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皺著眉頭看去,只見那兩個小高嘴中的「村姑」,其實長得一點兒也不像村姑。3
站在左邊的女孩看上去年紀大一些,不過最大也沒超過二十五歲。身材不高,也不胖,但也說不上瘦,給人一種很勻稱的感覺。一張白嫩的臉龐,眼睛很清澈,胸前像倒扣著兩個大茶碗,頭髮懶散地灑在肩頭。裡面穿了一件淡黃色的T恤,外面套上棕色的皮夾克,下身則是一條收腰提臀的黑色牛仔褲。說不上很漂亮,卻也還看得過去。
緊挨著她的女孩比她要高一些,瘦一些,胸部也要平坦一些,但看上去要小個兩三歲,臉上更顯得稚嫩。穿的倒是一樣,頭髮也差不多長短,細看上去,兩人倒還有幾分相似,想來是兩姐妹。
最讓人驚訝的是,左邊的女孩手中提著一把「雨傘」。連傘葉帶傘架都是黑黝黝,但從大殿裡坍塌余留下的燭光看,傘葉上的不是布料,而是金屬。
因為從光的反射看,由於布料的光滑度要低於金屬,反射光的強度也要小,而現在居然能從傘葉上看到地面的倒影,顯然是由金屬製成的。
現在整把金屬傘已經被收攏起來,女孩正一手按著傘柄支撐在地上,一臉忿忿地看著我們。
另一個女孩手裡的東西更是奇怪,竟然是一條皮帶,而且是一條裝彈帶。每隔五厘米就裝有一顆小指第三指節大小的,類似子彈似的東西。看上去原來應該是裝滿的,現在只還剩下一半,其餘的不知去向。
這個女孩臉上的表情像是從左邊女孩那複製過來的,但看的更是精確,目光直躲向我身旁的小高。
看到兩個女孩手中怪異的兵刃,我心中隱約像是想到了什麼,卻一時又抓不住。
我皺著眉頭望向小高,他立時明白我的意思,忙道:「這兩個女人就是我在立陣法的遇到的村姑。」
我馬上想起在平台時,小高曾提過這回事,但心中還有疑惑:「你怎麼惹著她們了?看她們的樣子哪裡是什麼村姑!」
小高還未來得及回話,高洋在一旁氣呼呼地道:「謝老大,你不是讓我們在後面看著那五個道士嗎?」
我點了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嘿!這小子倒好,看見兩個不知道哪裡來的小姑娘,立馬上前搭訕。三言兩語不合,人家小姑娘臉皮薄,哪裡經得起他這油嘴滑舌的功夫,上來就是一頓暴打。」
「高大哥,你是不知道,我沒說什麼……就問她們晚上有沒有空雙飛……」小高還想爭辯,被我一眼瞪了回去。
高洋聽到這話,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
「她們看上去不像平常人,來到這裡也不是為了找小高的麻煩。我看她們是為了……」說著,我把頭向伯斯樂那裡抬了抬。
她們一走出來,我就感覺到伯斯樂有點兒不對勁。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目光有些閃爍,似乎還不太敢去正視她們。
而她們雖然裝作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但眼睛卻不時掃向伯斯樂那裡。om要說好奇的話,那我腳下還躺著個半死不活的徐道然,她們怎麼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你們兩個人帶了一大堆的神雷咒和亂石動,手中的屠夫和水龍吟又已經加過持了,怎麼還對付不了這兩個小姑娘?」我奇怪道。
小高苦著臉道:「老大!那小姑娘一上來,插出皮帶就是一甩,一時間飛出好幾百發子彈。我當時就嚇懵了,雖然沒打著我,倒是把那幾個雜毛給打死了。我一見情況不妙,身上的瓶子一骨腦地扔了過去。唉!誰知道人家就是把那傘往天上一舉,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唉……傷自尊啊!」
高洋也在一旁唉聲歎氣:「我功夫算不錯了!誰知道人家功夫比我更強,那傘一揮就帶出好大一陣風,我眼看著她一抬手就把尊佛像給掃趴下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今天算是丟臉丟到家了。」
我聽完他們的話,心中也有了底。而剛才心裡那抓不著的想法,像是又被我抓著了。如果沒有估計錯的話,她們應該是來自河南班家。
