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嘯風連忙問道:「信上說的是什麼?」
劉趕驢道:「這幾行蒙文甚為簡單譯成漢文意思就是。大功告成關中之地盡
屬閣下。為主為霸任君自擇。」
6崑崙拍案說道:「咱們所料果然不差不必取得全函只這半張信箋已是韓大維勾
結蒙古韃子的如山鐵證了。」
谷嘯風默然不語心中亂成一片。正如6崑崙所說這幾句話意思實在太明顯了。不必
閱讀全函已經知道這是一件什麼事情。「所謂大功告成當然是指蒙古韃子吞金滅宋之事
了。
上官複寫的這封信其實就是代表蒙古大汗給韓伯伯的允諾許他事成之後封他作關
中王。」谷嘯風心想。
劉趕驢道:「谷少俠你還有什麼懷疑嗎?」
谷嘯風道:「沒有。只是此事來得太過突然我實在是料不到。」
6崑崙道:「從這封信看來咱們對韓家這次生的事情所下的判斷大約也不會錯
了。殺人放火的事情還是他自己幹的。他故弄玄虛迷惑咱們以便他和蒙古韃子裡應外
合。」
谷嘯風道:「這麼說來韓大維是沒有死了?」
劉趕驢笑道:「怎麼你好像還不耽相信你這位泰山是個大壞蛋?他當然沒有死而且
他一定還在洛陽。」6崑崙沉吟半晌說道:「但這樣咱們倒是碰上一個難題了。蒙古兵
旦夕就可以攻到洛陽咱門若是護送這批財物去給義軍那不是任憑韓大維和韃子勾結了?
有誰去破他們的奸謀?」
劉趕驢道:「這只怕還是一個陷餅。韓大維讓咱們取了他家的寶藏他一定還會設法奪
回絕不會讓咱們平安運送給義軍的。但在這期間咱們的心力都放在護送這批財物的事情
上他在城中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活動了。」
6崑崙道:「為今之計必須先打探到韓大維確實的下落。谷賢侄這件事可得有勞你
了。我想他的女兒回家他或許會念在父女之情與女兒偷偷見上一面的當然他也一定會
捏造一篇假話不會讓女兒知道真相。」
谷嘯風道:「好那我現在就馬上趕回韓家。若然打聽到什麼風聲我馬上回來通
報。」
劉趕驢道:「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你也不必和韓小姐多說什麼免得她傷心太過。」
谷嘯風心知劉趕驢己是衷心的佩服韓佩瑛故此為她著想。谷嘯風心中甚為感慨點了點
頭說道:「我明白。」當下就離開丐幫的分舵連夜趕回韓家。
可是谷嘯風在途中卻越想越覺得不對。
許許多多事情都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韓大維何以會有那麼多的金銀財寶?他不帶走又
是什麼道理?雖然劉趕驢認為這是「誘敵」之計但谷嘯風的內心卻是不能同意這個說法
的。
「韓大維既然費盡心力才積聚了這偌大財富他又怎肯輕易拋悼?雖說他可以設法寺
回但這究竟不是很有把握的事情。這樣的『誘放』之計也未免太笨拙了。」谷嘯風心
想。
還有那半張信箋的事情剛才在丐幫分舵谷嘯風曾提出自己的懷疑6崑崙也找不
到今人可以信服的解釋。6崑崙只能推測韓大維可能是碰到什麼緊急的意外事情來不及把
那老僕手中的另外一半拿走。「不錯世間往往有許多意料不到的事情說不定可能如此。
但這樣的推測卻總是不大合乎常理。」
更重要的一層是因為谷嘯風相信自己的父親因為相信自己的父親所以就不能相信韓
大維是像6崑崙、劉趕驢所說的那樣一個大壞蛋。「爹爹和韓伯伯是幾十年的知己韓伯伯
若是壞人縱然他掩飾得如何好在幾十年的老朋友面前總不會始終不露絲毫破綻。我爹
爹嫉惡如仇若不是深知他的為人焉肯與他結成兒女親家?」
不過谷嘯風隨即又想到:「爹爹常常稱讚韓伯伯為人鯁直不負一個『俠』字他給
我訂下這門親事純粹是為了與韓伯伯氣味相投決非為了他家的財富。但韓家富可敵國
爹生前若是知道的話他一定會在閒話之中透露的但他從沒說過可見他是不知道的了
以爹爹的為人他若知道韓家富可敵國只怕也就不會與他聯姻了。但韓大維何以對爹爹隱
瞞他的財富呢?這件事他可以隱瞞別的事他是不是也可以隱瞞呢?」
許多事情谷嘯風都是百恩不得其解。他不能完全相信6、劉二人對韓大維的判斷但
也不敢斷定韓大維就是好人。
但他心裡總是隱隱覺得有點不對驀地他想起了一件事情「怎的我把這重要的證物忘
了?」
他曾經在那老僕的傷口刮下一塊凝結了的血塊來是準備在丐幫的分舵做一個試驗的
但因6崑崙催他趕快回去一時卻忘了這件事情。
這晚的月色很好谷嘯風在想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剛好走到一條小溪旁邊溪中游魚在
月光中清澈可數。
谷嘯風心想:「我現在試驗一下也還不遲。」於是搬來了石頭土塊堵住小溪的兩
頭圍成一個小小的水池把手帕中包著的血塊捏得粉碎倒入水中。過了大約一炷香時
候只見堵住了的這一段小溪中的游魚盡都肚皮翻白浮上水面!
