作勇者的奕豪,也不禁暗自心驚。

    南條家的御神術是通過契約借用神明神力的法術,不需要刻意說明的是,嵐丸現在借用的是九黎凶神的神力。

    蚩尤是奕豪的使魔之一,以煉金術士的眼光來看,使魔本質上是和魔具相同的存在。經由那張羊皮紙的契約書,奕豪暫時將凶神的契約轉讓給嵐丸。使魔和煉金術士的契約並非對等,因此嵐丸在自由借用凶神神力之餘,不需要額外支付生命力作為代價——考慮到此舉是等同在老虎嘴邊拔毛的妄行,奕豪只借出僅僅三分鐘的時間,這樣今後安撫起來也不會太困難。只希望蚩尤不要遷怒到嵐丸地頭上就好。

    蚩尤原本是和黃帝同階的古神,雖然還是主神位的神格,但其神力幾乎可以和皇龍抗拒。過去曾經被「混沌之卵」吸蝕神力,蚩尤的神格一度跌到亞神位階,但由現在看來,在奕豪不知道的時間裡她已在不知不覺中取回了本來的力量——而這同時也意味著。萬一「葬神領域」無法對凶神通用地話,奕豪就只有祈禱皇龍能夠奇跡般的甦醒,否則他就得面對某頭無法無天的凶獸了。

    (啊啊啊,為什麼那種東西會是我的使魔啊……)

    在心裡發出無力地哀嚎。奕豪同時也沒忘記提醒還在那邊愣著的嵐丸。

    「混蛋!還愣著幹什麼?只有三分鐘的時間,瞄準給我斬啊!」

    在整個天地都歸於靜寂的時候,這聲高喊分外響亮。

    「是……是!」因湧來的恐怖神威而茫然失神的嵐丸頓時清醒過來,目光移到前方的萬千惡鬼上,握緊手中地太刀,發出低低的吼聲。

    「就是你們……就是你們讓日本……死吧!」

    愛用的太刀虛虛一刀揮出,沒有激起任何聲響。而眾人眼中只看到一條漆黑的匹練掃過前方,然後平原的一角便消失無影。

    數以萬計的惡鬼,還有混合著鋼筋混凝土的廢墟,甚至連游離在空氣中不可見地靈體,統統在那毀滅一切的黑芒中灰飛煙滅。

    留在原地的,只是一塊如同波浪拍打過地沙灘般,光溜溜的空地。

    「哇哦!」

    奕豪禁不住吹了聲口哨。而其它人則在目睹此景的同時就已喪失了思考能力。

    「這……這是我幹的嗎……」

    嵐丸也為眼前的情景而驚愕了幾秒,當目光無意識的移到那座散發著妖異紫霧地城堡時,少年的眼中冒出仇恨的火焰。

    「父親。還有大家……請好好看著,現在,嵐丸要為你們報仇了!」

    這樣說的嵐丸,隨即高舉起太刀,把所有力量都凝聚在上面,他打算把城堡裡的仇人和前方的惡鬼一併葬送。

    然而他卻不知道。對於九黎凶神的無上神力而言,那實在是太過渺小的目標。

    九黎凶神能自由支配神域內的重力,過去曾一擊就將S的地下基地變成無底天坑,當嵐丸嘗試著把全部力量都集中到手上的太刀時,重力和質量在極小範圍內的不斷濃縮逐漸引起了某種恐怖的變化。

    一點指姆大小的黑斑出現在太刀鋒刃上,雖然被神力守護著的嵐丸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然而實際上以那塊黑斑為中心,他身旁的空間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扭曲,呈現出麻花般的詭異形狀。

