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行者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試煉 第二節
    夕陽西下,大路旁邊一處稀疏的樹林中,東倒西歪地躺著十幾個壯漢,稍遠一些的地方還有更多的屍體橫七豎八地排成一條不規則的直線。屍體身上留下的不是大片燒灼的痕跡,就是一道深深的刀傷,要麼是一根粗大的箭矢將整個人體貫穿。

    如血殘陽的映射中,一副大戰後的淒涼景象赫然出現在眼前。

    適才已經嚇得全身僵直的精靈少女放下手中的弓箭,小心地扯動一下陳無咎的衣袖,輕聲說道:

    「殺了這麼多人,不會有事吧?」

    冷笑時牽動了背上的傷口,陳無咎微微一咧嘴,說道:

    「沒事,他們都是奴隸販子的手下,不會有人管這個閒事!幾位監考官大人,我說的對嗎?」

    不遠處的空氣顯出一陣波動,幾個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出現在陳無咎和朵絲蒂拉的身後,其中一個人瞄了一眼殺戮戰場,而後語氣平淡地說道:

    「我們的任務只是監督考生的行為是否符合試練的要求,其他事情不在我們的責任範圍之內,不過維德先生,我要提醒閣下,不要為此而耽擱太多時間。」

    說罷,幾個人一揮手中的法杖,瞬間消失在空氣中,樹林裡又只剩下陳無咎和精靈少女朵絲蒂拉.納羅兩個人了。送走了幾位監考官,陳無咎從腰包裡面摸出一個乳白色的藥瓶,倒出止血粉末朝著背上的傷口反手抹去。

    出血很快便止住了,陳無咎抬起頭掃視了一圈戰場,說道:

    「走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小旅館環境不錯。」

    兩個人牽著馱獸的遠去背影,在夕陽照射中顯得那樣孤單。

    世人常說,這酒、色、財、氣,歷來都是惹事生非的四大種子選手,縱然陳無咎日防夜防,也難保有人見色起意起了歪心思。陳無咎與精靈少女朵絲蒂拉一行二人剛剛進入奧匈帝國的南方領土,便迅速被本地人那夾雜著好奇與貪婪的咄咄目光包圍住。

    自打頭一遭聽說過精靈奴隸的不菲身價,覺悟到自己其實正和一大堆金幣一起上路,陳無咎觀察周圍的眼神中就時刻加強了警惕。

    當陳無咎迅速察覺了危機的來臨,他那雙看似無神的眼睛中寒光潛藏。

    次大陸諸國對奴隸貿易的態度稍有差異,譬如商業發達的伊特魯裡亞聯邦契約奴隸制。

    自由人也會因負債而又無力償還的窘境而被債主當作奴隸使用,以工作代為償還債務。反過來講一名奴隸也可以通過努力勞動重新換取自己的人身自由,這是一種相對溫和的奴隸使用方式,可是成本就高得多了。

    而那些奴隸販子使用暴力手段掠奪來的奴隸,依照成文的法規是不可以在伊特魯裡亞聯邦境內合法交易的,所以前些時候的旅途中陳無咎並不擔心朵絲蒂拉的安全問題。

    大陸三強之一的奧匈帝國本質上是一個依靠農業為主的大國,遼闊的土地與豐富物產使得這個國家具有驚人的戰爭潛力,不過帝國的民間商業貿易卻由於貴族們享有諸如免稅、特許專營之類的特權而倍受打擊。

    在奧匈帝國這個崇尚勇武精神的國度裡一直施行的奴隸制度,主要是為面積龐大的種植園和眾多的工坊提供廉價勞動力。

    那些遭到暴力掠奪而來的別國平民也可以被順理成章地作為奴隸販賣,因此當陳無咎開始發現身邊不懷好意的陌生人越來越多的時候,他的心中便已動了殺機。

    陳無咎自認為不是一個好的武者材料,他自認為缺乏那種修習武道必需的博大胸懷,相反小人比較喜歡的睚眥必報,才是陳無咎人生的座右銘。

    在感知威脅迫近的時候,陳無咎不是採取規避危險的方式,他更習慣於主動出擊,於是一場血案的發生就在所難免了。一整支捕奴隊在悄悄跟蹤了陳無咎和朵絲蒂拉一天之後,在黃昏來臨前突然遭遇陳無咎的伏擊。

    雖然陳無咎奧術學得算是差強人意,但他卻有著令大多數法師望洋興歎的驚人財力與更為敗家的氣度,花錢如流水的前提下,恐怕就是光用錢也夠把仇家砸死的。

    陳無咎背囊中的三十多個強力魔法卷軸,甚至包括一個八級的奧術「律令震懾」,以及群體殺傷魔法「火焰蜘蛛」和「連環閃電」。

    這些具有強大殺傷力的法術一塊拿出來,莫說是對付一支雜牌的私人武裝,便是要幹掉一隊正規軍怕也不在話下。如此算起來,這支捕奴隊的全軍覆沒其實早在開戰前便已注定了,須知戰爭拼得就是財力呀!

