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眷 卷五 第十二章 憑依
    萬凶靈自地下瘋狂湧出的情景,或許已經無法單單用「絕望」等詞語來描述,就彷彿漆黑的毒氣從無數裂縫噴出地面,霎時間就將光明吞噬殆盡。在這足以形容為海嘯的恐怖靈潮中,小鎮的稀少倖存者在一瞬間便被粉碎了靈魂,而其空空如也的肉體則被複數以上的凶靈侵佔。

    先前地震受害最嚴重的只限於小鎮附近,守在小鎮外圍的軍隊其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當亡靈瘋狂湧出地面的時候,被震得七零八落的士兵們還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情,而等他們看到百萬亡靈化生的黑雲朝著四方湧來的時候,才直覺到其中的恐怖危險。

    幾乎實體化的凶靈就算凡人也能夠看到,目睹眼前遠遠超過常識的恐怖情景,當即就有一部分人慘叫著轉身逃竄,另一部分人則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而僅有極少數人率先反應過來,並端起武器企圖對抗撲過來的凶靈。

    他們的勇氣固然可嘉,然而能夠給靈體生物帶來傷害的,只有暗黑工會或天府特別精製的靈質子彈,他們配置的普通子彈根本就無法給凶靈帶來一絲一毫的傷害,那昂然的精神反而引來了凶靈們的注意,使得他們成為這次「亡靈天災」最初的一批犧牲者。

    相較之下,選擇轉身逃竄的人則要聰明得多,至少他們比別人多活了幾分鐘的時間。其中也有人駕駛悍馬企圖逃走,若是全速行駛的話,悍馬的速度應該能逃過凶靈的追擊,但地震後坑坑窪窪地地面卻嚴重限制了悍馬的發揮。未設防的車身簡直就像敞開的大門,亡靈輕易鑽進了悍馬內,吞噬了駕駛者的靈魂,同時佔據了他地身體。

    三萬全副武裝的現代士兵,在百萬數量地古老凶靈面前。就宛如手無寸鐵的嬰兒,或者根本就稱不上戰鬥。只是一面倒的屠殺而已。僅僅十分鐘後,小鎮方圓數公里內便再無一人倖存,凶靈們在空中盤踞成遮體蔽日的黑雲,而在黑雲籠罩的地上,被侵佔肉體的犧牲者們則緩緩甦醒,他們地皮膚被染上了妖異的漆黑。而眼中也燃起嗜血地紅光,三萬的精壯屍骸頃刻間化為同樣數量的不死屍妖——估計就算是撒旦目睹眼前的情景。也會被嚇得跌倒在地也說不定。

    三萬不死屍妖和百萬凶靈構成的不死軍團,齊齊向著那站在山崖上地黑髮女子俯首致敬。是她把它們從黑暗深淵中解放,她的身上有著令它們為之戰慄的黑暗力量,因此凶靈們向她俯首稱臣,連帶著那站在她身邊地同族少女也被視為了不死軍團的至高存在。

    「……要我當首領?不要。我對這事沒興趣。」黑髮女子嫌麻煩似的擺擺手,而下一句話則拉開了破滅的序幕。「總之,我是不會管你們的。復仇也好。殺戮也好,你們就隨意行動吧!」

    黑髮女子的宣言宛如將飢渴的凶獸放出了柵欄,失去了唯一的束縛,凶靈們頓時發出響徹天宇的歡呼,天上的黑雲霎時間向四方散去,而地上的不死屍妖也發出詭異的嚎叫,跟著黑雲在西部的荒野上化成一條濁流朝著遠方奔去。

    另一方面,可憐的紅嶺則從頭到尾都處在無能無力的狀態,就算是現在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由百萬凶靈進化的不死軍團消失在遠方,就算用腳趾頭想也可以知道,那種東西究竟會給人世帶來何等嚴重的災害。紅嶺無論怎樣也想不明白,不過只是想解放祖先亡靈的單純願望,為何就會演變到現在的地步。

    「那……那個……」她鼓起畢生的勇氣,呼叫前面的黑髮女子。「尊敬的……女士,我想請問一下……」

    「什麼?」黑髮女子看來心情似乎相當不錯。

    「請問……您究竟,是何方神聖?」問出這問題的紅嶺感覺自己快要窒息。

    「我?我是九黎之主的蚩尤,九州神地的……唔,算是戰神吧。」黑髮女子最後露出不太甘願的神情。畢竟封蚩尤為戰神,是黃帝擅自作的決定,若是承認了這名號就難免有向黃帝臣服的嫌疑。換成以前的話,蚩尤是絕對不可能承認,但既然已被迫成為了某人的使魔,那再承認這名號也就不算什麼了。

