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急吼吼的阿利斯將昨夜一直在胡思亂想,很晚才入睡的陳無咎從夢鄉中粗暴地一把揪回到現實世界,陳無咎睜開惺忪的睡眼,見到阿利斯在那裡激動地說道:
「你聽說了嗎?昨天和我們發生衝突的提爾神殿武士是一路追蹤著邪惡法師來到蒙塔納的,邪惡法師啊!」
休息得不大好,此刻仍然是半夢半醒的陳無咎實在理解不了阿利斯如此激動的理由,就算附近有個叫邪惡法師的傢伙出現,可這和他睡覺有什麼關係?
沒辦法,已經被吵醒了的陳無咎乾脆直起身來,神情呆滯地望著阿利斯,說道:
「邪惡法師?和我們有關係?」
已經陷入半癲狂狀態的阿利斯根本沒理會陳無咎的話,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次大陸地下世界的頭號通緝犯,曾經被六個國家定為死罪的恐怖人物,整整十一個城鎮毀滅在他的手中!你能想像嗎?他居然和我們在同一座城市裡!」
有點意思!陳無咎的嘴角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在一個如此醒目的人物存在的時候,無論有人做出什麼可怕而又瘋狂的事情,恐怕最後也只會被算到他的頭上去,好大一盞指路明燈啊!
殺手們很可能在城裡動手狙殺阿利斯這個頭號目標和自己這條被殃及的池魚,因為妨礙他們動手最大的障礙暴露身份已經被悄悄去除了。
「我建議盡快離開,咱們的那些老朋友很快就會來找上門來,這次他們可不會只是聊聊天喝喝茶那麼客氣。」
陳無咎輕描淡寫地講出了自己的推論結果,心中負擔了太多東西的他,其實並怎麼在乎殺手的威脅了。領悟到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的高尚思想境界,陳無咎的煩惱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見的啊!
不需要陳無咎發問,阿利斯便絮絮叨叨地介紹過了那位顯赫的邪惡法師生平事跡,果然是一位非同凡響的人物。
這位邪惡法師本是一個大魔導師的學徒,本名已經不可考據,大家只曉得他是漢撒同盟中重要商業城市漢堡的原住民後裔。
一次失敗的魔法試驗改變了邪惡法師的一生,傳說是來自不明位面的魔鬼侵入了他的意識,或者說他變成了某個不明力量的選民更為恰當。從此以後,邪惡法師便為了從另一位面召喚魔鬼的力量降臨而不停的殺戮智慧生物,據說這種在暗中舉行血腥的祭祀儀式可以召喚惡魔的力量降臨。
起初的時候,力量微弱的邪惡法師獵取的目標還僅限於地精之類的低等智慧種族,所以他的異常舉動沒有引起太多關注。不過隨著力量的增長,他的目標也逐步升級,僅僅從奴隸市場上獲取作為祭品屠殺的奴隸,數目就要超過一千名以上。
世上沒什麼秘密能夠永久保守下去,終究會有大白於天下的一日。
邪惡法師這種長時間的反常舉動不免引起其他人的懷疑,於是他的鄰居向官方檢舉了他的這種可疑行徑。於是,可說是十分意外地發現,邪惡法師的真實面目就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前去搜查他所居住法師塔的檢察官發現,法師塔地下幾層的空間已經被如魚骨般層層疊疊的死難者骸骨填滿了,殺戮手段之殘忍令人髮指。
親手殺死幾千人,這對一個正常人來說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叫陳無咎聽得直搖頭,這位法師還真瘋狂得不一般啊!
成為次大陸頭號通緝犯以後,邪惡法師繼續著自己的逃亡生活,陸續在多個國家犯下纍纍血案,最後終於把自己變成了全民公敵,遭到包括信奉邪惡陣營諸神的眾多神殿一致通緝,大名鼎鼎的邪惡法師徹底變成了過街老鼠一隻。
如今這位顯赫的人物竟然傳說現身於蒙塔納城中,恐怕接下來的就是一場血腥的大戰了。
渾水摸魚的局面下,會給殺手們提供一個極佳的出手機會,陳無咎認定繼續逗留城內,無疑是拿著自己的生命冒險。
由於職業原因,整天和神話、傳說打交道的阿利斯顯得異常興奮,說道:
「這一次可能會親眼見識到邪惡法師與多家神殿的對決,機會難得啊!」
苦笑了一聲,陳無咎點頭說道:
「激烈火爆的動作場面的確難得一見,但是為了看戲這點小事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上可就不太值得了。阿利斯,你趕快收拾好東西,我們馬上離開。」
被陳無咎從幻想中點醒的阿利斯回想起自己的處境,頓時興致全消,想必背後那些潛藏在黑暗中的殺手們正在步步逼近,還是先保全自己吧!
