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恐懼如潮水般洶湧澎湃席捲而來,迅速湮沒了黃嘉雯。「咦?你怎麼好像在打哆嗦?奇怪,這裡並不冷啊。」白衣男生拂了下額頭上的劉海,又恢復到那種靦腆羞澀的少男模樣,「其實,你應該再試一試的。據說,這棵老榕樹早已得道通靈。」黃嘉雯面色蒼白,強自鎮定:「是啊,我再試一試,你離我遠點,不要妨礙我。」「沒問題。」白衣男生退後了幾步,依然面帶笑容。黃嘉雯一邊慢慢靠近老榕樹,一邊尋思如何逃離小樹林。其實,小樹林並不大,一百多個平方米,但枝節盤旋,枝葉茂盛,交錯在一起,宛如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僅有兩條小徑可以進出,其中一條是前往女生宿舍的,但被白衣男生擋住了。黃嘉雯留意另一條出路,深深地吸了幾口空氣,調節好呼吸,突然間發力狂奔。但她才跑了幾步,就迷失了方向,無數條榕樹枝驟然在眼前伸延出來,詭異地瀰漫糾纏,遮住了小徑,也擋住了她的去路。黃嘉雯的心沉了下去,怔怔地看著這一切,不敢置信。「你不覺得,這裡風景獨好?」那些榕樹枝歡迎貴賓般自動讓開一條路,露出白衣男生那張笑嘻嘻的臉,「你看這月色,多好!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黃嘉雯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奇怪,老榕樹的正上方,竟然真的掛了一輪滿月,圓而且大。只是滿月的顏色,不是通常所見的橘黃色,竟然是妖異的血紅色,紅得妖艷,妖艷欲滴,彷彿不似人間。故老相傳,紅月出現必有妖邪之事發生,妖狐拜月、野鬼畫皮、借屍還魂……「你就是這棵老榕樹變化的樹妖?」黃嘉雯壯著膽子問,反正她也沒有退路了。白衣男生乾咳了幾聲,優雅地說:「是的。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瞞你。你看,我多麼孤獨,在這裡靜靜地呆了上百年了,從來都沒有一個人理我。你是第一個嘗試與我交流的,所以,我要你留下來陪我。」「不,我不願意!」黃嘉雯大叫。「沒用的,我已經決定了。其實,我也必須這麼做。你也看到了,如果我再吸收不到養分,難以熬過這個冬天。對於我來說,最好的養分就是你。」「我是你的養分?」黃嘉雯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是的,就是你。」樹妖的臉上露出幾絲抱歉的神情,「知道我為什麼能活這麼久嗎?是因為這裡的土壤肥,而土壤肥的原因是以前土下埋著很多人。可是,最近這些年,卻沒什麼新人再來供奉我了。」「不——」黃嘉雯狂叫,發瘋般地往小樹林外面衝去。但她根本就衝不出去,一條條榕樹枝宛如活靈活現的巨蟒一般纏住了她。樹妖走到了老榕樹面前,回首對黃嘉雯神情曖昧地笑笑,然後,他的身體,融進了老榕樹的主幹。動彈不了的黃嘉雯,則被榕樹枝捲到老榕樹巨大軀幹面前。老榕樹伸出枝條,溫情地撫摸著黃嘉雯。黃嘉雯無助地望著老榕樹,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聲。枝條緊緊勒著黃嘉雯,吐出渾濁的白色樹液,腐蝕掉她修長的雙腿、雙手。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四肢被樹液融化,融入老榕樹的軀體之中。樹妖的笑靨在老榕樹軀體中若隱若現,笑著安慰她:「沒事,很快就好了。我們就永遠不會分離。你的身體,併入了我的身體,我們的靈魂,將永遠相守,直至永恆。」痛,痛徹心扉。黃嘉雯竟然沒有昏迷過去,意識依然是清醒的。詭異幽長的樹枝再度伸延出來,勒著她的脖子,將她的頭顱與她的軀幹分離。樹枝彷彿就是老榕樹的手,拉開她的肚皮,探入她的胸腔、腹腔,將她的心、肝、肺、腎等內臟器官一一扯出來,貪婪地吸吮。現在,黃嘉雯僅剩下一個頭顱。榕樹枝輕輕撫摸著她,宛如情人的指尖,溫情纏綿。樹妖的頭顱從榕樹軀幹中探出來,深情地吻著她,舌尖靈敏。黃嘉雯的頭顱沉入忘我的迷醉之中,隨著樹妖的頭顱嵌進榕樹軀體中。重重樹枝捲了起來,遮住了這一幕。最後,樹林中傳來輕微的「喀嚓」——這是頭骨破碎的聲音。第二天,醫學院的學生驚奇地發現,那棵瀕臨枯萎的老榕樹竟然一夜之間精神煥發,綠意濃濃,蒼翠挺拔,誰也不知道原因。而醫學院的大三學生黃嘉雯則莫名其妙地永遠失蹤了,警方地毯式搜查的結果,只是在老榕樹附近找到她的金屬鑰匙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