    「啊,笨蛋!快停下來!」

    察覺到不對的奕豪想要阻止,但卻晚了一步,瞪視著前方的惡鬼和更遠處的北條城堡,嵐丸揮下了手裡的太刀。

    太刀在空氣中斬出破風的聲音,在鋒刃上的黑斑就像被甩掉似的飛出去,並且以任何人也可以察覺到的速度膨脹著,僅僅幾秒鐘的時間,原本拇指大小的黑斑已然膨脹成籃球大小的黑球,並且對周圍空間造成更激烈的影響。

    那情景如同驟然拔起了浴缸的蓋子,引力的亂流霎時間形成毀滅的旋。

    空氣以無比猛烈的速度被吸進黑球內,形成一股宛如颱風登陸般的猛烈風暴,樹木被連根拔起,甚至鋼筋混凝土的建築都難逃劫難,數以萬計的惡鬼連同其腳下的土地一起被捲入毀滅的蝸旋,毫無抵抗的,在接

    球的瞬間就湮沒了痕跡。

    僅僅一分鐘不到的時間,鋪天蓋地的惡鬼大軍就被吞噬一大半,連同其所在的平原一起。到這裡為止,奕豪的計謀可以說取得了完全的勝利,然而接下來的發展卻並不在他的計劃中。

    吞噬惡鬼大軍後,黑球並未停止運作,反而以更猛烈的姿態影響著周圍的環境,就連遠在戰場後方的南條族人也無法倖免。

    在越來越激烈的風暴中,幾名立足不穩的陰陽師被狂風捲起,要不是奕豪緊急出手扯下他們。肯定難逃被黑球吞噬地命運。包括同紅葉在內,所有人不得不趴在地上以躲避那毀滅的蝸旋,然而就連眾人腳下的大地都隱隱有浮動的跡象。眾人膽顫心驚的看著那顆宛如破壞神張開的血盆大口地黑球,看著它持續吞噬著周圍的物體,看著它的體積不斷膨脹,只覺得冰冷的惡寒在體內蔓延。

    這樣下去不要說他們。就連整個京都都會被吞噬殆盡,察覺到事態嚴重地眾人,下意識的望向那唯一有可能拯救目前狀況的人物。

    「那個笨蛋,幹過頭了……」

    奕豪暗中咋舌。但也不得不採取行動。對於此前僅僅使用過真神位神力的嵐丸來說,一下子握有主神位頂峰的神力,或許是太過沉重的負擔,現在那顆黑球毫無疑問已脫離了少年的掌握,只有他親自出面去將其擺平。

    「算了,給徒弟收拾爛攤子也是師父地責任吧,不過居然會失控到這種程度……」

    紅葉聽到那人苦笑的聲音。看到他在那毀滅性的風暴中站起來,朝周圍人群比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隨後便壓低身子衝了出去。

    幾乎想也沒想,她悄然跟在了奕豪的後面,一方面是想幫助嵐丸,另一方面也想看看這男人的手段,然而事態卻出乎意料的艱難。

    她要面對地是連幾十噸重的卡車都能吹起來的暴風。還有夾雜在暴風中,銳利得可以切斷鋼筋地石塊,只要隨便碰觸就會招來四分五裂的下場。若是普通的忍者。大概沒走到十米就已經被狂亂的旋給扯得粉身碎骨,但紅葉卻一邊以短刀格擋著迎面而來的碎石,一邊以輕靈的步伐穿越暴風地縫隙前進,那隨風揚動的姿態猶如舞姿般優美,可惜目前沒有人有欣賞的餘裕。

    紅葉就這樣跟在奕豪後面,然而沒過多久。她的行動也終於抵達了界限。

    與黑球的距離和周圍風暴的等級呈現出倍數相乘的關係,前進到距離黑球還有一百米的時候,就連地面都不復存在,有的僅僅是一層如同沸水般不斷翻騰的浮土。紅葉看到一輛客車的殘骸被風帶過來,而落進浮土的場面讓人聯想到碎紙機工作的情景,為避免步上客車的後塵,她不得不停下來,趴在地上以減低暴風的引力,視線的余角卻撇到那人衝進足以絞碎金屬的浮土殺陣中的情景,一瞬間心裡同時被絕望和希望俘虜。