小小一塊血塊捏碎的粉未投入溪中竟然毒死了無數游魚!儘管谷嘯風早已疑心這血
塊有毒但見這毒性如此之烈仍是不能不大吃一驚!
人驚之後跟著卻是大喜谷嘯風不由得叫出聲道:「韓伯伯不是兇手韓伯伯不是凶
手!」
要知韓大維練的是正宗內功修習正宗內功的人是決不能兼練毒掌的否則在運氣沉歸
丹曰之際自己就會中毒。而巨谷嘯風四年前曾到過韓家他知道得清清楚楚。韓大維掌上
的功夫乃是佛門的「般若掌」那是最純正的一種內功掌力。所以假如說韓大維是捨棄本身
所學改練毒掌的話也不可能。因為短短的四年功夫決不能練成這樣厲害的毒掌——打
傷了人傷口凝結的血塊還含有這樣的劇毒卜谷嘯風心裡想道「這人不知是誰朱九穆
修羅陰煞功恐怕也沒有他這毒掌這樣厲害!」再又想道:「這樣看來韓伯伯的確是碰到一
個極厲害的仇家了。而且這個人還不是朱九穆。我應該把這個現馬上趕回去告訴6幫
主!」
他剛想口轉丐幫分舵忽然霍然一省想到:「這人既然殺害了韓伯怕的全家若是給
他知道韓小姐已經回家他焉能放過?韓小姐一個人守在家中這可是危險得很哪告訴6
幫主慢一些也不打緊叫韓小姐躲避可是刻不容緩!」
心念未已忽聽得樹林裡似乎有人冷笑谷嘯風又是大吃一驚喝道:「是誰?」不見
有人回答。谷嘯風立即施展「八步趕蟬」的輕功朝著那聲音的來處奔去但見空林寂寂
哪裡有什麼人影?谷嘯風驚疑不定:「難道是我的錯覺?」當下再用「傳音入密」的內功叫
道:「朋友你是否明白韓家的內幕如果你是笑我糊塗便請出來賜教!」要知他是在叫
出「韓伯伯不是兇手」
這一句之後聽到那一聲冷笑的;假如真的是有人冷笑並非錯覺的話這個人定然是
嘲笑他判斷的糊塗。
谷嘯風的「傳音入密」功夫已有相當火候如果林中有人即使這人已經施展輕功逃
跑也還是會聽到他這番言語。但谷嘯風等了一會仍是不見有人回來。
谷嘯風啞然失笑心想:「想必是我太緊張了以至有此錯覺。說不定這只是夜皋的啼
聲。若然真是有人的話他既然譏笑我就不會不出來見我的。」
於是谷嘯風匆匆忙忙的把泥士石塊填塞那段溪流免得有人誤飲毒水。這個小小的工程
也花了他大半個時辰做妥之後這才放心去找韓佩瑛。
韓佩瑛此時正在家中的斷壁殘垣之下獨自呆但覺心中一片茫然幾乎以為這是一個
惡夢!
