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玩了一會新製成的弓箭,陳無咎從篝火的支架上取下一個模樣醜陋的陶罐,揭開密合性差強人意的蓋子,開始吃今天的晚餐,水煮蘆葦根。
製作陶罐的原料產自東南方距離水潭兩公里之外的一處土坡,陳無咎先後試驗了二十多種種不同顏色和質地的泥土,才勉強篩選出這種能夠燒製出淺灰黑色陶器的陶土。
最近每天吃飽了肚子沒事幹的陳無咎都會提著自家出品的土製標槍外出四下探察,有些出乎他的想像之外,水潭這種珍貴水源地附近不但見不到任何一種大型的食草動物,甚至就連象野兔和老鼠之類的小東西數量都少得可憐。
獵物的稀少,再加上他那半生不熟的射術,陳無咎每天外出打獵的行動基本都是空手而回,這個結果令冀望於打獵改善生活條件的陳無咎心中著實有些鬱悶。
窮極無聊之時,陳無咎根據自己的發現有了兩種合理推測。其一是附近本來就沒有大型食草動物生活,不過這個理由聽起來很牽強,陳無咎已經親眼見過至少兩種大型食肉動物,要說以它們的塊頭都能吃下一隻兔子管下半個月不餓,打死他也不信。
第二種可能就是周圍地區的確有食草動物出沒,但它們不敢靠近水潭這邊來飲水,是因為害怕水潭附近某種可怕的食肉動物會威脅到它們的生命安全。
一直生活在水潭的附近地區,應該還是食肉動物,而且對它們構成威脅的陳無咎分來分析去,突然發現這個聽上去好像挺可怕的傢伙似乎就是他自己啊!
「一定是什麼地方弄錯了,即便我確實有些攻擊力,可是那些動物從哪裡聽說的!」
一邊喝著樹葉湯,陳無咎搖了搖頭,將這個荒誕不經的念頭趕出自己腦海。
強大?跟火蜥蜴那種站在生物金字塔頂部的怪獸比起來,身為人類的我不過是本地生物鏈上微不足道的一環啊!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陳無咎在這個時候犯了個小錯誤,他不應該拿原世界地球的生物能力的局限照搬過來,直接套用在本地生物身上。那些本來出沒在水潭附近的眾多食草動物真的是被他嚇跑的,至於其中的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不曉得。
陳無咎在鬱悶之餘,開始奮發圖強努力練習自己的射術,希望今後不會再出現類似的窘迫情形。可是很快陳無咎就發現這個計劃快要擱淺了,因為練習箭術消耗的箭枝,已經快要把他的儲備耗盡了。
聯繫中難保一不小心會命中某塊堅硬的岩石,然後便會斷送一根箭枝的性命,所以陳無咎迫切需要更多的箭枝。
弓箭!弓箭!有了弓,卻沒有箭,豈不是等於徒自耗費人力物力做了一件無用的擺設!
製作箭的工藝要求比制弓低的多,不過相對於弓來說,怎麼看箭都是一種消耗品,那麼箭做得太過精益求精完全沒有意義不說,花費成本也太離譜了。
一枝合乎標準的正規箭枝,主要是由固定在箭身前端的金屬箭頭,中間主體部分竹木材質的箭身,以及箭枝尾端起平衡與穩定作用的箭羽。這三部分共同組成的復合體才能叫做箭枝,且缺一不可,少了任何一樣都會導致箭枝在性能方面的缺憾。
金屬製造的箭頭以陳無咎目前的條件自然是變不出來的,這倒不要緊,稍微把箭身前端削尖一些,暫時將就使用也無妨,可是對射擊精確度更重要的箭羽可就不能這麼簡單湊合了。可是迄今為止陳無咎還沒見過任何一隻長羽毛的鳥類,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如果說用樹葉代替鳥類羽毛的這個主意聽上去還不錯的話,其實也是白搭。
在這樣灼熱的氣候條件下,從樹上取下的樹葉幾乎是以肉眼都能觀察到的極高速度在乾枯萎縮,總不能射箭之前再臨時往箭上面安樹葉吧!
