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時在南宋小朝廷掌權的宰相名叫韓侂胄此人營私舞弊任用宵小斥逐忠良
好大喜功卻無才幹把朝政弄得一塌糊塗。雖然或許尚不如秦檜之奸但亦不過是五十步
與百步而已。
「他們說的韓相爺莫非就是韓侂胄這個奸相?哼我還以為那個姓白的老者是個好人
捉我只是由於誤會呢原來卻是權門的鷹爪!」谷嘯風心想。
但隨即又有一個疑問從心中升起「辛龍生是名門正派的弟子那姓白的老者若然真是
權門走狗辛龍生豈肯與他往來?」
正自百思莫得其解忽又聽得有一個人走來粗聲粗氣地問道:「這裡關的是什麼人?」
這個人似乎是在相府中一個職位頗高的人只聽得兩個看守恭恭敬敬地答道:「小的不
知道是白老爺子吩咐我們看管的。」
那個人哼了一聲接著說道:「你們就只知道白老爺子眼睛裡敢情是沒有我了!」
那兩個看守齊聲說道:「不敢小人是委實不知。」
那人說道:「好你們的白老爺子昨晚到外西湖會的是什麼人你們總該知道了吧?」
那兩個看守賠笑說道:「史大人你老都不知道我們又焉能知道?相爺沒有告訴你
嗎?」言語中透露出這件事情是已經得到韓侂胄的同意的。
姓史那人越著惱說道:「這姓白的老匹夫來了之後相爺遇事都與他商量我哪裡
還沾得上邊?不過他想爬在我的頭上可也沒有那麼容易!」
這人大脾氣兩個看守都是不敢作聲。在了一頓脾氣之後這人卻忽地說道:「把
牢門打開我要進去看看!」
那兩個看守面有難色不約而同的都是說道:「這個、這個——」
這人大怒說道:「什麼這個那個?你們眼睛裡若是還有我史某人就快快給我打開!相
爺要怪也只能怪我不關你們的事!」
那兩個看守似乎對此人頗有幾分畏懼不敢不依終於給他打開了牢門說道:「史大
人你自己進去吧那小子是給點了穴道的恐怕還未醒呢。」
那人踏進牢房自言自語:「我偏要解了這小子的穴道盤問他的口供看你這個老家
伙能奈我何?」
谷嘯風裝作沉睡未醒待到那人走到他的身邊正在察視他是給點了什麼穴道之際谷
嘯風突然一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反而點他的穴道!
那人悶哼一聲右掌一抬便即拍下。谷嘯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已經點中了他的穴
道不料他居然還能還擊近身搏鬥欲避無從只聽得「蓬」的—聲谷嘯風的肩頭也給
他打個正著!
谷嘯風只覺得一陣火辣辣的作痛幸虧那人的手掌一碰著他的肩頭便即軟了下來力道
無以為繼這才沒有傷及他的琵琶骨。
那人腳步一個踉蹌斜轉兩步反手又是一拳叫道:「來來人哪!」谷嘯風撥開他
的拳頭只覺他的拳頭已是比不上常人打出的氣力那人聲猶未了已退了幾步終於就
像木頭一樣「卜通」一聲自己倒下去了。
原來姓史此人是個內家高手功力之深厚尚在谷嘯風之上只因冷不及防才給谷嘯風
點中穴道在給點中穴道之後也還能夠支持片刻方始不支。但谷嘯風若不是再補一指的
話只怕他還不會這樣快就跌倒的!
