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金術的領域太過艱深晦澀,同樣作為神秘力量代言人的法師和牧師都沒有煉金術士那種旁人難以理解的力量,他們的攻擊方式更是千奇百怪,根本找不到規律。
閱歷豐富的盜賊們都知道一個最基本的原則,那些整日裡埋頭鑽研古怪事物的煉金術士雖然個個都是弱不經風的身子骨,但他們的危險性卻極高。任誰都不曉得煉金術士能從自己的袍子裡變出什麼要命的玩意,唯一安全的辦法就是集中人數盡量多的弓箭手從遠距離解決掉煉金術士。
蘇拉詭異的死狀只能讓阿瓦藍聯想起煉金術的恐怖,他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種類的煉金術,不過眼前證據已經足夠他確認陳無咎這個半路殺出來壞了好事的傢伙是一個可惡的煉金術士,而絕非獵人。
昨夜蘋果谷的村民許多人都看到了阿利斯和陳無咎醉醺醺的模樣,可正是這兩個眾人口中的醉鬼一舉斬殺了超過三十名盜賊。
特別是倒在房間中七個高階盜賊,他們是黃金海岸盜賊團的中堅力量,這一回居然一下子損失了七個人之多,就算成功完成任務,在盜賊團的大佬和團長大人面前,辦事不利的阿瓦藍也很難交代得過去。
佳莉斯看著一旁怒火中燒的阿瓦藍,小心地說道:
「那麼我們是不是要繼續追蹤下去?」
深深吸入一口空氣,阿瓦藍的頭腦迅速從剛才的劇烈情緒波動中解脫出來,作為一個超一流的殺手,控制自身情緒是阿瓦藍對自己最基本的要求。
計算過己方的力量和對手可用的籌碼,神色憂鬱的阿瓦藍以一種低沉壓抑的聲音說道:
「讓團員先休息一晚,明天開始追擊我們現在就為蘇拉他們送一程吧!」
原本是為陳無咎和阿利斯準備的柴捆派上了別的用場,蘇拉和他的幾十名手下被安置在柴堆上,接著阿瓦藍親手點燃了柴堆。
在熊熊烈火中,這些曾經令黃金海岸地區其他盜賊團提心吊膽的盜賊精英化作了一團青煙飄散在空氣裡。注目葬禮儀式進行的阿瓦藍面容一如那即將到來的黎明,幽暗而冰冷,令人不寒而慄
「喂,醒醒,不要睡了。」
昨晚二人棲身在一片灌木叢環繞的空地,其他都好,就是咬人的蟲子稍微多了一點。
睡得不好的陳無咎早早地鑽出帳篷,隨手推醒了身旁的阿利斯。經過一場血腥的廝殺,這次把在埋伏蘋果谷的盜賊全部幹掉,短時間跟在後頭敵人是摸不透他們的行蹤了。
阿利斯和陳無咎這幾天一路沿著喀爾巴仟山脈向南行進,每天晝伏夜出行動小心翼翼,照原計劃繼續向西走被敵人追擊的可能太高,他們只能選擇從南部地區繞一條遠路前往特蘭斯瓦尼亞。
洗漱之後,見阿利斯還沒爬起來,陳無咎衝著阿利斯比了一下中指,手底下的動作卻未受影響,麻利地從行李中翻出便攜式鍋灶和半口袋木炭,開始生火做飯。
附近的土地植被保持得非常好,可以說遍地都是上好的柴禾,做飯的燃料絕不成問題,不過樹枝生火引起的炊煙會暴露他們的行蹤,這正是陳無咎極力要避免發生的情況。在閱歷豐富的人看來,一眼望去便知這種人為引起的炊煙完全不同於天然的霧氣或者野火燃燒產生的煙霧,必定會惹來麻煩。
嚴格說來,逃亡過程中犯下這等錯誤無異於插標賣首,所以陳無咎寧願多費一番功夫中途在村鎮上停留時採買不少的木炭讓馱獸背著一路同行。
「遺忘之地」獲得的野外求生經驗,使陳無咎對於打理這些生活瑣事顯得游刃有餘,不一會功夫就做好了一鍋肉湯和燴餅。
從前在大庭廣眾之下十分注意保持風度和良好形象的阿利斯,在逃亡期間早已將這些旁支末節的東西拋在九霄雲外。起床以後他匆忙洗了一把臉,然後就拿著自己的那套餐具眼巴巴地等在陳無咎旁邊,準備好生大快朵頤一番。
陌生人一齊共患難是一種急速加深感情的方式,原先和陳無咎在一起的時候阿利斯還要注重一下行為舉止不能失禮,兩個人的感情雖然親近卻仍然存有某種隔膜。
通過這麼長時間的逃難生活磨礪,阿利斯已經練就了一副刀劍難傷的厚臉皮,也無需在患難之交的陳無咎面前保持什麼貴族式的風雅,乾脆無視於陳無咎銳利的殺人目光,一心專注於今天早飯的美味。
「行了,吃飽了咱們該談談正經事了。」
陳無咎在小溪邊清洗過餐具和鍋灶回到臨時營地打點好行裝,在出發之前開始發難,突然一把揪著阿利斯的衣襟,說道:
「這幾天忙著跑路沒時間問你,快點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誰?或者說你究竟有什麼價值讓這些傢伙追著你不放。蘋果谷那天晚上,若是我動手時稍稍遲疑片刻,現在我們兩個就該躺在墳地裡面聊天了,雖說咱們是患難之交,但是你也不能讓我一直蒙在鼓裡。」