    (千萬要平安無事啊……)

    紅葉祈禱著,而下一瞬間出現在眼前的情景,讓希望跳過喜悅的一步,直接在驚愕中凝固。

    (怎麼可能……)

    紅葉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看著翻滾的浮土在奕豪周圍偃旗息鼓的模樣。足以絞碎鋼筋鐵骨的浮土殺陣,卻連他的一根頭髮都沒有切掉,奕豪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衝破了浮土殺陣的阻礙,迅速接近了黑球本體的所在。此刻的黑球已膨脹到先前兩倍的體積,所有被吸來的物體都在接觸的一瞬間湮沒痕跡,在接觸黑球前,奕豪為求慎重的減緩了速度。

    (千萬……)

    紅葉的呼吸再度急促起來,而奕豪那邊也同樣崩緊了神經。

    (如果我的推測沒錯的話……就是現在!)

    直徑三米的圓形空間,絕對無效的「葬神領域」,究竟能通用到何種程度,這問題馬上就可以得到答案。

    奕豪一眨不眨的瞪著三米的虛空,看著那肉眼不可見的界限和黑球逐漸相交,然後……

    黑球和虛線相交的部分,宛如被挖掉似的空出一角來,並且隨著虛線向前推進,黑球上更多的部分在悄然無息中湮沒。

    也許用上幾萬字也無法完全描述黑球湮沒的過程,但實際發生的卻只有短短一秒鐘不到的時間。當奕豪以極快的速度穿過黑球所在的空間,在十米開外的距離剎住腳步,回頭望去時,黑球已不見蹤跡。

    那宛如地獄之口般吞噬掉近百萬惡鬼,以及大半廣袤平原的黑洞,就這樣憑空消失,再沒留下任何痕跡。

    就像把眾人的精神拋到喜馬拉雅山山頂,再丟到馬裡亞納海溝底般的激烈倒錯,在隨後的兩分鐘內。眾人只是趴在地上,維持著口愣目呆地姿勢,虛無的焦點一致落在某人的身上。待到奕豪回頭揮手示意,南條族人這才確認黑球消失的事實,下一秒鐘,宛如窒息般的安心感迅速充填著心靈的空隙。大部分人甚至直接癱倒在地上。

    嵐丸凝聚凶神神力地一斬不僅消滅了惡鬼大軍,同時也剝奪了南條族人的戰鬥力,但就事實來說

    也再沒有他們出場的餘地。

    「師……師父。我……剛剛那個是……」

    嵐丸惴惴不安的走到奕豪面前,三分鐘地時限過去,借來的神威悉數歸還凶神,此刻的他又變回了普通的少年。

    「笨蛋!幹得太過火了!」奕豪在嵐丸頭上敲了一記。

    「是……是,非常抱歉……」嵐丸低下頭,露出沮喪的神情。儘管他期待著從師父那裡得到表揚,但也知道自己做得很差勁。

    「但是。虧你有膽子面對那麼多惡鬼呢……」這樣說的奕豪,伸手揉亂了少年的頭髮,聲音和神態都柔和下來。「嗯,不愧是我地徒弟。」

    對少年來說,這小小的讚揚無疑有著黃金般的價值,嵐丸當場露出感動得快要哭出來的神情。

    「師……師父!」

    「混蛋,不要抱過來啊。很熱的知不知道!」

    「但是……但是,日本終於……」

    「啊啊啊啊,不要哭!男兒流血不流淚。像個娘們似的!回去後給我把訓練份量加重一倍!」

    「一……一倍嗎?師父,這太過分了……」

    「危險!」

    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師徒兩人地交流,感覺到那一抹在極近距離爆發、來不及閃避的殺氣,奕豪反身將嵐丸護在身後,欲伸手格擋襲來的利刃,然而有人地動作比他更快一步。

