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秦月睡著了。她睡得很不好,做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夢,彷彿電影鏡頭中的蒙太奇,鏡頭轉換頻繁。一會是蕭靜,血肉模糊,從地底爬出來,拉著她一起躺到棺材裡去。一會是何劍輝,溫情脈脈,嘴角含笑,英俊中透露幾絲邪氣,手裡卻拿著一把滴血的尖刀。一會是陶冰兒,頑皮可愛,笑容可掬,眼睛裡卻不時閃現出惡毒仇視的光芒。這些,還不是最害怕的。即使在夢中,秦月依然在喃喃自語:「沒事的,是做夢。」她害怕的,是另一個聲音,一個看不清容貌的聲音。那些夢,殘缺破碎,模糊空洞。唯有那個人,出現在她夢境中,是那麼清晰具體,完整真實。那種感覺很奇怪,彷彿她並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真切切地和那個人交談。無論她搬到哪裡,無論她怎麼逃避,無論她將自己的住處封閉得多麼嚴實,他都能闖進來,闖進她的夢境。這次,他又來了。依然看不清容貌,依然重金屬般的鏗鏘聲音。照例,來之前,是一陣悠然清脆的音樂,彷彿泉水輕鳴,又彷彿是深林鳥語,聲音很小,卻遮住了其他所有的聲音。起初,節奏很慢,微微輕響,斷斷續續。然而,沒過多久,節奏加快,一聲緊連一聲,聲聲敲在心坎上。秦月的心跳、呼吸,似乎也被這種奇異的音調所牽引,隨之起伏。「你又來了……」雖然在夢中,秦月的頭腦卻異常清晰。這種現象令人難以置信,卻偏偏異常真切。「你知道,我會來的。」聲音虛無縹緲,不知道源自哪個方向。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遠在天涯。秦月四處張望搜尋。但和以前一樣,一點用處也沒有。她只能聽到聲音,卻始終看不見人。「你為什麼老纏著我?」秦月幾近崩潰。這個聲音,已經多次闖進她的夢境,帶來的,只有噩運與災難。「你錯了,不是我纏著你,是你纏著我。」「你說謊!我纏著你?明明是你纏著我!」秦月氣得大叫。「你拿走了我的靈魂寄居物,我只能跟著你。」聲音還是那樣氣定神閒。「我拿走了你靈魂寄居物?我沒有!是你陰魂不散,一直跟著我!」秦月泣不成聲,「求求你,放過我吧。」「你不用求我,求我也沒用的。我也不想跟著你,除非你把我的靈魂寄居物還給我。否則,我會一直纏著你,永遠永遠……」陰惻惻的,沒有半點同情。秦月打了個哆嗦。她知道,這個聲音,說出來的話,就一定會靈驗。以前,她曾結識了一個男人,叫蔡文強,相貌英俊,工作勤奮,最關鍵的是,他不知道秦月有錢,一直以為秦月僅僅是個普通的公司白領。兩人交往,相知,相戀,相愛。蔡文強性情溫和,對秦月體貼入微,秦月一度盤算著結婚日期。但是,這個人出現了,噩夢開始。在夢中,這個聲音說,蔡文強會花心。果然,秦月發現了蔡文強的不忠,捉姦在床。這個聲音說,蔡文強會暴死。果然,蔡文強慘遭車禍,死無全屍。恐懼中,秦月搬了幾次家,換了幾份工作,甚至到處旅遊,但都沒用。這個聲音,彷彿附骨之蛆,如影相隨,時時跟著她,每隔一段時間就闖進她的夢境。而且,她只能聽到聲音,從來沒有看到過他的長相。這次,她回到醫學院,也是被這個聲音所逼迫的。「你不是說,只要我回到了南江醫學院,你就放過我,不再來糾纏我?」「我說過?沒有,是你記錯了吧。其實,沒有寄居物,我到哪裡都一樣。」「那你的寄居物是什麼?你倒是說出來啊!」秦月快瘋了。每次她問他要什麼,他卻不回答。那個聲音停頓了一會,似乎在思考,沉默了一會,幽幽地說:「你們將那東西稱為玉。」玉?秦月怔住了。「你說的,是那塊血玉?」那個聲音沒有說話,等於默認了。發出聲音的究竟是誰?怎麼會提起那塊血玉?難道……「你究竟是誰?」秦月試探著問。「你別問我是誰,你只要把那塊玉還給我就行了。」古老相傳,每塊玉裡面,都棲息著一個靈魂。難道,這個傳說,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話,那這個聲音,又是什麼?一個死人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