一談到這個關鍵環節,阿利斯頓時沒了精神,現時他和陳無咎是栓在一根繩上的兩隻螞蚱,真的出了紕漏,任誰也跑不掉,如果再要隱瞞實情就未免太不上道了。
說,還是不說。這個念頭在腦海裡轉悠了半天,阿利斯咬咬牙,說道:
「好吧!其實我是」
聽罷阿利斯的解釋,這才恍然大悟的陳無咎鬆手放開阿利斯的衣襟,訕笑著說道:
「你早點說就沒事了,非得和我藏著腋著,不就是個小國的王子嗎?充其量將來做個花天酒地享受腐敗生活的土財主。」
剛剛被陳無咎搶白一番的阿利斯沒好氣地盯著他,說道:
「是啊!我是沒用,那又怎麼樣!」
看到阿利斯真的生氣了,見好就收的陳無咎連忙擠出一點笑容,說道:
「沒什麼,啊!時候不早,咱們該上路了,我去牽馱獸。」
迫於形勢危急,阿利斯雖然不大情願,還是把自己身世底細洩漏給了陳無咎。
這塊大陸上貴族與平民的身份差距是如此之大,以至於當一位貴族與平民交談時,出於禮節的需要後者都必須低頭俯視地面,以示不敢直視對方的面容,借此表示出對貴族的尊重。
在如此苛刻的社會等級劃分下,兩個分屬不同階層的人無法作為朋友平等交往,不同階層之間也不能通婚,貴族必定是貴族的後代,而平民的後代也永遠是平民。不過凡事皆無絕對,隨著時間的流逝,千年以來奉行無誤的制度也開始出現了鬆動的跡象。
阿利斯原以為陳無咎知道自己的貴族身份會改變態度,但是他低估了陳無咎的承受能力。
別說阿利斯只是個貴族,他就是神明的化身陳無咎也不會往心裡去,在他的字典裡壓根沒有謙卑這個字眼。
牽著馱獸的陳無咎和阿利斯艱難跋涉在完全沒有現成道路可言的大山之中,這片高山河谷交錯的地區正處於瓦拉幾亞和摩達維亞兩國交界的中間地帶,當然談不上找出一個明確的管理者維護這些破敗的基礎設施。
從古代魔法王國時代遺留下來的石板路在經歷千年風雨銷蝕之後,日漸支離破碎,尤其是那些架設在頻發洪水的溪流上,業已年久失修的橋樑,已然到了百不存一的地步。
現在的行人多數時間裡都得涉水渡河,這條道路的艱險毫不遜色北方諸國與半獸人居住地之間的隔離地帶。
行走在山間的行旅偶爾抬頭望去,也被四周連綿不絕的山嶺阻斷了視線。積雪皚皚的高大山峰之間也多密佈著深不可測的大峽谷和湍急冰冷的溪流河川,叫人一路走來感覺非常辛苦。
旅途的確是很辛苦,不過阿利斯很明確的告知陳無咎,只有這裡的複雜地形才能使死死跟在屁股後面的追兵無法發揮他們在人數和情報方面的優勢。
巨大的自然屏障將雙方都拖入了一種進退兩難的窘境,當然這種難以接戰的狀態對於勢單力孤的一方更加有利,這也是阿利斯堅持鑽山溝的主要原因。精於城市巷戰的盜賊畢竟不是箭法高超的獵人,他們的遠程攻擊能力還是很有限的,起碼陳無咎和阿利斯不必擔心對手將他們包圍在這裡。
「這些傢伙精力充沛啊!已經整整十天了吧?他們還不肯放棄,陳,看來你在房間裡幹掉的那個傢伙一定是他們的重要人物。」
頂著頭上飄灑的濛濛細雨前進,本就崎嶇不平的山路愈發難行,路面上的每一塊石頭都像是塗了油,只要腳下稍不留意就要吃苦頭。樂觀開朗的阿利斯苦中作樂,出言調侃起陳無咎來。
不置可否的陳無咎朝著後面撇了一眼,說道:
「急什麼,你要不是生得身嬌肉貴,人家能跟狗見了骨頭一樣緊追不捨嗎?小心他們逮到你,喀喳一刀閹掉,然後賣去示巴王國當舞男。」
難得放鬆一會的陳無咎毫不客氣地嘲諷了阿利斯一番,而面對陳無咎的強詞奪理阿利斯顯得十分無奈,沒錯這些傢伙都是他引來的,可是陳無咎難道就沒有責任了嗎?要不是他心狠手辣把在蘋果谷伏擊他們兩個的盜賊斬盡殺絕,後面這些窮追不捨的跟屁蟲也未見得有如此高漲的鬥志。
「好了,先停下休息一會,這裡的地勢不錯,我去幹點活。」
抽空打量過四周的環境,這片生長在斜坡上的樹林引起了陳無咎的興趣,他把馱獸丟給阿利斯照看,自己一個人走進了高處的樹林。
大約半個小時以後,陳無咎哼著小曲從樹林裡出來,那種心情愉悅的表現讓阿利斯都懷疑他似乎剛剛做過什麼舒暢身心的事情。
偷眼瞧了瞧山坡上的樹林,好像和先前沒什麼不同之處,阿利斯說道:
「你該不會又搞出什麼花樣了吧?這次是什麼?滾木?陷坑?還是地弩,要不然就是投石器?」
這些天阻擋追兵趕上他們兩個的因素,其一當然是大自然創造的這塊環境惡劣的土地,然後就是陳無咎精心設下的重重陷阱。
限於人力和物力的不足,那些陳無咎自製的簡陋陷阱只能拖延盜賊的前進速度,無法真正大量殺傷敵人,不過即使這樣的便宜貨,也足夠讓對手頭痛不已了,對此阿利斯不得不衷心地說一聲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