這是她住了二十年的老家家中有她熟悉的人有她熟悉的種種美好的事物她手種的
花她撫摸過的大湖石荷塘裡的蓮蓬假山上棲息的小鳥書房裡的滿壁圖畫練武場中
第一次試劍時的劍痕。還有童年的歡笑少女的情懷……這一切突然間就像化作了一縷輕
煙幻夢般的在她眼前消失了。
她還記得那天晚上爹爹套上騾車送她出門叫展一環和6鴻兩個老人家會同鎮遠
鏢局的孟總鏢頭護送她到揚州去完婚。她爹爹曾有多少叮嚀多少祝福……別來不過三
月變化竟是如此之大。她的家給人燒了她熟悉的家人給人殺了她的父親下落不明她
的希望和夢想也都毀了!
短短的三個月把她整個人生都改變了!
短短的三個月她經歷了多少不幸的遭遇嚥下了多少令人難以忍受的悲傷!
她倚著斷壁殘垣望看這殘破的家欲哭無淚!
這一把火不但燒燬了她的家也燒掉了她的歡樂燒傷了她的感情。
過去在她心坎深處藏著兩個人。一個是她的父親與她相依為命的父親。她的母親
早死她是父親一手撫養成*人的。
這是她在世間最愛的一個人如今卻已是死生未卜了!
還有一個曾經深藏在她心中給過她以多少幻想的人就是谷嘯風。不錯她和谷嘯風
之間其實還說不上有什麼愛情但自從她懂得人事的時候開始她就知道谷嘯風是她的未婚
夫了。
她知道他是武學名門之子她知道他是個英俊的少年俠士夫妻名份既定儘管谷嘯風
對她是那樣陌生她也還是把少女的情懷寄托在他的身上的。在她少女的心扉並沒有第二
個男子闖進過。她從沒想到要反對這樁婚事更是做夢也沒想到這樁婚事會有如此出乎她
的意料之外的變化!
這兩個她曾經愛過的人雖然感情的性質不同一個是天他的骨肉之愛一個是只為未
婚夫的名份而付出的朦朧的愛情但在過去卻都是在她心中難分軒輊的兩個親人。如今這
兩個親人都失掉了。也許父親還會再找回來谷嘯風卻已是在她心頭一去不復返了。
月夜藍天天空飄過一片斷雲。韓佩瑛不覺喃喃自語:「我又將飄流何處呢?」
這時已經是過了三更的時分了她早已埋葬了那幾個家人這個家也是沒有什麼可以留
戀的了。谷嘯風還不見回來!
她忍受不住這份寂寞與傷心她想離開這傷心之地可是她欲行又止終於還是想道:
「再等一會兒吧他是說過要回來的!」
韓佩瑛忽地翟然一驚心中掠過一個朦朧的意念就像一片難以捉摸的=彩一樣。她自
己也覺得有點奇怪:「我為什麼這樣相信他呢?我為什麼又是這樣的盼望他回來?」
這次婚變生韓佩瑛雖然不至於對谷嘯風有什麼大不了的痛恨但也總是氣憤難消。
這次婚變令她感到失面子感到給人侮辱的難堪。她可以原諒谷嘯風和奚玉瑾相愛但她卻
不能原諒谷嘯風損傷了她少女的自尊。可是這次出乎意外的在她自己的家中和谷嘯風見了
面她忽然覺谷嘯風原來並不是像她想像的那樣對她輕視相反的卻對她有看一份深深的
敬意這從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可以體會出來。他對自己也並非如她想像的那樣
「寡情薄義」相反他還肯捨了性命來保護她不但幫她趕走了朱九穆而且對她的不幸
遭遇表現了深切的關懷。儘管他沒有絮絮叨叨的慰問但這也是她能夠感覺得到的。
她知道這不是「愛情」但儘管如此總不能否認谷嘯風是有「情」有「義」的了。不
是夫妻的「情義」也是一種乎普通朋友的「情義」了。
她當然也知道谷嘯風是要來她家退婚的若在過去想起他是來遏婚的她一定會忍不住
氣憤。但如今她卻覺得谷嘯風敢於這樣做——敢於冒了給她父親痛責的難堪甚至給她父親
殺掉的危險——這正是一種光明磊落的大大夫行徑。