    在混戰中陳無咎被一名盜賊從背後偷襲,他拔出軍刀還擊,在一招致對手於死地的同時,自己也不免掛了彩,背上這道二十多公分長的傷口就是這次戰鬥留給陳無咎的紀念品。

    趕在入夜前,終於找到了那家方圓幾十里內唯一可供歇腳的旅店,陳無咎要了相鄰的兩個房間之後跟精靈少女朵絲蒂拉道了晚安,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修整裝備。

    昔日在地下神殿得到的那塊翻譯水晶,陳無咎經過多次試驗,結果發現這塊翻譯水晶除了基本的文字翻譯功能之外,尚有另一個用途,那就是可以產生一個大約五立方米的儲物空間。

    空間魔法這玩意歷來是奧術研究的尖端領域,足可比擬地球上高等物理學的研究,因此別看這個小小的儲物空間用處不大,可背後標誌的奧術水準卻是令人眩目的高超啊!

    本著小心無大錯的精神,在知曉了個中厲害之後,陳無咎乾脆把從地下神殿搜刮來那些不明用途的物品全部放在項墜的儲物空間裡頭。

    天知道這些從倉庫裡發掘出來的法師袍、手套到底有什麼不得了的來頭,做事一貫都小心謹慎的陳無咎沒敢讓人瞧見身上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在感覺自己有可能被人懷疑之前,便將這些取自古代魔法王國的遺物一股腦地丟進儲物空間。

    原本這個保險措施甚是高明,不過陳無咎也感到人算不如天算的地方,如果今天他穿著那套堅韌無比的法師袍,那個小賊的廉價匕首是不可能傷到陳無咎的。

    陳無咎平心靜氣地回想一番當時場景,自然是免不了出一身冷汗,萬一這柄匕首是淬過毒的唉!說不得,只好兩害相權取其輕了。

    現在陳無咎顧不上保密的需要了,不管怎麼說,還是保命更要緊吧!

    儲物空間的使用甚是簡單,只需將翻譯水晶握在手中,而後集中精神,腦海中就會浮現出一個虛懸在黑暗中的立方空間,若需取出什麼東西,動念即可完成。

    拉好窗簾以後,陳無咎開始依法施為,隨著水晶閃過一道乳白色的光芒,陳無咎需要的物品便憑空出現在房間的地板上。

    古代魔法王國那種幅員數千里的大國可不是一般鄉下地方的消費水準,夠資格收藏在地下神殿庫房中的東西當然也不是尋常的貨色。

    在洛桑學院查閱資料之後陳無咎得知他手中的這些衣物,最初的原料是產自東方的絲織品。

    古代魔法王國在購買下昂貴的東方絲織品之後,將其重新拆解成絲線,然後將絲線放置在具有不同效用的魔法藥劑中,進行浸泡加工。

    這種辦法使原本不耐高溫灼燒和酸鹼侵蝕的絲線同時具有了堅韌、防火、隔熱等不同的魔法抗性,而後再以一門特殊的製造工藝將這些絲線按照不同用途區分,紡織成魔法絲綢,最後加工縫製成各類包括法師袍和布靴、手套在內的特殊魔法裝備。

    不惜工本製造出來的這些裝備擁有強大的魔法抗性,而且對物理攻擊的防禦力也不錯,特別是諸如箭矢的穿刺性攻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卓越的防護能力,加之考慮到這些裝備的傳世數量非常有限,加工工藝也早已湮沒在歲月流逝中,因此這樣一套完整法師裝備,今時今日的市場售價不會低於五千G。

    陳無咎在初見阿利斯的時候多留了一個心眼,沒穿上這些扎眼的裝備,嗣後一路風餐露宿,就更想不起來換上這些裝備的事情,等到了特蘭斯瓦尼亞之後,陳無咎一切生活所需都是阿利斯替他買單。

