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前面就是陽谷縣了。進城嗎?」
吳賜友輕聲問李誦道。
「進為什麼不進?」
李誦回答道。
在城門口驗過了身份李誦一行就大搖大擺地進了陽谷縣城。城是小城城牆不過數里長短街道也不過數米寬闊人口也不是很多起碼街道上的行人看起來稀稀落落。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這些人一個個看起來都表情呆滯眼神混沌精神麻木一副急需拯救的眾生模樣看得眾人都唏噓不已。段文昌後來回憶道:
「自相州至鄆州其間數百里所見者無不如此。方知諸獠非獨(方鎮)殘民之身復殘民之心真可謂民賊國蠹也。」
這樣的環境裡李誦他們沒有一點出去轉轉的心情。市井是一副蕭條冷落的樣子冬天也沒有什麼好看的風景所以在陽谷沒有多停留一刻就匆匆出南門了只是沒有想到的是剛到南門口就被公差攔下了。吳賜友他們心下緊張面色也就不善領頭的公差順手給了吳賜友一鞭子道:
「看什麼看上稅!」
吳賜友心下稍安問道:
「上什麼稅?剛剛入城時不時上過了嗎?」
公差鄙夷地望著吳賜友他們道:
「鄉巴佬知道什麼?入城時交的是入城稅出城交的是出城稅一樣歸一樣快上稅。」
吳賜友無奈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交出了「稅金」出得城門就聽到一位老婦人在苦苦哀求減免原來是家裡無米下鍋只得抱了自家的下蛋母雞入城來賣因為出入城要交兩次稅老婦人哪裡捨得只好抱著母雞站在城門口叫賣。本以為可以躲過去豈料剛賣了雞稅吏叫上來要收「佔地稅」和「叫賣稅」老婦人不肯撒腿就想跑卻哪裡跑的過公差這樣辛苦賣的錢都被公差搶走老婦人哭號著撲到地上抱著公差的腿討要卻被公差一腳踹開。公差道:
「瘋婆子你膽敢抗李大帥的稅。若不是看你年老早把你鎖進大牢裡賣作官妓了。還不知道感謝爺們的大恩趕緊滾開。」
另一個公差道:
「你這老嫚子可知道不是我們不可憐你只是我們若是可憐了你收不上稅金來衙門裡吃板子誰來可憐我們去?」
終究還是奪了老婦人的救命錢揚長而去。李誦心下淒然吳賜友也是雙手緊握請示李誦道要不要上去教訓一下這幾個公差。李誦喟然道:
「算了吧根子不在這些公差身上。打跑了這些公差搶回錢來只能幫得了一個幫不了了所有淄青百姓。」
吳賜友知道李誦說得有道理卻心下忿忿朝段文昌看希望段文昌幫忙說說段文昌卻別過頭去伸手遞過一弔錢來道:
「去給那老婦人吧。別忘了休要因小失大。」
吳賜友這才清醒過來。上前去扶起老婦人將錢遞給她道:
「老人家那錢是要不得了。你且起來將這些錢拿去買糧吧。記得以後離城門遠些也好來得及跑。」
老婦人抽噎著翻身就要下跪被吳賜友一把拉住道:
「快些走吧不然被公人看到了又要收你稅來。」
老婦人千恩萬謝地去了。吳賜友也就回到李誦身邊路上卻聽得剛剛一個公差說道:
「小哥你這樣把錢只怕到不了清河縣你的錢就沒有了。你這樣固然是善行可是你幫得了一個幫得了這天下無數百姓麼?」
吳賜友站住了身形這個問題讓這個二十幾歲的小伙子很茫然連李誦都饒有興趣地想聽一聽吳賜友怎麼回答這問題。稍稍沉默了一會吳賜友答道:
「積少成多聚沙成塔。若這天下每個人都能互幫互助終有日月清明的一天。」
說罷留下那提問的公差在身後護著李誦去了。
當李誦一行到達平陰的時候一條消息也隨一匹快馬傳遞到了鄆州:
陽谷縣生民變。小說整理佈於bsp;領頭的是衙門裡的一個公差名叫蘇起,為著緇青現在應付朝廷征討對百姓橫索無度甚至殺罵隨心草菅人命蘇起勸阻上官反而被毒打所以揭竿而起殺官造反。暴民現在已經佔據了陽谷縣城焚燒縣衙開倉放糧。別看緇青對百姓控制極為嚴密如網可網也有網眼不是?而且這網一旦一處被撕開往外出溜的魚就多了。蘇起頭天起事二天已經聚攏了上千人馬。陽谷雖然是小縣卻是鄆州北門四周駐紮兵馬眾多所以這邊鄆州起事那邊李師道就派遣兵馬使劉悟親自率兵八百前去圍剿。不過圍剿並不順利因為在劉悟和北面來的魏博兵到達之前蘇起就裹挾百姓往東轉進了。本來李師道對蘇起起事並不是很上心但是蘇起一往東轉進李師道就慌了。因為戰事主要在西線南線展開緇青腹地是空的。
消息很快傳到了平陰讓李誦覺得很驚訝的是蘇起打出的口號。蘇起的口號是:
「打開城門迎王師王師來了不納糧。」
這個口號李誦極為熟悉因為就出自於他本人。當然是翻版自李巖為李自成量身定制的那句著名的口號。現在如果說蘇起起事背後沒有糧秣統計司的推手李誦都不相信。自從李誦的海路登6作戰計劃被否定後李誦就授意糧秣統計司盡最大可能在緇青腹地製造不穩定因素破壞緇青的動員能力不過他可沒想到糧秣統計司居然能推動出一場起義。這一場起義讓李誦又是歡喜又是憂歡喜的自然是緇青腹地將不再成為李師道穩定的後方憂愁的是自己的歸路被阻斷了。
為了盡快返回長安李誦選擇了一條曲折迂迴的路線從陽谷到東阿再到平陰然後南下在李光顏的義成戰區和王沛主打李吉甫坐鎮的宣武戰區的交界處穿越可是李誦能看出來蘇起背後有朝廷的推手李師道也能看得出來。為了防止其他地方群起響應李師道下令嚴加排查控制來自緇青以外的人而李誦他們現在的身份偏偏就是來自淮南的客商。這邊李誦一行出了平陰那邊平陰的追兵就出了城。
開什麼玩笑這些客商雖然穿的寒酸但是哪個身上沒揣著銀錢?只要抓住一隊就能過個小肥年。這些客商都是外地人就算是明搶也沒有人會找上門來的何況有光明正大的借口呢?
「爺怎麼辦?」
幸好平陰多山躲在一處偏僻的山凹裡吳賜友前來請示道。要保護皇帝平安返回長安小伙子現在肩上責任很重壓力很大。現在正眼巴巴地瞅著皇帝和段文昌指望他們給他一個主意。
李誦微微笑道:
「你且回去看著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叫別人稍安勿躁李誦自己心裡卻是躁得不得了。
「怎麼辦?老子要是知道怎麼辦老子還會呆在這裡麼?」
李誦心裡空空的居然有些上火。人到這份上說不害怕那真是假的李誦這邊冷眼旁觀已經看到數隊行商乃至行人倒霉了。眼看著這些緇青差人軍士如狼似虎的興奮勁李誦以他豐富的電視劇和現實經驗立刻判斷出這幫龜孫打算明火執仗合法搶劫乘機財了。要是落到這些執法犯法心狠手辣的人渣手裡後果可想而知。李誦估計那時就算自己亮出皇帝的身份這些皮厚心黑的小吏小兵們也能眼皮不眨面不改色還微帶笑容的把自己殺掉毀屍滅跡。這是緇青地界沒人把皇帝當回事情就算是這地面上最有權力的李師道手下的大將羽翼豐滿了不也能殺他取而代之嗎?
所謂閻王好說小鬼難纏要是沒有這些小鬼黃泉路說不定要比高公路還有順暢高上還有收費站呢。
「收費站對啊!」
李誦想起自己老家那兒司機們是怎麼躲本該十五年就結束使命卻硬挺了二十幾年而且越來越龐大的那座收費站的了其實很簡單就是兩個字:繞路。
現在那兒沒有收費站或者收費站管理最寬鬆呢?
李誦喊道:
「文昌、賜友你們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