谷嘯風心裡暗暗叫聲「好險!」趁著牢門尚未關上迅即奪門而出那兩個看守剛剛跑
進來谷嘯風雙臂一分同時點著了他們的「肩井穴」這兩個看守的武功遠不如他登時
便倒了下去不能動彈了。
谷嘯風飛過牆頭外面是一個野草叢生的荒蕪庭院和谷嘯風想像中的豪華相府大不相
符倒是頗出他的意料之外。
角門忽地閃出一人「咦」了一聲說道:「你怎麼闖出來的?那兩個看守呢?」此人
正是谷嘯風在湖上所見的那個老者也即是看守們口中所說的「白老爺子」了。他是在內問
聽得聲響趕忙出來的。
谷嘯風料他武功定然厲害先下手為強雙掌劃了一道圓弧迅即招左掌是大力開
碑的剛猛掌法右掌則是以指代劍用「七修劍法」點他穴道一剛一柔配合得恰到好處
打了出去這才喝道:「給我殺了!」
那老者又是「咦」了一聲揮袖一拂說道:「不對吧我看你只是點了他們的穴道
並未殺了他們!」
這老者只是聽見看守跌倒下地的聲音就知是給谷嘯風點了穴道而且知道他們並未喪
命武學的高明真是匪夷所思令得谷嘯風吃驚不已!
谷嘯風說這謊話本來是想擾亂他的心神的不料騙不過這個老者不由得自己著慌了!
他的著慌不但是由於這老者武學的見識極為高明而且是由於對方只是那麼輕描淡寫
的一拂就化解了他雙掌同時出的招數!
谷嘯風只覺一股十分柔和的力道拂來自己的手掌竟似魁著棉花一樣無從力那股
力道雖是柔和谷嘯風亦已不禁一個踉蹌!
谷嘯風知道這人用的是借力打力的功夫一個轉身移形換位迅即又到了這個老者的
背後招出指點他背後的「風府穴」。
這次這個老者好似是有意試他的功夫並未閃開也未還擊谷嘯風點著他的背心只
覺隱隱有一股反彈之力將他的手指彈開。谷嘯風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難道他已練成了
武學中罕聞罕見的護體神功?」
當今之世的武學宗師谷嘯風只知道他的岳父韓大維是練有護體神功的但也只是聽他
父親如此說過而已並未見過韓大維用過也未知道韓大維是否已練成功。如今碰上這個老
者才是第一次開了跟界。谷嘯風情知不敵扭頭便跑。
那老者轉過身來截著他的去路笑道:「既來之則安之何必再跑!這把劍還給你
你若不服大可再試幾招!」
一面說話一面已是抽出一把寶劍倒持劍柄「塞」到谷嘯風的手裡!
這把劍正是谷嘯風所用的佩劍湖上被擒之後不知是給他還是給辛龍生繳去的。
谷嘯風面紅耳熱接過寶劍喝道:「你武功遠勝於我可惜你卻傲了權門鷹犬我打
不過你也是要和你拼的!」唰的一劍抖起了七朵劍花使的正是七修劍法中一招極為厲害
的殺手!
那老者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果然是七修劍法你是揚州谷若虛的兒子谷嘯風吧!」
說話之間揮袖一拂拂歪了他的劍尖。但他的衣袖卻也給劍尖戳破了三個小孔了!