    說起來這還是陳無咎頭一次在「遺忘之地」以外的地方穿戴上這一身魔導士團的制式裝備。

    法師工會的建立時間要晚於古代魔法王國覆滅幾百年,所以他們制定的標準服飾樣式也是根據魔導士團的行頭照方抓藥得來,陳無咎倒是不必擔心旁人瞧出什麼破綻,可一旦真刀真槍地動起手來,這些裝備的秘密還是隱瞞不住的。

    沒辦法,隱藏實力總沒有保全自身來得重要,陳無咎只能選擇了後者。

    俗話說,人靠衣服,馬靠鞍。第二天清晨,陳無咎穿戴整齊這一身堪稱豪華二字的法師裝備,就連平時嫌礙事不肯拿出來的那根法杖也握在手中,粗看起來甚有未來咒法系大法師的宗師風範,這身行頭拿來嚇唬人是絕無問題了。

    由隔壁房間走出來的朵絲蒂拉.納羅一抬眼望見站在走廊上不停變換造型姿勢的陳無咎,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身上煥然一新行頭,面上頓時露出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

    姑且不論黑頭髮、黑眼睛的北地人外貌,僅僅是觀察陳無咎平時的生活習慣,也無疑是貴族當中的異類。

    一般的世襲貴族總是帶有一點天生高人一等的傲氣,少數教養很好的人可以去掉這種表面的浮華,但是骨子裡的那種驕傲還是無法去除。

    新晉貴族無非是依靠姻親、軍功、捐納等幾個特殊途徑得以晉身貴族行列,這些人的身上往往帶有他們原本生活環境留下的深刻痕跡,譬如職業軍人的粗魯與豪放,外戚的驕橫和貪婪,商人的市儈與精於算計等等,總是有跡可尋的。

    唯獨這位達斯.維德大人,無論從什麼角度觀察都讓人覺得他這個人實在古怪得很,甚至可以說沒人能猜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雖然平日裡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待人處事也是彬彬有禮,不過當遇到外來威脅的時候他卻從不手下留情,陳無咎但凡出手絕無活口留下,狠辣絕倫是他惟一的準則。

    那些殺傷力驚人的格鬥技能亦不是某個生活在平凡世界中的人會去主動學習的東西,然而這位領主大人身上存在的那種樂於享受生活中點滴美好時光的情趣,也的確不像是一朝一夕之間養成的習慣。

    凡此種種,前後聯繫起來,真是叫人很難想像是什麼樣的生活環境能造就出這樣一位渾身充滿了矛盾衝突與難解謎團的奇異人物。

    正在學著擺POSS,藉以彰顯法師氣派的陳無咎見到朵絲蒂拉走出房門,笑著打招呼說道:

    「早上好,納羅小姐!」

    忍俊不禁的精靈少女很有禮貌地欠身施禮,隨即她捂著小嘴笑道:

    「早上好,維德先生,您這是打算去做什麼?參加酒會嗎?」

    低頭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法師袍,陳無咎以一種無可奈何地語氣說道:

    「唉!倒霉呀!昨天傍晚的事情把我的最後一件外套也毀了,現在只好把學院的制服穿上。」

    昨天被劃開了一條大口子的外套和襯衫的確是完蛋了,不過陳無咎這麼說就是明擺著欺負朵絲蒂拉不懂行。

    雖然洛桑學院發給學員們的見習法師袍與陳無咎身上的這件古代魔法王國出品的名牌,二者的外觀款式甚為相似,至少有九成九的相近,但是決不可同日而語。

    法師們歷來都不是引領服飾流行風潮的生力軍,千百年下來在法師袍的款式變化方面亦是乏善可陳,不過見洛桑學院的習法師袍和古代魔法王國的魔導士袍,這二者之間是絕對不存在半點可比性的,陳無咎這話只能拿來唬弄外行人。

    目標人物並不像陳無咎想像的那樣無知,眼波流轉的朵絲蒂拉輕笑間留給陳無咎一句半是嘲諷,半是挖苦的話語。

    「居然是這樣子啊!怪不得洛桑學院每年都要從伊特魯裡亞聯邦訂購大批廉價的法師袍給學員,原來是把省下的經費買了這麼昂貴的抗魔裝備分發給旁聽生當制服穿啊!」

    聽罷這番話,望著精靈少女遠去的婀娜身影,陳無咎無語中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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