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翼 正文 第十八章 冷艷秋楓
    涼意襲人的風捲夾著清越的琴聲從樂司的一間琴房裡飄出來無悲無喜竟像是離塵凌空心裡只有一片清明變幻的只有風雲卻沒有人心。

    特雷納因為蛟瞳的事情和尚神國聖建節的事情思前想後有些煩亂信步走出寢宮聽到了風中陌生的琴聲身不由己地循聲而去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站在樂司外。侍從要進去稟報被他阻止了。是誰在彈琴彈的又是什麼琴?如此清澈冰涼的音色如此空曠無物的曲調。

    一曲終了特雷納示意侍從在外面等著自己推開了琴房的門。

    一面純白的牆一個瘦削的背影一角玉白色的琴身組合在一起像是一幅畫——白紙上一個彈琴者的背影。特雷納站在門口感到自己無法靠近這幅「畫」。

    沒有任何裝飾品的房間裡穿著樂司等級最低的青色制服的樂師席地而坐。特雷納第一次感到這樣難以接近——彷彿那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身體裡產生著一種強大的排斥力誰都無法靠近。這種感覺令他感到驚訝。

    「司長……」暢音轉過頭剛才平靜的臉上已經習慣性地帶上微笑卻在瞬間變成了詫異——門口站的不是司長而是一個魁梧的男人一身華服彰顯著他的地位。

    「請問你是……」暢音不確定地抱著月琴站起來按照司長教過的方式鞠躬行禮。

    那個鞠躬禮只是對一般的大臣用的按照暢音現在的身份對國王必須要用跪拜禮。司長哪裡料到會有今天自然也不曾教過暢音行大禮。特雷納還是頭一次在自己的宮殿裡遇到不認識自己的人看他行禮的動作更加確定了這一點不由得覺得挺新鮮刻意隱瞞了自己的身份。

    就在暢音轉頭的瞬間那種排斥外人的壓力頓時消失特雷納甚至以為那種感覺只是幻覺。

    「你彈的是什麼樂器?」特雷納盡量收起自己的王者之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普通一點。

    「回大人這是月琴。」暢音偷偷打量著這個人為什麼覺得他的眼睛裡透著野心?難道是有篡位的想法?這個人究竟是什麼身份?穿成這樣地位一定不低。不知道什麼時候動政變說不定有機會趁亂找到蛟瞳……思緒氾濫便一不可收拾。

    月琴?特雷納早就聽說過這種近乎滅絕的樂器沒想到竟然會出現在自己的皇宮裡。樂司的司長為什麼要隱瞞此事?剛才聽過他的演奏特雷納敢肯定他的才華絕對是世上少有的可是為什麼會穿著最低等級的制服難道這樣的水平還只是學徒?樂司的司長或許該換人了……

    兩個人各想各的還是特雷納先回過神:「你叫什麼名字?到這裡多久了?家在哪裡?」

    暢音一驚才現自己嚴重走神忙回答:「我叫暢音到這裡快十三天了。我隨師傅四處流浪賣藝為生沒有家。到亞索公國後遇到了城衛隊的長官就被送來樂司了。司長收留了我。」

    「你師傅是……」月琴來自北大6的一個小國家的宮廷後來因為內戰亡國那麼這個樂師的師傅很可能是那個國家的遺民。

    「師傅從來不說自己的來歷只教我琴藝。後來染病去世我就成了流浪樂師。」暢音答完看了看特雷納問道:「不知大人怎麼稱呼?」

    「我?我是國王親衛隊的隊員。你叫我卡薩就行了。」情急之下把自己的親衛隊隊長搬了出來。

    「卡薩大人你是來找司長的嗎?他現在應該在走廊盡頭的琴房裡指導別的樂師需要我帶你過去嗎?」暢音小心翼翼地把月琴放到旁邊的支架上。

    「啊不了!你繼續練琴吧!我自己去找他就好了!」特雷納忙拒絕了要是讓司長看見自己的身份豈不是曝光了。特雷納趕緊離開琴房關上門後聽到暢音的自言自語「真是平易近人的親衛隊隊員吶。」

    特雷納第一次聽到有人用「平易近人」來形容自己意外之餘還有些喜滋滋的。離開樂司以後特雷納的心裡似乎平靜了下來難得給自己放鬆一下於是準備去看看那個倔強的蛟瞳有沒有被關得態度軟化。

    蛟瞳被鎖在落楓院的偏院裡特雷納要去看她本應該從後門進去卻鬼使神差般地往正門走去。沿著落楓院的高牆特雷納的心裡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落楓院原本是沒有圍牆的因為這裡的主人說圍牆擋住了視線。但是現在的圍牆……兩人多高……