谷嘯風道:「你既知道我的姓名來歷自當知道谷家決無向人屈膝的男兒!你把我殺了
吧我決不能容你戲耍!」
那老者道:「谷少俠你錯了!」
谷嘯風怔了一怔道;「什麼錯了?」
那老者道:「你以為我是什麼人?」
谷嘯風道:「你不是替韓侂胄做保鏢護院的嗎?」
那老者搖了搖頭說道:「不錯這裡是韓侂胄的相府老夫也是他的門客不過卻並
非如你所說的是替他看門護院的鷹犬!」
谷嘯風道:「那麼你在這裡做什麼?」
那老者道:「說來話長你隨我來。」
谷嘯風有點遲疑那老者笑道:「我若要想傷你何必多費心思安排圈套。好你既不
放心那我就多告訴你一件事情太湖七十二家水寨的總寨主王宇庭剛剛派了一個人見我
說起了你。說你前幾天是由他的副總寨主韓光銳送過長江的他們托我照料你。有這麼一件
事嗎?」
如果這老者不是俠義道的人王宇庭、韓光銳決不肯將這件事告訴他還托他照料谷嘯
風的。是以這老者這麼一說谷嘯風自是不能不相信他了。
谷嘯風插劍入鞘說道:「如此說來這可真是一場誤會了請恕晚輩無知之罪!」
那老者笑道:「應該向你道歉的是我。昨晚在外西湖我已看出你用的是七修劍法卻
未能制止辛龍生對你動粗委屈了你。」
谷嘯風面上一紅說道:「那位辛少俠呢?」
那老者道:「他回去了。他是代表他師父來赴我的約會的韓光銳送你過江之事他並
不知道你不可怪他。」
谷嘯風道:「晚輩豈會怪他只怪自己學技不精!」他糊里糊塗的敗在辛龍生之手覺
得十分冤枉說了起來胸中仍足餘憤未消。
那老者微微一笑似乎看出了他少年好勝的心事但卻也不再說什麼當下走在前面引
路將谷嘯風請進他的房間。
房間佈置得十分簡樸一床一幾兩張椅子幾上一張古琴除此之外就是空無所有的
蕭條四壁了。谷嘯風心裡想道:「他住在相府之中住的卻是這樣一間簡陋的房子就憑這
一點已是可知這位老前輩必定不是貪圖富貴的人!」
坐定之後谷嘯風施了一禮說道:「不敢請教老前輩高姓大名。」
那老者道:「老夫姓白單名一個逖字你大約不會知道我的。不過我與令尊卻也曾
經有過一段淵源呢!」
谷嘯風的父執之輩並無白逖其人也未聽他父親說過有這麼一個相識便問他道:
「原來老前輩和家父是早已相知的麼?家父早逝小侄無知真是冒犯了。」
白逖笑道:「也怪不得你不知道你的父親只怕也是一直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谷嘯風詫道:「白老前輩是怎樣和家父結交的?」
白逖笑道:「還境不上結交二字三十年前我與令尊在揚州某酒家見過一面。他可曾
對你說過那個行徑古怪的白衣少年!」
谷嘯風恍然大悟說道:「原來老前輩就是家父其後十多年來所想找尋卻設有找著的那
位少年英雄!」
白逖捋了捋三綹長鬚笑道:「老夫如今已是年已六旬了對少年時候的孟浪也頗為後
悔呢!少年英雄的稱號如今是該讓給你了。」
那件事情是這樣的——
三十年前谷嘯風的父親谷若虛正是像谷嘯風現在這樣在江湖上剛是聲名鵲起的時候
大江南北無不知道有這樣一位武林的後起之秀。
有一天谷若虛到揚州著名的「六和春」酒樓喝酒對面靠窗的座頭也有一位與他年紀相
若的少年自斟自酌。
谷若虛是本地的名人在這家酒樓上喝酒的客人差不多都是認識他的。是以他一進來
便有許多人紛紛和他招呼夠不上和他攀交情的也都是聳然動容不約而同的把眼光向他
射去好像是對他行了「注目禮」似的。
喧鬧聲中那少年把酒保叫來問道:「這人是誰?」酒保低聲說道:「客官不認識這
位相公?他就是揚州府鼎鼎有名的谷少俠文武全材在江湖上當真是誰個不知、那個不曉
的呢?」話出了口才覺對這客人似乎有點不敬於是打了個哈哈接著說道:「不過
客官你是外地人大概你也只是習文沒有習武吧也就怪不得你不知道這位谷少俠了。」
那少年冷笑說道:「江湖上盡多浪得虛名之輩甚麼大俠小俠老俠少俠我也聽得多
了。」他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這話顯然是對谷若虛而。
谷若虛當時也是少年氣盛待眾人紛紛向他招呼過後他就站了起來雙拳一抱向眾
人作了一個「羅圈揖」說道;「谷某浪得虛名各位朋友太客氣了谷某實是擔當不起!」
那少年斟了滿滿的一杯酒忽地說道:「原來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谷少俠請恕小可無
知之罪我敬谷少俠一杯!」酒杯向上一拋中指一彈「噹」的—聲那酒杯箭一般的向
谷若虛飛去。
谷若虛吃了一驚但卻也忍不住心中動怒想道:「你會百步傳杯難道我就不會?」
兩個座位之間的距高約有一丈八尺對方的酒杯已經飛來百忙中谷若虛無暇取酒杯斟酒
便把自己喝剩的半杯酒依樣畫葫蘆向對方擲去。說道:「閣下遠來是客理當我敬閣下才
是!」
那少年道:「哦原來揚州的規矩敬酒是讓客人喝剩酒的這個我倒是第一次知道!」
出言譏刺谷若虛不禁滿面通紅。說時遲那時快兩個酒杯已在半空中碰個正著!