從她們手中那奇形怪狀的武器,就能猜出幾分。不過,從小高的話中可以得知,那拿著皮帶的小姑娘,一抬手就甩出數百發的子彈,這倒有些恐怖。而現在看她手中的皮帶,不過是少了一半的裝彈,難道一顆就能有上百發嗎?看上去卻和一般的子彈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神雷咒對她們無效,原因是那把金屬黑傘,完全就是一個超大號的避雷針,雷一劈下來就讓給導到地底了。
「老大快幫我們找回場子!」小高嚷道。
我想了想,微笑道:「不急!看場好戲先。」
兩人不解地望著我,我朝伯斯樂那點點頭:「等著吧。」
過了一會兒,果不其然,那兩個小姑娘忍耐不住,朝伯斯樂那走去。
才跨出幾步,就聽伯斯樂大聲叫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快放我出去!」
我笑道:「怎麼?歐洲大名鼎鼎的吸血鬼大公竟然也怕了?」
我們是用匈牙利語交談,兩個小姑娘雖然聽不懂,但也停下了腳步,警惕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拿皮帶的小姑娘手突然一抖,一顆子彈猛地射了出去。
伯斯樂飛快地往上一竄,跳到半空中,還沒到達最高點時,身子像是頓了頓,「啪」地又落在了地上。再看過去時,身上已經被擊出了五個彈孔,幸好受傷的部位不是要害,他還能勉強支撐著。
在場所有人只有我看清了那顆子彈的變化,它從皮帶中飛出後,在不到兩米的範圍內,突然裂變成了無數顆同樣體積的子彈,這些子彈以一種極為精妙的方式,從不同的角度射向伯斯樂,幾乎把整個平面都封死了。也幸虧子彈的覆蓋面積大了,密度就不夠,伯斯樂才只中了五顆,也算是死裡逃生了。
這樣看來,她們對小高和高洋還算是手下留情了。
顯然她們對能夠一擊就打傷伯斯樂也很感意外,所以在他中彈後並沒有採取下一步的攻勢,而是呆在那裡。3
伯斯樂是吸血鬼,傷口復原速度非常快,但任誰中了五顆子彈都不好受。他一手撐著地面,一手按在傷口上,大聲叫道:「你答應過我,放我一馬!人不能言而無信。」
我冷笑道:「我是答應過放你一馬!但並沒有說是什麼時候!」
伯斯樂「啐」了一口,用匈牙利語罵了一句,翻譯成中文相當於「干你娘」之類。這很正常,人到了這地步,他還不罵娘,他還算是人嗎?
但他接下來說的那句話,倒是有點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人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我頓時笑出了聲,他這就好比高洋罵人小偷、婊子罵人蕩婦一樣,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兩個小姑娘像是商量了幾句,那拿傘的把傘打開,傘面對著伯斯樂架在地上。
這幾個動作剛一做完,伯斯樂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快救我!我告訴你楚新月的下落!」
我心下一震,在我那樣威逼利誘下,他還敢有所保留。我頓時臉色一沉,殺意大起,繼而又忍了下來。
他這句話算是掐中了我的命脈,使我不得不出手助他。
我掏出大靈王敲了敲香爐,那兩個小姑娘愕然地回頭望著我。
我咳嗽一聲:「咳!班家的小姑娘好啊!」
兩個小姑娘對望了一眼後,年輕一些的秀眉輕皺,一副不滿地樣子:「你是什麼人?看上去比我們大不了多少,怎麼出口就小姑娘大姑娘的!」
我外表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歲,她們當然不知道我已經活一千六百多年。我這樣開口到還真是輕浮了些,不由得又咳嗽了一聲,掩飾下尷尬地表情:「咳!不知兩位小姐和班琴怎麼稱呼?」
「咦?你怎麼認識我們大姐?」小姑娘好奇道。
怎麼認識?我總不能說是因為把你們大姐給殺了吧?
還好這時另一位年紀大些,看上去成熟些的班家姑娘出來替我解了圍:「這位先生怎麼稱呼?我們是班琴的妹妹!我叫班妃,她叫班雨。」
「好名字!」我隨口應付道,只想拖延一下時間:「在下賈仁。」
「賈先生,您好!不知您能告訴我班琴姐姐的下落嗎?我們已經一年多沒有見過她了!」班妃看上去有些著急。
下落?人是沒有了,骨灰盒到是有一個!但康斯坦丁和柳素是眼看著班琴死在我手中的?他們沒有告訴班家的人?