她的少女的自尊得到了滿足她的不幸得到了關懷她正在失掉親人孤苦無依之際又
得到了谷嘯風趕來保護。不知不覺之間她對谷嘯風的觀感已是為之一變。不知怎的她
突然覺得谷嘯風就像她父親一樣可以讓她依靠所以她是這樣急切的盼望他回來。
可是當真只是為了他可以倚靠麼?還是那一片少女的朦朧愛情在她心中忽然又死灰重
燃呢?她自己給自己辯解:「不是的不是的。我盼望他回來不過是為了想知道爹爹下落
的線索罷了。那個不知道何故被活埋在園子的怪人一走會有什麼消息給他帶回來的。」她
自己給自己辯解覺得很有「理由」卻不知這正是一種「躲避」。她「躲避」掘自己心
底的「秘密」因為少女的情懷本來就是難以捉摸的一片雲彩不但是別人難以捉摸也包
括自己在內。
正在韓佩瑛心亂如麻正在她焦急等待谷嘯風回來之際忽地聽得似有什麼聲息韓佩
瑛抬頭一看只見一條影子從牆上的缺口跳了進來。
韓佩瑛正想叫道:「你回來了?」這四個字卻突然在她喉頭梗住原來跳進來的是一個
陌生的人約有四十來歲年紀面帶病容。
韓佩瑛吃了一驚說道:「你是誰?」那人道:「小姑娘你別慌跟我來吧。」面上
木然毫無表情但聲青柔和看來不似含有惡意。
韓佩英道:「為什麼我要跟你走?」
那人談淡說道:「你跟我來就可以見著你的爹爹。」
韓佩瑛又驚又喜急忙間道:「我爹他、他沒有死?他在什麼地方?」
那人道:「當然沒有死要不然我怎能帶你去見他?別多問了快來吧。」
但韓佩瑛並非三歲小兒豈能隨隨便便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說話?是以她在驟然的一陣驚
喜過後仍然問道:「你究竟是誰我可不認識你啊!」
那人似乎懶得多說把掌心一攤只見他的掌心上有一隻黑黝黝的指環指環當中嵌有
一顆小小的蒲紅色的寶石。
那人待韓佩瑛看清楚了這才說道:「你不認識我這戒指你總認得吧?」
這剎那間韓佩瑛當真是驚喜交集這才相信這個人確實是她父親差遣來的。
原來這枚烏金指環正是韓大維的一件寶物這幾年來他總是戴在手上沒有片刻離開
的。
韓佩瑛記得這枚指環是她父親的一個朋友送的。第二天那位朋友走後她的父親曾對
她說過這枚指環的來歷所以她的印象特別深刻。
那一年正是韓大維受了朱九穆修羅陰煞功之傷不久他爹爹體中的寒毒已經作只
能僵臥床上動彈不得。
有一天來了一個名喚上官復的人這人韓佩瑛從來沒有見過但她爹爹卻像一個老朋
友似的招待他。上官復在她家住了一晚這枚指環就是上官復送給她爹爹的。
她爹爹說鳥金雖然貴重但最難得的還是嵌在指環上的這顆赭紅色的寶石名為「天
心石」天下只有在崑崙山地頂的「星宿海」上才產有這種寶石。「星宿海」中這種赭紅色
的石子多得很一定要識貨的人才能知道哪一顆是「天心石」。星宿海在崑崙地頂武功稍
差一點的都上不去即使是武功好而又識貨的人也須在恆河沙數的石子之中才能揀出一顆
「天心石」來其難找可想而知。
她爹爹說「天心石」的可貴之處還不在於它是一顆稀有的寶石而是因為它可以當作藥
物使用。天心石藥性極熱正是克制寒毒的一種極佳藥物用它來摩擦身體的各處關節能
治因寒毒而引起的癱瘓。雖然還不能根治修羅陰煞功之傷但卻可以使他漸漸恢復行動的功
能而且可以使他少受許多寒毒作的痛苦。是以她爹爹戴上這枚戒指之後便片刻也不能離
開了。
韓大維這枚片刻不能離開的烏金指環如今竟在這人手上韓佩瑛當然是不能不相信他
的說話。要知他若是用她家裡別的珍寶作「信物」韓佩瑛還可能懷疑他是偷來的只有這
枚指環非得韓大維給他不可。