谷若虛這個酒杯是小一號的杯中的酒又只有半杯兩個酒杯一碰谷若虛那個酒杯在
半空中翻轉過來杯中的酒都潑瀉了「噹」的一聲中途落下落在一個商人的桌子上
把一個碟子打破嚇得那個商人驀地跳了起來
少年的那個酒杯雖也碰得傾側杯中的酒潑出了一大半但卻是落在谷若虛的桌子上。
暗中較量谷若虛已是輸了一招了。
原來他們兩人的功力恰好半斤八兩但這少年佔了大杯裝酒的便宜就把谷若虛比了下
去。
谷若虛尷尬之極但轉念一想這少年武功如此高強也的確是值得結交的朋友。
就在谷若虛正在措辭想與對方接納之際只聽得那少年已是哈哈大笑說道:「原來鼎
鼎大名的谷少俠不過如斯!谷少俠的高明本領小可業已見識過了告辭!」谷若虛面上一陣
青一陣紅作不是不作又不是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際那個少年已是邁開大步下
樓去了。
這件事情過後谷若虛多方打探一直過了二十多年仍然不知道這少年是誰。是以他
常常把這件事情當作「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例子來教訓兒子。
如今白逖和谷嘯風說起谷嘯風這才恍然大悟說道:「原來自老前輩就是家父當年在
六和春所遇的那位少年英雄可惜家父早逝已是不能與老前輩論交了。」
白逖神色黯然。說道:「這件事情我也是甚為後悔當時的孟浪呢可惜沒有機會給我
向令尊道歉了。好在如今得見世兄可以讓我稍贖前愆。」
谷嘯風道:「老前輩太客氣了小侄無知冒犯這才是更應該向老前輩請罪呢。但小侄
還有若干疑團未解請老前輩賜示。」
白逖說道:「我知道你最感疑惑的就是何以我會在韓侂胄的相府中了。」谷嘯風道:
「還有那位辛少俠和老前輩的約會是怎樣一回事不知小侄是否該問?」
白逖說道:「這些事情我都要告訴你的不過請你稍待片刻。」
說罷把一個少年叫了進來說道:「你替史宏和那兩個看守解開穴道他若問起谷少俠
你說谷少俠是我的客人叫他別要多管閒事。」那少年應了一個「是」字奉命而去。
白逖說道:「他是我的弟子那個叫做史宏的人本來是韓侂胄的護院我來了之後韓
侂胄對我的尊敬遠遠在他之上是以他一直在妒忌我。卻不知我只是在相府暫且安身絕無
與他爭權奪利之意。」
谷嘯風道:「這等無知的小人也值不得老伯與他計較。」
白逖說道:「實不相瞞我在江南早已是金盆洗手隱居多年的了。這次之所以不惜
委身求作韓侂胄的門客乃是為了抵禦韃子南侵的大事!」
谷嘯風道:「原來如此。就只怕朝廷沒有抵抗韃子的決心吧?」
白逖歎了口氣說道:「是呀所以文盟主和王寨主一班好朋友才要用到我出來辦這
件事了。你還未知道呢朝廷豈只是畏懼外敵只圖苟安對民間的武力抗敵的義軍朝
廷卻要把他們當作盜匪來『剿』呢!」
谷嘯風歎道:「想不到靖康之恥今日重演。權臣當道秦檜和韓侂胄只怕都是一樣。
但今日的岳武穆卻是不可得見了。」
「靖康」是宋欽宗的年號(公元一一二六至一一二七)在位不到兩年就與父親徽宗
同給金人所俘。宋室從此南遷由宋高宗趙構繼位偏安江左史家稱為「南宋」。趙構後