被逼無奈的陳無咎想起來自己的那條腰帶,狠狠心摸出軍刀來,三下五除二將腰帶切成薄片,準備明天拿來充當箭羽。
既然箭枝是消耗品,以後腰帶用完了該怎麼辦?眼前這個創意必然不是長久之計,陳無咎也顧不得構思那麼長遠的場景了,堅持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想得太長久並無益處。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生活毫無目標的陳無咎按部就班地重複著自己的日程表。
在結束了一天的箭術練習之後,他收拾好東西到水潭邊洗了一把臉,然後放鬆身體,躺在用乾草和樹枝鋪成的床鋪上面。仰面躺在乾草堆上的陳無咎微睜著雙眼默默地遙望著浩瀚星空的美景。
本地一貫晴朗的天氣造就了能見度極佳的觀察條件,浩瀚無垠的星空中,初來乍到的陳無咎無從分辨那些是行星,那些是恆星。更何況此情此景美則美矣,他卻認不出一顆熟悉的星座。
其實陳無咎明白,只要離開原本熟悉的地球視角,即使自己仍然停留在銀河系之內,那麼從任何一顆行星仰望天空所見的星河立刻就會變得面目全非,他只想知道這些璀璨的星辰中會不會有一顆閃亮的星體就是家鄉的太陽呢?
任憑腦子裡充斥著無數光怪陸離的想法,睡意漸濃的陳無咎還是漸漸進入了夢鄉,只有在那裡他才能回到故鄉親人們的身邊。忽明忽暗的篝火照射在陳無咎的臉上,睡夢中喃喃自語的他,卻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滴淚水靜靜地劃過面龐。
翌日,黎明時分,陳無咎從睡夢中醒來,他伸了一個懶腰看了看旁邊的篝火,昨晚臨睡前添進火堆的幾根生柴一直將火種保留到天光放亮。
早飯照舊是一頓蘆葦大餐,吃過早飯隨著東方的天空現出的一抹紅霞,陳無咎拿上自己的標槍,順手將手工粗陋斗笠戴在頭上,準備出發開始今天的探索活動。
每天清晨日出前後的兩個小時之內,陽光照射的強度還不是太厲害。陳無咎需要在這段時間裡外出活動搜集各種生活所需的材料,以及搜索周圍地區探察各類資源和地形變化的情況。
過去的一段時間裡,水潭附近地區在人類步行一小時之內到達的區域陳無咎都已經徹底探索過一遍,沒有什麼新發現,甚至連體形稍大的動物都沒看到。
今天陳無咎行進的方向確定在東北方稍遠一些的丘陵地帶,這一帶丘陵地區的視野比較開闊,而且丘陵與丘陵之間生長的高大喬木數量很少,一眼便能望出很遠的距離,但同時這個地區裡濃密的低矮灌木和大片的荊棘叢也幾乎隨處可見。
這些長著尖刺的植物對衣不遮體的陳無咎而言威脅的確很大,如果不想落得個遍體鱗傷的下場,那麼就最好看清楚路徑再前進。
雖說來到這個陌生而危險的世界時間不短了,陳無咎依然覺得自己不熟悉腳下的這片神秘土地。僅有少數諸如岩石這樣的東西,能夠使陳無咎聯想起自己學習過的礦物學知識。
接觸到這個世界其他的東西,無論是植物、動物都和地球上的那些物種有些似是而非的感覺,總體來說,陳無咎覺得這個世界的生物多樣性明顯要高於地球。異樣和陌生代表著未知的危險,儘管這段日子裡野外求生的過程並沒有起初預想中那樣糟糕,他一直不敢掉以輕心。
這種絕境之中不能指望任何人來拯救自己的生命,犯下錯誤的唯一代價就是死亡
「這邊的地形」
從營地出發兩小時後,站在一處高地上望去,陳無咎腳下連綿起伏的低矮丘陵並非難以逾越的障礙,但是眼前的景色卻使得他心中產生了一絲疑惑不安的陰影。