    正門半掩著陳舊的紅漆門板有的地方已經剝落露出黃色的木質本色。門沒有關大概是因為平時不會有人來這裡。輕輕推開門紅了一半的幾棵楓樹站在寂寥的院落裡沒有風一切都靜靜的。多久沒來過了?這裡是皇宮裡唯一一處異國風格的院落如今近乎荒廢。

    楓樹掩映著一間白牆灰瓦的平房跟皇宮裡華麗的風格格格不入。房間的門也是半掩著推門而入一切都顯得那麼樸素天花板和牆上原本是有彩繪的都被白色的塗料掩蓋了。靠窗的地方是一張半舊的深棕色楓木桌帶著年輪的紋理陪伴著同樣材質的窗框。窗戶卻沒開。

    一襲白衣如雪青絲如墨柔弱無骨風姿萬千的身體依在楓木桌邊透過破掉的窗紙看著外面的天空。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很久才回頭。

    一如當年驚鴻一瞥就算不施脂粉也依舊光彩動人妖嬈嫵媚卻有著一種褪盡繁華的清冷。

    「國王殿下?這邊坐吧。」那清涼的聲音讓特雷納想起了月琴的琴聲忽然醒悟過來——原來被那琴聲吸引是為了這種相似的感覺。

    「落楓你……」特雷納看著她心裡不自覺地隱隱作痛沒有想過要來這裡沒有想過要說什麼一張嘴卻覺得有千言萬語反而無從說起。這個女人曾是他的至愛也是今生唯一的至愛也是心裡最深的傷。

    她的故鄉在御龍國所以為她建了這落楓院。她如深秋的楓葉一般耀眼奪目散著與生俱來妖冶卻又清高自賞。她的美艷從來不是做作而是一種天賦。清高的美艷在塵世中嬉笑又在塵世中冷眼旁觀。

    看到蛟瞳的第一眼特雷納就覺得那種清高的美艷是如此熟悉只不過蛟瞳沒有那份妖冶更像是一個凡人。落楓的心像是永遠在他觸碰不到的地方他無數次想要確定落楓的心裡是否真的有他所以那時他打算娶與落楓相似的蛟瞳如果落楓離開她就是替身如果落楓吃醋了那麼她的利用價值就少了一項……其實如果當初不是自己太軟弱落楓怎麼回離開?真的傷透心了麼?

    「國王殿下請喝茶。」落楓住的地方永遠只有來自故鄉的茶不過很久沒人送來了所以應該所剩無幾了。竹杯綠茶清水……特雷納看著杯中溫水浸泡的碎茶葉心裡又是一痛。

    「落楓跟我回正宮吧這裡太冷清連照顧你的人都沒有。」

    「我喜歡這裡就像故鄉的家一樣。國王殿下我是妖精呢怎麼可以去正宮住著。」落楓璀然一笑滿室生輝就像當年深秋的楓林中那傾城傾國的一笑。果然是妖精讓人甘於沉溺。二十七歲的年齡十七歲的音容笑貌不是妖精又是什麼。

    特雷納默然忽然低頭一口飲盡還沒有泡出什麼滋味的茶水站起來把將杯子放下:「落楓等我打敗了尚神國亞索公國的皇后就是你!」

    「嘻嘻我真是覺得榮幸呢。不過殿下還是不明白我不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哦。」

    「我知道你心裡怨我但是我不會說對不起我要得到足以讓那些誹謗你的人都閉嘴的力量!」

    落楓舉起手用衣袖掩著嘴笑著:「國王殿下這個樣子真的跟十幾年前沒什麼區別啊。呵呵殿下你總喜歡用自己的心情來衡量別人的想法。不管是跟你來亞索公國住進落楓院還是後來離開或者最近又回來都是我自願的。嗯殿下請回去繼續工作吧要是因為一個妖精耽誤了正事可就是昏君了。」

    「落楓落楓你究竟想要什麼?只有你可以視皇宮高牆於無物來去自如也只有你能這樣對我的真心不屑一顧。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我就沒有可以留下你的理由嗎?!」

    落楓很認真地想了想說:「我想聽月琴的琴聲你有本事弄來嗎?說不定你給我搬來那絕世的樂器讓我聽到它的聲音我就不走了呢。」

    「你……又在出難題但是這一次巧得很我明天就讓你聽到月琴的聲音!」特雷納咬咬牙絕然地離開了。落楓看著特雷納離開嘴角浮出一抹淺笑——要不是特雷納把那個樂師留在宮裡她才不要回來呢不過特雷納既然會錯義了那就繼續誤會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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