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捕頭聽說如此立刻拔出腰刀來帶著幾個捕快向大堂外衝去想想不對勁又跑回來說道:「大人您還是先走吧我率幾名兄弟守衛縣衙其他人護衛大人從後門走!」
那縣令卻並不慌張。站起身來說道:「慌什麼!本官就在這裡倒看他們敢把我怎樣。」
沉思片刻那縣令便指著薛盈珍的兒子道:「李捕頭你且將這廝和這些惡奴移到大牢好生看管。若走脫了人犯我惟你是問!另外高捕快的遺體你也好生照料莫要讓人污穢了讓高兄弟死後還不得安生!」李捕頭眼圈一紅高聲答道:「遵命!」聲音裡卻帶些哭腔便帶上兩個衙役架起呆霸王拖著一干人抬著高捕快遺體去了。
縣令又望著裴度三人道:「三位可從後門離開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便命衙役帶三人離開。裴度道:「韓大人一心為民我等豈能忍心獨自離開?請大人關閉府門我等與大人一起堅守不出料金吾衛不久即到。」縣令道:「先生此言本是正理但是朝廷衙門豈能為這些紈褲無賴逼迫關上大門?傳出去朝廷顏面何在?」當下命人送三人出去三人本不願走卻被幾個衙役夾著送往後堂。
待幾人往後堂走去這縣令便冷笑了一聲對堂上一干人喝道:「你等都在後堂千萬不要出來我去會會這幫人。」就命一名書吏搬把椅子放到大門正中。椅子放好已經聽到吵吵嚷嚷的聲音。這縣令就整理官服正正官帽坐了下去。看樣子竟然打算就坐在這裡等薛家打上門來。果然是個有膽色的人。
那書吏見狀大驚又說不出話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縣令道:「曾子雲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孟子雲吾善養吾浩然之氣。韓某不才卻也以先賢的教誨為人處世你是我的學生我教你的你怎麼全不記得?你且起來男子漢大丈夫豈能連這點風浪都經不住?吾是朝廷任命的縣令他等敢拿我怎樣?你起來往後堂去不要作小兒女情狀讓人見笑!」
書吏聽縣令這麼說在地上磕了個頭哽咽著站起來慢慢往後走去。
那縣令卻又叫住他說:「我韓退之今日如果有什麼不測我家長嫂和侄兒就拜託你們了?」那書吏頓時淚如泉湧說道:「老師我就是拼了性命也不敢辜負老師。」那縣令揮揮手書吏遂往後堂去了。
原來這縣令就是大名鼎鼎的韓愈。韓愈字退之南陽人。少孤,刻苦為學,盡通六經百家。貞元八年,擢進士第。才高,又好直言,累被黜貶。韓愈是個有名的強悍角色膽子極大晚年五十五歲的時候還敢單身匹馬冒著風險赴鎮州宣慰亂軍史稱「勇奪三軍帥」不費一兵一卒化干戈為玉帛平息鎮州之亂。何況現在呢?
貞元十九年就是兩年前韓愈剛做監察御史兩個月就上書《論天旱人饑狀》指摘前任京兆尹道王李實被貶為陽山令。今年二月初李實被貶謫後才被召還。李誦欣賞他是個有膽色肯做事能為民請命的人是文壇領袖人物又忠於唐朝這樣的人不用可惜想到京兆豪門甚多管理很難就升他做了正五品上的京兆萬年令升了他數級並賜他一所宅院。他也真勤於王事。前天剛到昨天就上任今天上任才第二天就出了這麼大事。他倒是一點不怕。只是他自幼父母雙亡由嫂子帶大故而視嫂如母放心不下出言托付。
不多時幾個騎馬的人帶著百餘人罵罵咧咧地趕到縣衙門口操起傢伙正欲往裡闖卻看見門口空無一人只有一個緋紅官服的官員坐在大門裡定定地看著他們不出言語卻有一股凜然正氣。眾人見此一時間全愣住了嘈雜的隊伍竟然安靜了下來只有裴度等三人的馬匹見突然來了這麼多人慌躁不安打著響鼻。
大街上靜得怕人。
縣衙後門。
裴度等三人剛被送出縣衙後門就聽到光噹一聲回頭一看門已經被衙役關上了。元稹忙敲門喊道:「諸位不隨我們一起嗎?」裡面卻是已無半點回聲。
白居易道:「微之(元稹的字)休要叫喊他們不會開門的。」又問你裴度道:「裴御史我等現在改如何辦?」一時間兩人目光同時看向裴度。一種被信任的感覺在裴度心底油然而生他的腦筋急運轉了起來。
後門外也很安靜只聽到裴度踱步的聲音。
皇宮裡。
薛盈珍的哭訴已經接近尾聲。薛盈珍一邊說一邊抽抽耽誤了不少時間。聽得李誦、李淳父子大皺眉頭。經過剛剛一事俱文珍已經憤然告退只有劉光琦、楊志廉、孫榮義、李忠言、苟勝等人在一旁不過也是面無表情。
此時時間已過去了許久王皇后差遣的來請李誦、李淳用膳的內官已經來了兩次見薛盈珍還在哭訴又悄悄退了去。李淳看到上前告訴李忠言李忠言又附耳告訴李誦。李誦命李忠言去傳話讓王皇后及諸皇子小壽星幼寧等先進餐。
薛盈珍一陣抽抽總算完了正在總結陳辭:「陛下那韓愈目無王法縱容衙役捕快行兇滋擾良民老奴孩兒看不過去那衙門討個公道那韓愈卻不問青紅皂白簽動刑打得老奴孩兒皮開肉綻幾度昏死過去陛下您要為老奴做主啊啊啊……」
李誦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他出身平民對欺壓百姓的人極為反感對一心為民的官員即位佩服。當下內心一團火呼啦啦燒上來雙眉揚了起來他情知一開口必然沖人故而不說話搞不好會破了自己經營的局。李淳見父皇如此卻也不說話。其他幾個宦官見薛盈珍這些日子頗為受寵早已看不過去巴不得薛盈珍吃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更是不說話。諾大的地方只聽到薛盈珍一個人的抽抽聲。
這個地方也很安靜。
到底由誰來打破這安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