阿利斯去結帳的時候,陳無咎再次集中精神與菲露莉取得聯繫,他忽然覺得自己的經歷和那位邪惡法師很有幾分相似,也許從菲露莉那裡能夠得到一點有價值的訊息。
「你一定知道我想問什麼了!」
神情怠憊的陳無咎輕描淡寫地講述著自己的疑問,事實上他總是懷疑菲露莉花費了如此巨大的心力從原來的世界將他召喚到這個世界,目的是不是那麼單純呢?
誰也說不準,不過想必在菲露莉的力量感召之下,找到一個契合度不錯的信徒這肯定不成問題,何以偏偏如此用心地培養陳無咎這個外來戶,箇中的內情怕是不會這麼簡單吧!
「那你知不知道穿越位面之間的聯絡對目前的我負擔有多大?」
聲音聽起來有些虛無飄渺的菲露莉沒好氣地把陳無咎的問話頂了回來,可是終究形勢比人強,有求於陳無咎的菲露莉忍住了抱怨的念頭,繼續說道:
「聽好了,千萬不要去招惹那個瘋子,他背後的黑手非常危險。你不是想知道敵人的動向嗎?一直朝西方走,你跑得越快,撞見他們的機會就越小。另外沒有重要事情就不要來煩我!」
陳無咎一臉平和地聽完了菲露莉的建議,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
「辛苦了,下次再聯繫。」
看起來一副心平氣和模樣的陳無咎切斷了與菲露莉的精神聯繫,然後直起了身子開始收拾東西,就是不知此刻他心中是否真的如此平和安詳。
比起阿利斯,需要攜帶許多魔藥原料上路的陳無咎,多達幾十公斤的行李顯得十分礙事。可是陳無咎並不情願放棄自己的搜集品,帶著這些東西上路難免覺得笨重,不過當考慮到這些看似多餘的東西能在關鍵時刻挽救自己的性命,那麼其他的缺點想必也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阿利斯,我們立刻去提爾神殿求助。」
提著行李的陳無咎在走廊碰上結帳回來的阿利斯,再次提出與神殿交涉的想法。面對陳無咎的固執,阿利斯苦惱地搖頭說道:
「我們昨天才和神殿武士起了衝突,你不會打算馬上就請求幫助吧?」
似乎胸有成竹的陳無咎十分篤定地說道:
「不是我去求助,是你!」
阿利斯愣了一下,很快想通其中的訣竅,無奈地說道:
「好吧!但是我不抱太大期望,現在要對付邪惡法師,神殿的人手肯定不夠用。」
陳無咎露出坦然地笑容,輕輕拍了拍阿利斯的肩膀,什麼話都沒說。
提爾神殿坐落在蒙塔納的中心地區,排列整齊而挺拔的白色石灰岩浮雕柱,以及那些裝飾在神殿屋頂部分的雕像是常見神殿建築的顯著標誌,蒙塔納的提爾神殿更是顯得華美絢麗。作為這座城市信奉的主神,雄偉的提爾神殿從幾公里之外也能輕鬆地望見神殿的雪白穹頂。
當來到提爾神殿的大門前,陳無咎停住了腳步,說道:
「如果他們答應你的要求,派出人員護送,那我們就暫時分開行動,我在暗中保護你的安全。如果他們拒絕,我們就不能耽擱行程,必須立刻啟程。這種混亂的局面下,就算我們死了,罪名也會被扣到到邪惡法師頭上,殺手不會再有所顧忌了。」
自幼生長在大貴族家庭的阿利斯雖未受過系統的帝王學教育,但多年來耳濡目染之下,許多貌似冠冕堂皇的事物背後的醜惡面目,阿利斯也見識過不止一次。
關於誰會這麼想要他的性命,除了自己的手足兄弟之外,阿利斯實在找不出更好的人選,現在這種時候反而是陌路相逢的陳無咎最可信賴,因為此刻他們有著完全一致的利益,這才是真正的榮辱與共。