來用秦檜為相岳飛(武穆)為將岳飛屢破金兵正思「直搗黃龍」之際卻給秦檜用十
二道金牌召回終於屈死。這「風波亭」的「莫須有」冤獄人所熟知也就不必作者多加
敘述了。
谷嘯風這幾句痛心的說話正是以古喻今內含深意的。要知宋室南遷之後岳飛也曾
奉過皇帝的御旨。「剿火」過太湖的「水寇」楊麼而楊麼當年正是抗金的一支最得力的義
軍。不過岳飛畢竟還是個愛國的將領雖然做了這樣一件大錯事後來在大敵當前之際他
卻能與—些義軍的領聯合共抗金兵。是以後人評功論過覺得岳飛還是功大於過對他
給以應有的尊敬。
谷嘯風這幾句話是把秦檜比作韓侂胄把現今朝廷的政策與當時相提並論的。當時的宋
高宗和秦檜要岳飛「襲匪」如今也是一樣。而當時的太湖義軍領楊麼也就等於今日的
太湖七十二家總寨主王宇庭一樣。但可惜連岳飛這樣的一個將領今日已是沒有了。
白逖正容說道:「老弟不必灰心歷史不一定就會重演的。即使當真那樣咱們也須盡
力而為。」
谷嘯風冷靜下來說道:「老前輩說得是。」
白逖接著說道:「如今蒙古南侵的危機比當年會虜南侵的危機更甚小朝廷在生死關頭
即使畏敵如虎也會給迫得非加抵抗不可。韓侂胄雖然是個弄權的奸相但和秦檜畢竟也還
是有點不同。秦檜是金人放回來的奸細做朝廷的官替韃子辦事韓侂胄尚未至於這樣。
至於說到抗敵的將領今日雖然是沒有岳飛韓世忠這樣的大將但中下級的將校卻也有不
少是要抵抗外敵不願『剿匪』的人。不過你大概不能在這裡多住兩天的了。否則我倒可
以設法讓你結識幾個這樣的將領。」
谷嘯風點了點頭說道:「我是初到江南情形不熟信口雌黃尚盼老前輩多予教導
以開茅塞。」
白逖說道:「你說的也有一大半是事實所以現在就須我們盡力了。我這次出來是和
文逸凡、王宇庭兩位商量過的。我之所以不惜屈身做韓侂胄的門客所為何來想必你也能
猜想到了。」
谷嘯風道:「敢情老前輩是要做朝廷與義軍之間的調停人說服韓侂胄與義軍合作不
要把官軍用於『剿匪』大家聯合共抗外敵?」
白逖說道:「不錯正是這樣。」
谷嘯風道:「韓侂胄可肯依從?」
白逖說道:「前途荊棘尚多不過大勢所趨韓侂胄即使不能完全依從也必將被迫答
應我們一部分的條件。日前正在初步磋商之中。」
谷嘯風恍然大悟說道:「辛龍生昨晚在外西湖與老前輩相會敢情就是代表他的師父
來作磋商?」
白逖說道:「不錯。我是充當韓侂胄的密使與江湖人物及義軍領接頭的人。不過
韓侂胄只知我與這些人認識卻不知我其實也就是他們的代表。時機尚未成熟韓侂胄也是
不敢洩漏風聲讓朝廷知道的。」
谷嘯風笑道:「怪不得這個秘密韓侂胄對他的護院也要隱瞞了。」
白逖說道:「辛龍生走了不久太湖的王宇庭就有使者到來說起韓光銳送你渡江之事
可惜當時還不敢斷定你就是那個人王宇庭的使者來去匆匆來不及等你醒來相見了。」
此時已是日上三竿的時候谷嘯風道:「我在此不便久留實不相瞞我也是替北五省
的綠林盟主柳女俠來和江南盟主義大俠聯絡的時候不早我想告辭了。」
白逖道:「你知道文大俠的住址麼?」
谷嘯風道:「韓老前輩已經告訴我了。」
白逖道:「文大俠的住處離此不遠大概只是大半日的路程不過他住在山中為了免
得你費神尋找我叫人送你前往如何?」