    蚩尤在九州神地是凶名遠播的上古戰神,但大概是後世子孫宣傳不到位的緣故,造成她在北美的知名度遠遠低於其神格,紅嶺聞言也只是茫然地點了點頭,跟著把話題轉向了更確實的問題。「您,您剛剛說讓他們隨意行動,但是……他們會把災厄帶到人世,這樣……真的好嗎?」

    「沒什麼不好,我只是把他們解放出來而已,他們接著要怎麼做又不關我的事。」蚩尤聳聳肩膀,臉上浮現出惡魔似的笑容。「而且,這裡也不是九州神地,沒有囉嗦的青龍,朱雀白虎也管不到這裡,至於玄武……咳咳,反正這塊大地沒有守護的神祇,單是這些凶靈就足以把人世攪得天翻地覆了,除非是他,否則沒有人能阻止這場亡靈天災……」

    說到這裡,蚩尤以趣味盎然的目光看向下方的某處,然而神情卻在一瞬間凝固,跟著轉為駭然。「這、這是……聖獸憑依!怎麼可能!」

    ……………………

    另一方面,奕豪這時候則正處在清醒和迷糊的邊緣。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靈光充斥著他的周圍,淡青色的靈光向外延伸,在邊緣凝成類似龍龜的形狀,龍龜以其堅硬的龜殼替他擋住了周圍的凶靈,使他沒有像其它倖存者般淪為不死屍妖的下場。

    就在百萬凶靈湧出地面的一刻,奕豪心中湧出強烈的危機感,下意識想把襲來的凶靈擋在外面,然後這龍龜便驟然現身,一瞬間摧毀了企圖襲擊他的凶靈。並且持續守護著他到現在。

    「這……這是……」

    處在龍龜內部地奕豪湧出奇妙的一體感,好像自己就是那頭龍龜似的。他試著抬起頭,龍龜也跟著作出抬頭的動作;他試著舉起手,龍龜也跟著把一隻前足舉起;他猛地把手揮下,龍龜的前足也猛地落到地面。炸出「咚」一聲地悶響,方圓百米的地面幾乎整個凹了下去。可以看出龍龜擁有地恐怖力量。

    奕豪被這威勢嚇了一跳,跟著心中卻湧起莫名懷念的感覺,他試著把意識延伸出去。然後,原本只

    青色靈光構成的龍龜,身上的色彩開始逐漸豐富起來中的奕豪的身體則轉為模糊。兩者地轉換此消彼長。等到龍龜的巨軀完全實體化地時候,奕豪的身體也就徹底隱沒在了龍龜的巨軀中。

    奕豪花了一點時間來適應突然提高的視界。而感覺四肢的動作也變得稍稍沉重,但力氣卻增加了千萬倍,好像一掌就能掀翻一座山似地!一股莫名強烈的神力充盈著體內,就連五感也變得異常敏銳,奕豪甚至聽到不遠處的廢墟下傳來倖存者地低弱呻吟。於是走了過去,每一步都讓地面顫抖不已。

    奕豪來到呻吟聲的地方停下,一塊掉落巨岩被卡在兩根石柱的中間。形成一道自然的屏障,奕豪不禁感歎下面傢伙的幸運,同時也對他沒有受到亡靈侵襲的事而感到奇怪。跟著,直徑十米的巨岩被龍龜一掌拍飛,連帶著扯斷了左邊的石柱,奕豪呼出口氣吹走了殘餘碎石,卻意外看到碎石下閃動著結界的靈光,而靈光中則是一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尤其是下巴上留著小鬍子看來更是猥褻。

    似乎感到頭頂威脅的消失,小鬍子當即解除了結界,整個人宛如虛脫般倒在地上,然而下一秒鐘,龍龜的巨首侵入了他的視界,小鬍子頓時用比倒下去更快的速度蹦了起來。龍龜光是眼睛就比他的頭還要大,小鬍子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螞蟻站到大象的跟前,全身止不住恐懼而顫抖不已,同時褲襠也濕了一片。

    「你是……那叫安培的?」奕豪直覺說道,光是聲音帶起的氣流就要被小鬍子吹飛似的。

    「……」被嚇傻的小鬍子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拚命點頭示意。

    「兩天前這裡應該有一個東方女孩,她是不是落到了你們手裡?」從小鬍子那裡得到肯定的表示,奕豪又繼續問了下去。「那她現在在什麼地方?」雖然混在龍龜低沉的嗓門裡聽不出來,但奕豪這時候其實是蠻緊張的,萬一小鬍子說美鳳就關在這裡的話,那他大概就得準備抹脖子上吊了。