半個小時後,阿利斯陰沉著一張臉走出了提爾神殿,單看他的臉色,陳無咎不需要占卜就能知曉結果,求助遭到了拒絕,而且對方的態度肯定非常惡劣,不然一向都很有風度的阿利斯不會露出這種像是剛剛囫圇生吞了一隻大個癩蛤蟆的窩火表情。
滿懷同情的陳無咎牽著馱獸走到阿利斯身旁,說道:
「算了,沒時間和他們計較,上路要緊,有什麼話路上再說。」
從陳無咎手中接過韁繩的阿利斯翻身躍上馱獸,兩個人沿著蒙塔納的大街朝著西門的方向前進,很快便出了城。
來自地球的陳無咎雖然承認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著許多超自然的力量,可是他卻無法理解次大陸上千百年來,不同的神詆影響力興起或者衰退都對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產生了何等深遠的影響。
面對著自稱為神明的菲露莉,陳無咎仍舊可以將她當作一個平等的存在對話,而非值得頂禮膜拜的對象。
在陳無咎的眼中,神祇是一個抽像的符號,就算後來認識到自身與神之間的差距如何巨大,他也仍然沒有改變自己的看法。
提爾神殿在次大陸地區,以及東方的許多國家都擁有巨大的影響力,甚至在某些國家被奉為國教,僅以提爾神殿一個例子便可看出,神殿的勢力大大超越了世俗政權的範疇。
而勢力與提爾神殿不相上下的神殿,在大陸上要超過十個,或者說神明的作用遠非成長在科學統治一切事物環境中的陳無咎所能理解的。
在提爾神殿碰了一鼻子灰的阿利斯很快就從憤怒的情緒中解脫出來,他似乎已經對提爾神殿的無禮舉動不再介懷了。反而是聽阿利斯講述的陳無咎顯得忿忿不平,這大概就是文化差異引起的區別吧!
「不是說神愛世人嗎?這些信奉提爾的傢伙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吹毛求疵的陳無咎肆意地用言語攻擊提爾神殿信徒的品格,完全不顧身旁阿利斯的一張苦瓜臉,或許劃分為邪惡陣營一員的陳無咎永遠都不會喜歡古板的提爾神殿,大概這就叫做天生犯剋吧!
騎在馱獸上的阿利斯左手輕輕撫摸著自己被風吹亂的頭髮,平靜地說道:
「嚴厲之顎的信徒做事的風格和提爾一樣刻板,你就不要挑三揀四了。再說我是清晨之王蘭森德爾的信徒,並不信仰提爾,提爾神殿不肯幫忙也是正常的。何況這次為了圍捕邪惡法師,提爾神殿從六個國家的神殿分別抽調了幾百名精銳的牧師和武士趕來蒙塔納匯合行動,又怎麼可能單單為我一個人的生死而分散寶貴的力量。」
陳無咎瞪了阿利斯半天,直到確認他說得是真心話,才詫異地搖著頭說道:
「真不知是你的氣量太大,還是我不能適應這個生存環境,總之現在所有的事情我們都得靠自己了。阿利斯,下一個落腳點是哪裡?」
熟捻地理的阿利斯用馬鞭一指前方的山巒,說道:
「大陸公路附近有很多旅店和居民點,我們留宿的選擇餘地很大,所以那些人的選擇動手地點的餘地也是非常大。」
嗯!陳無咎點點頭,他的雙眼似乎已經投過了山脈和森林的阻隔,看到了對手設下的重重陷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想不到千算萬算還是避不開這一劫,由他去吧!
想到這一層,心中豁然開朗的陳無咎大力一拍馱獸,爽朗地笑道:
「前途凶險,但是別他途可走,咱們就自己殺出一條生路吧!」
空曠的大路上,陳無咎和阿利斯騎著馱獸飛馳而去,身後留下一片塵煙許久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