    咬向咽喉的紅牙。在最後一刻被月弧的光輝彈開,手持短刀的紅葉在影子中現身,擋在奕豪和嵐丸的面前,全神戒備著那名危險的刺客。

    「北條沖司!」

    嵐丸在稍遲一步拔出太刀,但就在他欲衝上前地時候,按在肩膀上的手把他扯了回去。

    「笨蛋,那不是現在的你能應付的對手。」

    奕豪把嵐丸拉在身後,走上前站到紅葉的身旁,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北條家主。

    「你的膽子不小啊,竟然就那樣從城堡裡衝出來,萬一我沒拉住那顆黑球的話,最先死的人可是你哦……就結果而言,你確實抓住了我稍稍鬆懈的機會,要不是紅葉出手相助的話,或許你就得逞了。」奕豪揚起拳頭,向北條沖司邀請著。「怎麼樣?要不要和我單打獨鬥試試看?你應該知道,在沒打倒我和紅葉以前,你是不可能傷到嵐丸一根毫毛的……嵐丸,替我翻譯一下。」

    「是……」嵐丸瞪著仇人,轉達了奕豪的要求。

    聽了嵐丸的話,北條沖司斜舉手中的妖異太刀,無言的擺出戰鬥的姿勢。

    「看來你是同意了……」奕豪嘴角揚起興奮的弧線。

    憑著直覺就能知道,眼前的武士是和紅葉同樣的跨越過生死線的強者。若是能夠運用煉金術的話,憑著魔人那壓倒性的魔力,勝負大概只是幾個回合的事情,然而「葬神領域」的存在卻剝奪了任何從屬第二法則的力量,讓他和對手同時站到凡世的水平上,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也是「葬神領域」的最大弱點所在。這也代表著,如果想在今後的戰鬥中勝過那位授業恩師,積極提升自我的武技是唯一的辦法,而眼前的北條沖司無疑是相當優秀的材料。

    「紅葉,帶著嵐丸躲到後面去,如果看到那個掉下來的傢伙,也告訴他不要插手,這是……我的戰鬥。」

    這樣說的奕豪,隨即擺出鐵門武法的起手勢,就像回應他的動作,北條沖司也稍微改變了架勢。

    鐵門武者和日本武士專注著彼此,配合著呼吸緩緩移動腳步,此刻兩人的距離大概五米,北條沖司尚在「葬神領域」的作用範圍以外,在輕輕跨出一步的同時,他發動了攻勢。

    藏在影子裡的巨大鬼手驟然爆起,高高舉起後狠狠拍向奕豪的位置。

    奕豪認為那是某種法術,因此沒有躲閃,反而趁機向著北條沖司衝去,然而那隻鬼手卻突破了「葬神領域」的界線,並在奕豪愕然的同時重重砸下。

    轟,伴隨著沉悶的聲響,地面裂開了數條口子,同時也激起無數煙塵飛揚。

    「師父!」

    目睹這一幕的嵐丸反射般的衝出去,但紅葉卻攔在前面,同時舉起白板,上書「沒事」兩字。

    「……媽的!」

    煙塵散盡後,奕豪在鬼手的左側現身,擦去嘴角的血跡,對北條沖司投以桀驁的眼神。

    「原來不是法術,而是真傢伙啊……」

    「正是。」北條沖司點點頭,森冷的目光掃過頗為狼狽的奕豪。「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但你的秘法似乎只能消除法術的效果,對本來存在的鬼物沒有作用,我一直猜測是不是這樣,現在終於證實了……」

    「不要太得意啊!你以為剛剛那種情況會再來第二次了嗎?」奕豪瞪著那隻鬼手,它又漸漸縮回了北條沖司的影子裡。

    「我已經知道你的底細了,就盡快結束戰鬥吧……」北條沖司揚起手中的妖刀,銳利的紅芒逐漸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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