谷嘯風因為昨晚和辛龍生有了這一點小小的「過節」心裡又想親自先去見一見奚玉瑾
便道:「不必了我到了中天竺找一個樵夫問路便行。韓老前輩說山中的樵子都是知
道文大俠住處的。」
白逖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自己去吧。」接著笑道:「聽說過兩天就是辛龍生訂婚
的喜日他的那位姑娘是揚州百花谷奚家的女兒名叫奚玉瑾你們都是同一州邑的武學世
家想必知道這位姑娘吧?你此去正好趕得上喝他們的喜酒。」
谷嘯風滿懷感慨勉強笑道:「不錯我是認識這位奚姑娘的此來正是來得合時了。」
白逖哈哈笑道:「你喝了他們這一杯喜酒彼此之間的芥蒂也就可以冰消了。嘿嘿行
走江湖總是難免要碰上一些誤會的。」他說的是昨晚之事卻不知谷嘯風想的卻是與奚玉
瑾的往事。
谷嘯風心中苦笑暗自想道:「我與奚玉瑾之間的誤會只怕是永遠沒有解釋的機會。
她如今是就要訂婚的人了我、我還能夠和她說什麼呢?」
白逖說道:「你稍待片刻我叫小徒送你出去免得那些守衛囉唆。」
剛說到這裡恰好他那個徒弟就回來了。谷嘯風和他敘話互通名姓這才知道他名叫
嚴壯是白逖的第二個徒弟。大徒弟岑堅在太湖王宇庭手下當一名頭目早已出師。
嚴壯笑道:「谷兄你的獨門點穴委實厲害我費了許多氣力方始能夠解開。史宏這
廝內功本是頗有造詣的穴道解後仍是委頓不堪。」接著笑道:「史宏這廝把你恨得牙癢
癢的恐怕他還不肯就此甘休呢。」
白逖哼了一聲說道:「他敢怎樣?」
嚴壯道:「他當然不敢和師父你老人家作對不過谷兄在此人地生疏也得提防他陰謀
加害。」
谷嘯風道:「多謝嚴兄關照我現在就走準備到文大俠那兒。」
嚴壯與他年紀相若意氣相投說道:「可惜你不能多留兩天不過早點離開這個是非
之地也好。到了文大俠那兒史宏再狠也是無所施其技了。好我送你出去。」
後門的守衛見是嚴壯送客不敢盤問但另外有個衛士卻似躲在假山石後向他們偷看。
谷嘯風的目光偶然一瞥現此人他立即就躲進假山洞裡。在這一瞥之間谷嘯風驀地心
頭一動這個人似乎是在哪裡見過的但因匆匆一瞥看得不很清楚卻想不起這個人是誰
了。
出了相府谷嘯風便與嚴壯道別獨自沿著湖濱走去。中天竺在靈隱山之西靈隱山下
的「靈隱寺」也是西湖名勝之一。谷嘯風昨晚只是游了西湖西湖附近的名勝他還未曾遊覽
心裡想道:「可惜昨晚鬧了這檔事情如今只好走馬觀花待他日有空再來領略西湖的佳
趣了。」
早上的西湖和夜間的西湖又有不同麗日晴天之下湖光澈灩令人胸襟一爽。谷嘯風
默念蘇東坡那出名的吟詠西湖的詩:「湖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
子淡妝濃抹總相宜。」心裡想道:「坡翁此詩真是說得不錯。可惜如今南宋朝廷不思
振作只知在西湖尋歡作樂卻是令得『西子』蒙羞了。」
早上遊人甚少湖中只有幾隻畫舫。谷嘯風正自遊目騁懷忽聽得有美妙琴聲隨風飄過
湖面琴聲清越之中帶著幾分蒼涼。谷嘯風心裡想道:「這人倒似乎和那些俗客不同端的
彈得一手好琴令人俗念頓消。」