這人攤開手掌讓韓佩瑛看清楚之後立即便走。韓佩瑛更不遲疑跟著便迫出來。韓
家是倚山建築的那人出了韓家直奔上山。別看他似個病夫跑起路來卻是捷若猿猴
登山如履平地。韓佩瑛使出「八步趕蟬」的輕功這才勉強跟得上他。
韓佩瑛心想:「爹爹難道就是躲在這個山上山上可是沒有人家的呀?」吸一口氣走
快幾步追到那人後面忍不住問道。
「我爹爹傷得怎麼樣?他如今是在哪兒?」那人談淡說道:「你跟著來!就會知道何
必多問?省點氣力走路吧!」
韓佩瑛的輕功尚未練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一開口說話真氣稍洩果然便落後了十數丈
之遙。韓佩瑛心道:「不錯這悶葫蘆見了爹爹自會打破也不必急在一時。」於是凝神靜
氣跟著他走不再多間。
這座山雖不很高但也相當險峻不久走到一個峭拔的山峰之下前面已無去路。這座
山峰由東面看過去宛如一座樓台在南面看過去卻似一個城壁西面則有一個瀑布倒掛下
來水由石壁奔瀉而下聲如金石隨風飄忽疏密不定活像一幅銀色的大竹簾是這座
山上有名的奇景。
韓佩瑛正自詫異:「為何他帶我到這絕頭路來?」心念未已只見那人雙袖一揮已是
穿過水簾直撲進去身形倏忽不見顯然是瀑布後面藏有山洞韓佩瑛心道:「哦原來還
是有路可通!」
跟著那人依樣畫葫蘆的穿過水簾果然現一個山洞。衣裳沾了不少水珠幸虧那瀑布
流量不大迅穿過水簾也不過等於是在雨中急跑片刻衣裳尚未至於濕透。
穿出這座山洞眼前豁然開朗。是一個平坦的山谷谷底。遠遠有一幢堡壘形的石屋。韓
佩瑛心道:「原來水簾後面竟是別有洞天我卻一點也不知道。但這幢房子恐怕是新近才起
的吧否則爹爹和展大叔他們怎的也從來沒有說過?」
要知這是她家的後山她從小就常常上來玩耍的。她家裡的展一環、6鴻等人年紀比
她大得多對這座山也當然比她更熟悉。水簾洞後面別有洞無她沒有現她的家人總應
該現的這家人家若是早就有了的話她的家人總不會一個也不知道。韓佩瑛心裡覺得有
點奇怪但反正就要到了也就無暇多問。
那人帶她到了那幢石屋前面輕輕的彈了三下石門。
只聽得軋軋聲響兩扇石門左右分開露出五寸多寬的縫隙一個蟑頭鼠目的中年漢子
探出頭來斜著眼睛盯了韓佩瑛一眼陰惻惻地笑道:「哦原來是二師哥把這小妞兒帶來
了這小妞兒倒是長得好俊呀!」帶韓佩瑛來的人道:「別胡說八道快快開門!」
韓佩瑛見了這蟑頭鼠目的漢子心裡已是覺得幾分憎惡聽了他用這種輕薄的口吻說
話更不舒服。但為了急於見父卻也不便和他爭吵當下就隨那個人走進這座堡壘。
走進大門之後堡壘裡陰森森的就不見再有人了。韓佩瑛暮地心中一動想道:「不
對不對。爹爹若是在這裡養傷這屋子裡的人應當是他的朋友才對。為什麼看門的這個家
伙竟敢用這樣不禮貌的態度向我說話?什麼『帶來』不『帶來』的倒好像是另有主使之
人叫這人把我『帶』到這兒而不是奉了我爹爹的差遣。」想到此處隱隱感到不妙一
陣寒意透上心頭想道:「莫非是我爹爹的仇家安排下的陷階?但這個烏金指環卻又怎能在
他手上?莫非是我爹爹已經遇害了?但即使這烏金指環是他們搶來的他們又怎地會知道這
指環是我爹極寶貴的東西因此可以拿來當作信物騙我?」
心念未已那個似病夫的漢子已經帶她踏上一道長廊說道:「韓姑娘令尊就在這間
屋子裡養傷。」長廊盡頭有一間屋子門頭掛有一盞燈籠因為不見外面的天光一盞燈籠
出的光源仍是十分黯淡。
韓佩瑛一咬銀牙心裡想道:「既然來到這裡就看它一個明白。」當下叫了一聲
「爹!」那人道:「你爹恐怕正在睡覺輕聲點兒。」