    「呃……啊,那個……」龍龜身上散發出恐怖的壓迫,小鬍子被逼得幾乎無法呼吸,手忙腳亂地比劃了半天,也沒有蹦出半個字來,等得不耐煩的奕豪忍不住一聲咆哮。「給我好好說話!」

    「在休斯頓的中轉站裡。」小鬍子馬上說了出來。

    「不在這裡嗎……」總算安心的奕豪長長鬆了口氣,而小鬍子也腿一軟坐倒在地上。本來不打算留活口的奕豪,看著小鬍子的懦弱模樣也沒了下手的興趣,龍龜深呼吸後吐出恐怖的超低溫氣流,瞬息間就將小鬍子連同身後的石柱一併凍結。

    「哼哼,如果這樣也能活下來的話,那就饒你一命好了。」

    奕豪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噴吐超低溫氣流似乎是龍龜的天賦異能之一,而在他的直覺中,這具身體還有許多尚未挖掘的威能。雖然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奕豪此刻卻只是沉浸在這嶄新的樂趣中,甚至就連來自遠方凶神的,那一道充滿敵意的目光都給忽略了過去……

    自從少帝在兩年前失蹤後,蓬萊的氣氛頓時冷清了不少,皇龍又恢復了在行宮中深居簡出的習慣,而在青龍的嚴令下,朱雀和白虎也不得不減少下凡的次數,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各自的領地鬱悶度日,反而是長期冬眠的玄武奇妙地變得活躍起來,時常藉故跑到青龍的行宮閒逛,而每一次青龍的藏酒都會減少相當的數量。結果到後來,甚至朱雀和白虎也都養成了這習慣,沒事就跑來青龍的行宮聚會,倒有些集會示威的味道,讓青龍煩不勝煩。

    這天青龍處理完了蓬萊的事務,回到行宮時又看到熟悉的情景,一地的杯盤狼藉,外加爛醉如泥的兩位四方神,唯獨玄武喝得紅光滿面,在旁自飲自酌,好不愉快。

    「我說啊,」青龍皺起眉頭,比起初次的暴跳如雷來,現在他已經比較能控制情緒了,也不知是該感到高興還是該感到悲哀。「在我這裡開酒宴也就算了,但好歹你們也是四方神,能不能稍稍有點蓬萊守護神的儀態?像這樣醉得東倒西歪的……你們應該感到羞恥!」

    「誰讓你不准我們下凡去找奕豪!」朱雀抬起頭來,憤憤不平地抗議一聲,然後又倒在了矮桌上,沮喪似的喃喃自語著。「真是的,奕豪不在蓬萊就變得好無聊了啊,就連靜雨也在凡世不上來,我也想跟著下去啊……」

    「你們下去會只把凡世鬧得天翻地覆,忘了上次的教訓了嗎?白虎和蚩尤打起來,差點就把一座城市給毀掉,而朱雀你在旁邊也不說管管……」青龍嚴肅地訓斥著朱雀,然而後者卻早已睡了過去,看到她這模樣,青龍頓時露出想打人的神情,不過還是忍了下來,一屁股坐到玄武的對面,端起她的酒杯一飲而盡。

    「真是辛苦了啊,青龍。」玄武輕笑著替青龍把酒杯倒滿,絲毫沒有身為罪魁禍首的自覺。

    「玄武……」青龍頗為欣慰地看著玄武,若說四方神中有能聽他訴苦的人,那大概就只有玄武了。「剛剛謁見神君了,真是的,連神君都是魂不守舍的模樣,連我都有些受不了了,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到什麼時候……若是少帝能快點回來就好了……」

    「這個嘛,我想應該快了吧?」玄武泯著杯中的酒,似乎心不在焉的回答著。

    「你知道什麼嗎?」青龍頓時來了興趣,向著玄武追問,然而後者嘴角卻彎成曖昧的弧線,看到這模樣的青龍忍不住皺起眉頭。「你還是老樣子啊,總是神神秘秘的……我說,就告訴我又不會怎麼樣,我保證不向任何人透露。」

    「青龍,在凡世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哦……」玄武搖晃著酒杯,慢悠悠地說著。「秘密傳過第二隻耳朵就不再是秘密了,所以你就耐心等到秘密掀開的一天……唔!」

    說到這裡,玄武突然僵住了動作,手中的酒杯「噠」的一聲掉到桌上,然後伸手按著胸口,難以置信地抬頭望向遠方。「這是……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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