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濟南市西郊
中秋佳節,圓月當空、星辰點綴。山川寂靜,唯有溪水畔的工棚之中燈火通明、鑼鼓喧天,甚是熱鬧。
寬敞的工棚裡,一個身著古裝、健碩英俊的青年男子正站在七米長、三米寬的台基上舞動一柄重達八十二斤的八卦宣花斧,那陣勢可謂是虎虎生威、八面生風。
男子的斧技神乎其技,不禁贏得台下陣陣掌聲。
坐於台下的不是別人,正是廣電總局、山東省文化廳、濟南市文化局以及《新隋唐演義》拍攝贊助商的領導、老總們,他們都放棄了往日裡的矜持和端莊,高聲喊好。
台上的男子正是程關,程咬金的後人,傳承了程咬金的「三板斧」,並能耍出三分模樣,於是被「特邀」來扮演《新隋唐演義》中的程咬金。
他本是濟南市西郊江城街的「豬肉王子」,靠賣肉為生,十五歲就擺攤賣肉,用的不是屠刀,而是八卦宣花斧。
八年實踐,外加父輩的強壓,他的斧技雖然抵不上祖上程咬金,但耍起來也是有模有樣。
廣電總局以及省部級領導們正是衝著他的精湛斧技而來,相傳他能再現隋唐英雄程咬金的「三板斧」。
於是,他們趁中秋佳節之際,打著「視察工作」的旗號突然來到《新隋唐演義》的拍攝現場。
導演老馮一下子只要硬著頭皮接待,在清香溪水畔搭起了臨時表演工棚,一來可以讓領導們一睹程關的斧技,二來可以賞月。
老馮告訴程關,只要領導們高興了,他會給他加獎金。
程關默笑,只好他自己高興了,他願意拿出賣豬肉轉來的錢給領導們發獎金。
他站在高台之上,瀟灑飄逸地揮動著長九尺五寸的宣花斧,舞斧多年,他已不再拘泥於招式,只是盡情、盡興地揮舞。
縱然是放蕩不羈的招式,但是在台下領導眼裡,那卻是神乎其技的「三板斧」,歷來扮演程咬金的演員都是一板一眼、照貓畫虎,無人能真正演繹出混世魔王程咬金的斧技。
唯有程關,他一招一式之中的力道不僅表現出了「三板斧」的神韻,還表現出了混世魔王渾身的彪悍氣息。
台下的掌聲越來越大,領導們的激情越來越高,拍案稱奇者比比皆是。
但是馮導的眼裡卻浮現出巨大的憂慮,他看到了程關灑脫的臉龐,也也看到了他臉上濃濃的醉意。
程關好酒,每次演戲之前,馮導都會囑咐他不要喝酒,可是他都是偷偷咪上幾口。
程關是特邀演員,他來演程咬金,並不是為了那豐厚的薪酬,而是在他父輩的逼迫下來再現祖上程咬金的光輝歷程。
所以馮導平日裡對他是特別照顧,對他表演期間咪了幾口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今日特殊,領導、老總們紛紛駕臨,可不能在他們面前出亂子,所以馮導之前再三囑咐程關切勿飲酒,了不起表演結束之後,他陪他喝上三天三夜,當是補償,雖然馮導喝上一杯啤酒也會吐上一個上午。
誰知,程關是那種不拘小節之人,上台之前,他偷偷喝下了兩瓶二鍋頭,本要喝上三瓶,想到馮導的話,於是少喝了一瓶。
「嗯,不錯,65℃的二鍋頭就是比38℃的夠勁!」程關一邊在不大的高台上揮舞著宣花斧,一邊喃喃自語,今天馮導把他屋裡的酒都收了起來,他平日裡都喝三瓶半斤裝38℃的二鍋頭,正好,演戲的時候不會忘詞。
他櫃子最深處還藏了三瓶一斤裝65℃的二鍋頭,本想珍藏,剛才實在難忍飯桌上無酒,於是把它們摸了出來,喝了兩瓶。
現在正好酒勁上來了,程關的斧頭耍得是越來越飄逸了,醉意濃濃的他此刻已達到忘我的境界。
台下的馮導早已急出了一身汗,程關演砸了倒無所謂,萬一他一不留神,將那八十二斤的宣花斧扔到台下,砸到某領導的腦殼上,血肉飛濺,到那時馮導金牌導演的帽子就要搬家了,說不定還有牢獄之災。
程關並沒有感覺到馮導的不適,他只知道手中的宣花斧越來越輕,輕如鴻毛一般,他只是隨意一擺,九尺五寸的的巨斧就會呼啦一聲破空。
此刻演的正是程咬金未投軍之前,大戰數個橫行霸道的捕快,在程關鋒芒四射的巨斧下,幾個與他配戲的演員早已躲閃到一邊,他們只盼表演趕快結束。
可是程關卻是越發來勁,他覺得此刻正值佳境,夜夜習練斧技,都是醉中尋醉、霧裡探花,此刻也是一樣,放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唯有手中的巨斧和他共舞。
攜巨斧而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程關見幾個手持刀劍的「捕快」正在他周圍盤旋,似有逮捕他的意圖。
他二話沒說,直接揮舞著斧頭衝了過去,臥榻之旁,豈容他人虎視眈眈,他答應,他手中的巨斧也不會點頭。
呼啦一聲,巨斧朝一個「捕快」的腦殼上劈去。
「不要啊,程關!」馮導大喝一聲,他顧不得眾領導在身旁,急忙衝了過去,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已是一身冷汗。
斧下的「捕快」早已癱軟倒地,斧刃之下,他連哭泣的機會都沒有,只是渾身抽搐地橫在那裡。
程關見狀,放佛清醒了少許,現在是在演戲,因為他在朦朧中聽到了天天在他耳畔響起無數次的馮導的聲音。
不錯,這的確是在演戲,程關的意識猛地回到現實,但是手中之斧已經快到倒地「捕快」的腦殼。
他急忙手腕發力,收斧轉身。
「三板斧」講究的是氣勢,銳不可當的氣勢,程關能打出龍吟虎嘯的氣勢,但是從來沒有想過奔騰黃河水該如何回頭,也沒練習過。
無法回頭也要回,可不能因為自己一時盡興妄送他人性命,這可不是魔王之後的所為。
程關使出吃奶的力氣,快速提斧,此刻他的醉意已經醒了七八分,但是神情卻是慌亂。
巨斧越空回轉,不料劈向了高懸的高壓燈泡,匡噹一聲巨響,頓時工棚之中陷入一片漆黑,吱吱聲不斷,高台之時不時閃爍出陣陣金黃火花……
第二天,《濟南日報》、《南方週末》等數日家媒體報道,程咬金之後、著名演員程關在演戲當中,過於投入,光榮殉職……從此,程咬金的絕技「三板斧」再次成為深埋歷史的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