角落有一個帶著氈帽的人忽地長身而起韓佩瑛事先沒有留意倒是嚇了一跳.那人
道:「大師哥請你開門讓他們父女相會。」韓佩瑛心中不禁又是一動暗自思忖「我爹
在這裡養傷為什麼他們要反鎖房門倒好像是把我爹爹當作囚犯看待!」
心念未已房門已經打開那個戴氈帽的人回過頭來說道:「請吧!」
黯淡的燈光之下韓佩瑛這才看清楚了這人的廬山真貌。這剎那間韓佩瑛的這一驚當
真是非同小可原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以前在禹城的「儀謬樓」上她和官棉雲曾經碰
上的那個濮陽堅!那日濮陽堅用」化血刀」傷了黃河五大幫會的兒個腦她和宮錦雲還曾
經與他交過手的。
韓佩瑛驚得跳了起來喝道:「好賊子敢來騙我!」一指向濮陽堅戳去濮陽堅反手
抓她手腕後面那個漢子在她背後一推登時把她推進了這間牢房。
韓佩瑛跌跌撞憧的衝入牢房黑漆中視而不見幾乎踏著一個人幸而及時覺韓佩
瑛大吃一驚連忙按著牆壁這才穩住了身形。
只聽得「卡嚓」一聲牢門已經下鎖濮陽堅在外面罵逍:「好一個不知死活的野丫
頭到了這兒居然還敢與我動手哼若不是師父有命我不斃了你才怪!」原來濮陽堅
在剛才抓韓佩瑛之時胸口的「愈氣穴」也給韓佩瑛點個正著「愈氣穴」是內息運轉的樞
紐雖然得他師弟立即給他解穴也是痛得難受。
韓佩瑛無暇理會濮陽堅的咒罵彎下腰看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她是自小練過暗器功夫
的目力異於常人此時己漸漸習慣了黑暗隱約看得見這個人的形態了。
這剎那間韓佩瑛不由得心頭一震嚇得險些暈了過去原來這個人果然就是她的爹
爹。要知她雖然早已料到父親受傷但突然現他僵臥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她焉得不
驚?韓佩瑛叫道:「爹爹!」伸出手去手指已是不由自己的顫抖使不出氣力來。韓大維
握著她的手慢慢地站了起來說道:「是瑛兒麼?」聲音雖然微弱但也聽得清清楚楚。
韓佩瑛這才稍稍寬心。原來她覺韓大維雖是受傷。卻還沒有她想像的那樣嚴重。韓大
維抓著她的手站起來她其實井沒有怎樣使勁是韓大維使用上乘武學中的「借力」之訣
自己站起來的。
韓佩瑛抱著父親。又是歡喜又是傷心。歡喜的是終於見著了自己至親至愛的人傷心
的是她爹爹絕世武功竟然弄成這個樣子。雖然傷得不如她想像的那樣奄奄一息但父女倆
同被關在黑豐恐怕也是插翼難飛。韓佩瑛宛如置身惡夢之中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話來安
慰父親才好不由得淚如雨下。
只聽得將她帶來的那個人在外面哈哈笑道:「韓姑娘我說過可以讓你們父女會面這
可不是騙你的吧?你放心我們不會害你們父女的。你們骨肉團圓應該高興才對。不必哭
哭啼啼了。」說罷又對濮陽堅道:「師父吩咐可不許虐待這個丫頭。大師哥我先去稟
告師父了。」
濮陽堅「哼」了一聲說道:「我知道你當我只是一個莽夫嗎?你去吧。」那人賠笑
道:「我只是怕大師哥的脾氣一時按捺不下既然師哥明白那我就去了。」
韓佩瑛尚未開口安慰父親倒是韓大維先出聲安愚她了。韓大維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瑛兒在敵人面前可不許哭!」韓佩瑛道:「是!」收起眼淚。韓大維道:「瑛兒你
