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歌比賽隨即在威德院的大廳中展開。
正面坐著的人即是光秀其餘依序是行佑、紹巴、昌叱、心前、兼如、宥源等人。一待所有的人入座之後負責為他們執筆的光秀家臣東六郎兵衛隨即磨好了墨、準備好了筆等著他們開始吟詠。
滴滴答答的雨聲由窗外穿了進來然而大家卻都無心觀看雨景。這個時節正是最潮濕的時刻一旦下起雨來屋內便會顯得格外陰森;而不斷滴落在屋簷上的雨聲突然敲醒了他們心中的恐懼。
(光秀會以什麼題材來開頭呢?……)
想到這裡眾人的臉上都有著緊張的表情。
經過一番考慮之後行佑房暗自決定不論光秀以何種題材作為開頭他都要坦白說出自己的意見來。
「日向守先生由你開始吧……」
光秀點點頭很快地拿起筆在紙上寫著然後以明澈、輕快的聲音念道:
「——時間就是現在下著雨的五月。」
此話一出在座的人無不變了臉色。
因為他所說的「時」字和明智家的祖先土岐氏之音完全相同。
這也意味著土岐(光秀)將要統一天下……治理天下的決心。終於光秀還是把他的真面目顯現出來了……
「原來如此!時間就是現在下著雨的五月……」
行佑喃喃的在口中念道然後接著說:
「——夜晚的松山水淺。」
他大聲的朗誦著。
所謂連歌完全採取自由揮的方式並無一定格律因此不論怎麼連都可以相通。
時間就是現在下著雨的五月;
夜晚的松山水淺。
這意味著他瞭解光秀正在等待時機準備有一番作為的心情。
為此紹巴覺得自己必須多加考慮才行。
或許光秀也想藉著連歌搜集眾人的意見以堅定自己的決心。然而儘管紹巴和光秀時有來往但是和信長的交情卻更為深厚。
甚至信長還特地把他從京師請到安土共同切磋茶道及寫作連歌。
因此他只好含糊其辭不敢使用任何暗示光秀將會獲勝的字眼否則一旦光秀不幸失敗而信長仍統有天下時必然會招致埋怨:
「——紹巴你這傢伙枉費我對你的一片好心竟然背著我去投靠日向!」
一旦留下證據那麼對自己將會十分不利。畢竟筆禍的事例到處都有啊!
紹巴向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慢慢的吟道:
「——落花隨逝水而去。」
昌叱鬆了一口氣似的看著光秀。
落花隨逝水而去
水漲之夜的松山。
如此一來連歌的內容便已脫離天下、國家之類的話題而變成他們之間一種單純的遊戲了。
然而儘管如此連歌當中卻仍含有強烈的暗示:不論你有多麼堅強的意志當落花隨著流水東逝時暗夜裡的松山上之水量也會有逐漸增加的危險;這也算是對光秀的諫言吧?
敏感的光秀當然也瞭解其中的含義因此臉上有著不悅的表情。
接下來的各人都只是接下普通的句子。
最後由光秀說出最末一句以便接續心前法橋的上一句:
「——醉臥色、香絕雙的花下。」
光秀所接的句子是:
「——當此時刻正是國泰民安之時。」
說完之後光秀並未具名而是命執筆寫上其子光慶的名字。
醉臥色、香絕雙的花下
當此時刻正是國泰民安之時。
句中最末的一句又隱含了土岐兩字。或許是他在暗示等到長男光慶的時代將是明智家最燦爛的春天……這不僅描繪出他對未來的憧憬也表明了他背叛信長的心意已決。
當連歌會賽結束時已是深更時刻侍者們隨即為大家送上膳食。
這時光秀突然說出一句令眾人大吃一驚的話來。
「聽說本能寺的壕溝很深是不是?」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都停住了筷子若有所思的彼此看了一眼。
從光秀方纔所作的兩句連歌看來他其圖謀叛的心意已經相當明顯並且要求眾人都能支持他……但是除此之外他並未強迫他們表明心跡。
「哈哈哈……原來你們都不清楚這件事啊?」
這時眾人才恍然大悟知道光秀在想些什麼了原來他是在暗示自己需要他們的幫助……這麼一來他是不是會放他們下山那就不得而知了。
眾人頹然放下碗筷一句話也不說的回房去了。
當然對大家而言這一晚無疑是個難以入眠的恐怖之夜。而對光秀而言這也是他初次當中表露自己的野心因此也一樣輾轉難眠。
(怎麼樣才能打倒那狂暴的信長呢?……)
光秀知道自己必須好好計劃一番才能勝過足智多謀的信長;或許這就是令他失眠的原因吧?
翌日清晨光秀再度來到大權現面前參拜並獻上黃金五十枚及鳥目五百貫。此外又賞給西坊五十兩、每位參加連歌大會的大師們十兩、愛宕山中分別賞予鳥目兩百貫然後便下山去了。
臨下山之際他清楚地向行佑房說:
「希望等我凱旋之後還能再看到你。」
他的雙眼閃著光輝神情愉快地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