丘陵地形中存在高度起伏不定的情況很正常,不過為什麼一些丘陵中間突然呈現出角度很大的下切凹陷,而且將這些不自然的下切丘陵連接起來,便十分明顯地出現了一條寬闊而有筆直的直線,看上去就像是一條經過精心修整的道路。
道路!這個意外發現固然是可喜的,不過熱血衝上頭顱的陳無咎迅速從不理智的狂喜中冷靜下來。
望著這條可能是道路的直線上,那些密佈荊棘和草叢,即便以陳無咎非專業的眼光看來,這些植物能夠生長到如此繁盛的階段絕非一日之功。倘若真的曾經有一條道路穿過了這裡的丘陵,那也必定是時間非常久遠以前的事情了。
喜憂參半的陳無咎尋路走下山丘,接近可能是道路的平坦低地。
到了近處,陳無咎忽然發現自己錯誤的估計了這條道路的規模,僅僅是橫穿道路兩側的直線距離就要超過六十米。這種寬度的公路即使放在在地球上,也不會是人們尋常一出家門就能看到一般城市街道,如果以聯繫城市間的八車道高速公路作為參照物倒更為貼切一些。
陳無咎用手中的標槍撥開茂密的草叢,俯下身子察看地面的情況,如果這裡真是曾經是一條道路,一定會留下築路材料的痕跡。
沉思片刻,陳無咎將手裡的標槍插向地面開始挖掘。探索行動沒有令他失望,在草叢底部厚厚的一層富含腐殖質的黑土之下,的確存在著一層堅硬的物體,木棍的挖掘根本對它無可奈何。
小心地除去表面的腐殖質和土壤,暴露在陳無咎面前的正是一塊塊切割規整,而且表面經過人工仔細打磨的厚重花崗岩石塊。
大喜過望的陳無咎尤恐這只是一時碰巧,急忙動手掘開旁邊不遠處另外一塊土地,現出的仍是一般無二的石塊。後來挖開的這一處尚可看出輪式車輛經年累月反覆碾壓造成的車轍痕跡,頓覺喜從天降的陳無咎不由得陷入一陣難以自抑的狂喜當中。
少待片刻以後,陳無咎重新冷靜下來,輕輕抓起一把原本覆蓋在道路上的泥土仔細端詳。
這一看使得陳無咎那喜悅不能自勝的情緒又迅速從無限的希望中跌落下來。這些黑色土壤富含植物腐敗後產生的腐殖質和大量水分,必然不是被風吹過來的塵土多年堆積形成那麼簡單。
這其中不知經過了多少年的春去秋來,年復一年枯萎的草木在時間和微生物的作用下逐步化為腐殖質,方能造就出這樣肥沃厚重的黑土。
如此看來,這條道路的荒廢何止幾十年光陰,陳無咎腳下這片深達十多厘米的黑土土層,即便在條件最適宜的環境中亦非數百年時間不能成就今日的規模,轉了一個圓圈陳無咎又一次回到原點。
假如這個地方的確產生過高等文明,那也必定是許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恐怕只能留給陳無咎一個思憶遐想的空間,除此之外別無他用。
心情失落的陳無咎安慰自己好歹有了些發現,或者很快就能找到新的線索。
不過陳無咎猛然省悟過來,這樣不惜工本修築的道路一定是連接在兩個龐大都市之間的商業交通紐帶,那麼只要沿著這條道路走下去,自己一定會看到哪怕已經在悠久歲月裡淪為一片廢墟的宏大城市。
陳無咎再次登上附近最高的山丘向遠方眺望,結果有些令人沮喪,在他視線盡頭的地方依舊是這些道路延伸的景象。
那麼想像中的城市還在更遠的地方,只靠陳無咎長途步行探索需要很多先期準備工作,在沒有充分準備之前貿然出髮根本是找死,所以他暫時只能忍耐一下。悻悻然的陳無咎放棄了考察其他地方的想法,耷拉著腦袋返回了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