琴聲來自一隻畫舫谷嘯風抬眼望去只見珠簾半卷船中有兩個淡妝少女隱約可見
一個彈琴一個在旁邊正在焚起一爐檀香。
谷嘯風暗自想道:「這兩個姑娘倒是雅人。」
心念未已只聽得那個站立的少女說道:「侍梅姐姐你的瑤輩彈得越來越好了!」
彈琴的那個少女停了下來說道:「差得遠呢莫說比不上我的主人就是侍琴蛆姐
我也比她不上。」
那少女道:「哪位侍琴姐姐?」
侍梅說道:「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位奚姑娘呀她曾經在我們那裡充當過丫頭這事說
來倒是非常有趣。侍琴是我的主人給她改的名字。」
那少女道:「對昨晚你說那位奚姑娘的事情吞吞吐吐只說了一半。可令我心癢難
熬呢。我最喜歡聽故事最恨的是別人賣關子你把她的故事說全了好不好?」
侍梅歎了口氣說道:「這故事可是還沒有結局的呢而且在這裡也不方便和你說。」
那少女道;「好那麼今晚回去你再和我說。沒有結局的故事我也愛聽。」
谷嘯風聽了她們的談話不禁大吃一驚。奚玉瑾曾經冒充過辛十四姑的丫頭之事他是
聽得韓佩瑛說過的「莫非她們所說的這位姑娘就是奚玉瑾?」谷嘯風心想。
谷嘯風猜得不錯。原來這個侍梅正是辛十四姑那個暗戀辛龍生的侍女第一個把辛龍生
和奚玉瑾訂婚的消息告訴韓佩瑛的也正是她。不過在韓佩瑛說給谷嘯風聽的時候她卻沒有
提起侍梅的名字也不知道奚玉瑾就是「侍琴」。
谷嘯風情懷歷亂心神不定想與她們攀談又怕冒昧。
侍梅道:「龍姑娘你給我唱一支曲子好不好?你的歌喉我是十分欣賞的。」
那少女笑道:「在這裡唱曲?你別叫我獻醜吧。」
侍梅道:「怕什麼?又沒有多少遊人。古人說對景當歌西湖的風景還不夠好嗎?」
那少女道:「好吧那麼你給我彈琴。」
侍梅調好琴弦叫叮咚咚地彈了起來那個姓龍的少女輕啟珠唇和著琴聲唱道:「登
臨縱日正故國晚秋天氣初肅。千里澄江似練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殘陽裡背西風酒
旗斜矗。彩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念往昔繁華競逐歎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
古憑高對此謾嗟榮辱。六朝舊事隨流水但荒煙芳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遺
曲。」
這是北宋名臣王安石所寫的「金陵懷古」調寄「桂枝香」的一詞。王安石執政之時
宋朝已是國勢日弱常受外敵欺凌的了。故此詞中感今懷占對景興嗟充滿了沉鬱蒼涼的
情緒。
谷嘯風暗自歎道:「『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遺曲。』這不正是今日的西湖情景嗎?
嗯這兩位姑娘不但風雅且還是有心人呢!」正是:
後庭遺曲嗟商女逝水繁華感客心。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