沒受傷吧?」韓佩瑛道:「沒有。爹爹但你、你怎麼啦?」韓大維苦笑道:「你來了
我就不會死了。」
韓佩瑛問父親怎麼樣意思當然是問他傷得如何聽了韓大維的回答答非所問不覺
有點奇怪心道:「爹爹為何不告訴我傷得如何卻說我來了他就不會死這是什麼意
思?」
韓大維道:「瑛兒你回過家了?」韓佩瑛道:「是孩兒是昨天回到家的。一回到家
中就碰到了朱九穆這老魔頭。」
韓大維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你不是一個人回家的吧嘯風呢?」心中惴惴不安生
怕他的愛婿遭了朱九穆的毒手。
韓佩瑛道:「嘯風幫助孩兒打跑了朱九穆他現在已到洛陽的丐幫分舵去了。嘯風走
後孩兒才給那個人甩爹爹的烏金抬環騙來此地。」
韓大維鬆了口氣說道:「嘯風真是個有情有義的漢於不在我將你終身托付與他。在
這兵荒馬亂的年頭。他剛剛與你成婚就願意陪你回家省親。唉我讓你到揚州完婚本來
是想你遠走進禍的誰知你們竟是這樣的惦記著我又回來了。但這是你們的一點孝心我
也不能怪責你們。」
韓大維只道他們夫妻一同來省親為的是怕蒙古韃子打來自己行動不便故而他們夫
妻要來把自己接出危城哪裡知道谷嘯風和他女兒卻是分道而來而且谷嘯風的來意還是
要找他退婚的。
韓佩瑛羞得滿面通紅心中又是感到恥辱又是感到難過。
幸虧這牢房裡一片漆黑韓大維看不見他女兒的神態。
韓佩瑛怕父親傷心對病體更是不利因此她只好把滿肚子的委屈嚥了下去不敢向她
父親訴說。當下又再問道:「爹爹傷你的那個人是誰?你傷得到底怎麼樣?」
韓大維道:「我是受了一個老魔頭的『化血刀』之傷哼。
若非我行動不便體中的寒毒未曾消除這『化血刀』雖然厲害也未必就能傷得了
我!」
韓佩瑛大驚道:「化血刀?呀受了化血刀之傷這可是非同小可的呀!」
韓大維笑道:「你不必擔心。不錯化血刀的確厲害但除非我自己不想活否則只用
化血刀傷了我可還不能取了我的性命。」忽地覺得有點奇怪於是接著問道:「瑛兒你
怎麼知道有化血刀這種毒功的?」
韓佩瑛道:「爹爹用化血刀傷你的那個魔頭是不是名叫西門牧野?」
韓大維更是詫異說道:「不錯你怎麼也知道這個老魔頭?」韓佩瑛道:「在外面看
守的那個人名叫濮陽堅正是西門牧野的弟子孩幾這次回家路過禹城之時恰好碰上他用
化血刀傷了黃河五大幫會的幾個腦。」
他們在牢房裡低聲說話隔著厚厚一重石壁。聲音本來很難傳到外面。但濮陽堅卻不知
是否聽到了他們的說話在外面自言自語大聲說道:「暫時我不動你這臭丫頭但你終須逃
不脫我的手心哼還有公孫璞這小子幾時一併捉來方能消我心頭之恨!」
韓大維厲聲喝道:「你敢對我女兒出言不遜我一出去就先殺了你。你莫以為我受了
傷殺你這等草包韓某不費吹灰之力!」說罷一彈石壁外面倚著石門偷聽的濮陽堅竟
給震得耳鼓嗡嗡作響。
濮陽堅吃了一驚嚇得果然噤不敢聲心裡想到:「這老頭兒受了我師父的化血刀之
傷居然還有如此深厚的內功倒是不可小覷。師父會不會放他我實是難以猜測還是不
要惹他惱怒為妙。」
韓大維懾服了濮陽堅之後低聲再問女兒道:「公孫璞是誰?」韓佩瑛道:「是孩兒在
禹城碰上的一個少年據說是公孫奇的兒子濮陽堅這廝曾在他的手下吃了大虧。」
韓大維道:「公孫奇是二十年前武林中最心狽手辣的大魔頭江湖上人心難測這公孫
璞既然是公孫奇的兒子你們夫妻還是以少和他來往為宜。」韓大維只道女兒是與谷嘯風
一起碰上公孫璞的。韓佩瑛不想父親知道詳情含糊應了一個「是」字。心裡卻在想道:
「那位宮姑娘不知怎麼樣了她去找公孫璞也不知找看了沒有公孫璞有破解化血刀的功
夫倘若是他來到說不定可以和兩門牧野這老魔頭鬥上一鬥。」
韓大維道:「西門牧野的來歷是公孫璞告訴你的吧?」
韓佩瑛道:「不錯。因此孩兒頗覺得有點奇怪。」韓大維道:「奇怪什麼?」韓佩瑛
道:「聽說西門牧野這老魔頭是住在關外的在禹城之時濮陽堅收服了黃河五大幫會也
曾透露口風說是替他師父在中原揚威立萬。推測他這口氣他的師父當時還是在關外的
卻何以突然到了此地?這裡是什麼地方?看來這幢堡壘是早就有了的但咱們卻不知道。難
道這是西門牧野的別墅麼?還是另有主人和他勾結的呢?」
韓大維道:「不錯這幢堡壘是早就有了的我也早已知道但我不許他們告訴你。」
韓佩瑛詫道:「為什麼?」
韓大維唄口氣道「說來話長暫時你還是不知道為宜。但西門牧野與這裡的主人相
識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韓佩瑛大為奇怪不解爹爹何以不肯讓她知道。就在此時忽聽得似有聲響韓佩瑛抬
頭一看只見有一籃東西從屋頂所開的天窗吊下來平平穩穩地落在石几上籃中盛滿食
物。
韓佩瑛把籃子裡的食物拿出來說道:「有酒有肉倒是豐盛得很就不知是否下了
毒?」韓大維逍:「這老魔頭若是要害咱們無須使用如此伎倆。瑛兒你肚子餓了盡可
放心來吃。」
韓佩瑛撕下一條雞腿說道:「你為什麼不吃?」忽見亮光一閃韓佩瑛抬頭望去只
見有一張面孔貼在囪子上鼓起一雙白滲滲的眼珠正在盯著她。原來是這人打開了一面窗
子透進亮光。
這張臉孔冷森森的毫無表情韓佩瑛驟吃一驚不覺「啊呀」的一聲叫了出來。
那人說道:「小姑娘別害怕。你爹說得對我是不會暗中謀害你們的你勸你爹吃點
東西吧。」韓佩瑛聽了這話始知這人是西門牧野。
韓大維怒道:「你這老怪物把我女兒騙來、打算怎麼樣?你以為我就會降服你嗎?」
西門牧野笑道:「韓大維我讓你們父女相會你還不感謝我?嘿嘿你的女兒在你
身邊你總捨不得就死了吧?還是先吃飽了再說吧!你還有一個老朋友也來了呢你吃飽
了咱們大家商量商量。」
兩門牧野的臉孔在窗口移開接著是朱九穆的臉孔出現。韓大維「哼」了一聲道:「大
不了是個死你們二人聯手韓某又有何懼?」
朱九穆冷冷說道:「韓大維我本來要找你算帳的誰知你是如此不濟事未等得及我
來你已先著了西門兄的化血刀了。
西門兄不想你死我看在西門兄的份上這筆帳也可以一筆勾消就看你知不知趣。」
韓大維道:「好多謝你們請客。」倒酒就喝抓肉就吃抹了抹嘴說道:「東西我
是吃了但你們倘若是想耍什麼手段我韓某人可是軟硬不吃!」
西門牧野冷笑道:「我何須耍什麼手段?告訴你吧我即使現在放你出去正派中人也
決不能容你韓大維了!」這一陣冷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笑過之後兩張臉孔同時消
失。
韓佩瑛道:「爹原來你一直沒有吃過東西嗎?」
韓大維苦笑道:「我這次遭人暗算傷心已極自覺了無生趣不如死了還好。但想不
到你也來了倒叫我不能死了。」
韓佩瑛這才懂得她剛進牢房之時父親說那兩句話:「你來了我就不會死了。」原來是
這個意思。韓佩瑛道:「不錯國得青山在不怕沒柴僥。爹以你的絕世武功只要你不
是自萌死志說不定還有絕處逢生的機會。」韓大維把瓶中余酒一吸而盡出長歎。正
是: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