我搖了搖頭:「我也快兩年沒有見過她了。」
「哦……」班妃應了一聲,低頭想著什麼。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時,伯斯樂突然從後面移動到她們身邊,一手一個掐住她們的脖子,把她們提了起來。
在和她們對話時,我說暗中把太極擒鬼術給解開了,也偷偷地用手勢通知了伯斯樂。
我看他快要把人給掐死了,便笑道:「留下她們的命,我還有用。」
說完,我讓小高和高洋兩人去把她們的武器都收了過來。
我見伯斯樂手上只鬆了些勁,但還是十分用力地提著兩人,便寒聲道:「她們要是死了!你也別想活。」
伯斯樂身子一震,將她們放在地上,一手一個拽著衣領拖了過來。
倆人費力地喘上幾口氣後,大聲罵道:「想不到你和這狗東西是一夥的……哎喲!」才罵上一句,就被地上的石頭給咯著了。
我冷冷地道:「我和他不是一路人。要是你們不合作的話,包括他在內,一個人都別想活!」
班妃班雨畢竟還年輕,哪裡見我這樣的人,頓時被嚇得出不了聲,連疼也忘了叫了。
伯斯樂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似的,把她們拉到我面前後,鬆開手想要站在我身旁,被我狠狠地瞪了一眼,又退了幾步,站在了班妃班雨的身後。
沒了武器的班家人就像沒了牙的老虎,人見人踩,我根本就不怕她們跑。
「去看看她們身上還有什麼武器沒有!」我抬首向小高說道。
小高應了一聲,蹲下去摸索了一陣,沒有發現什麼。他又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手悄悄地往班妃的胸部摸了過去。
我上前一把將他提了起來,「啪啪」兩個耳光打在他臉上,冰冷地道:「你做特種偵察兵時沒讀過日內瓦公約?」
小高從來沒有見過我這麼狠的樣子,嚇得雙手摸在臉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我一把將他摔在一旁,丟下一句話:「好好反醒反醒!」
我回過頭來,看見班妃感激地看著我。我哼了一聲,道:「你不用感謝我,我只是不想自己的兄弟這麼沒出息。忘記告訴你了,班琴是死在我手裡的!」
班妃身子一震,驚恐地看著我。班雨則手一按地,彈起身子,向我撲過來。高洋毫不憐香惜玉,上前就是一個手肘,把她擊倒在了地上。
如果說格布爾的死是意外的話,那麼班琴就完全是咎由自取。如果不是她突然發出「綠青天」,想要致我們一幫人於死地的話,或許以當時我的心態可能會放她一馬。
也是因為她,我對班家的人並沒有什麼好感。剛才我那麼對待小高,一半是由於他剛才的動作有些過火了,另一半則是給他一個警告。
在平常日子裡,小高嘻嘻哈哈,拖拖拉拉,那不要緊。就算是公司裡的事,他幹不幹得好那都無所謂。但自從三個月前他跟我學道術之後,我儼然已經把他視為了門下的弟子。而他依舊一派我行我素的態度,實在是令我很失望。
曹倚紅失蹤後,他雖然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其實我知道他心中還是很傷心的。只是傷心歸傷心,你要成天想借別的女人代替她的位置,以此來麻醉自己,這還是個男人嗎?
真是恨鐵不成鋼!
小高被我打了兩巴掌後,畏畏縮縮地躲在一旁,正眼都不敢看我一眼。
我歎了口氣,裝作沒看見,讓他清醒一下也好。
班妃見高洋一出手就擊倒了班雨,知道反抗也沒用,乾脆一副聽天由命、逆來順受的樣子。
我看到伯斯樂並沒有趁這個機會跑路,倒是有些意外,連忙招了招手,把他叫了過來。趁他沒有防備,手中大靈王輕輕一轉,又把他困在了太極擒鬼術中。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你不用這麼防著我。我根本就沒打算逃!」
場面話誰不會說?我不再理會他,一手撿起班妃的黑傘,入手極重。我用大靈王敲了敲,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這把黑傘竟然是鈦合金製成的。
想不到班妃這麼纖弱的小姑娘,居然能舞動它,臂力倒也不小。
「這兩樣倒是好東西!嘿!沒想的是……班家已經從冷兵器轉到現代武器的製作了。」我又低身拿起皮帶,仔細地端詳道。
我見她們沒有搭話,抬頭看了她們一眼,道:「你們班家好好的活著不幹,怎麼要和那些外國鬼子合夥勾搭起來想要對付引路者?引路者要是那麼好對付的話,還輪得到你們?都活膩味了?」
班妃班雨像是商量過一樣,低著頭,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叫也不叫也一聲。
我剛想開口,伯斯樂倒先說話了:「尊敬的納達司第伯爵,您的問題,我知道答案。讓我來告訴您吧!」
我愕然道:「你什麼時候聽得懂中文了?」
伯斯樂苦笑著道:「我跟在引路者身邊四百多年,不會說,難道還不會聽嗎?」
我淡然一笑:「那好吧!你說說看!」
高洋一直站在我身旁默不做聲,這時他走過來拍了拍我胳膊,往小高那指了指。我點了點頭,心想他比小高要成熟穩重得多。他這會兒明顯是知道我和伯斯樂有事兒要談,雖然他不會匈牙利話,但還是故意找了個借口走開,以免引起我的顧慮。
原來他和我有些不分彼此,但顯然他今天見了我的所作所為後,有些生疏了。想到這兒,我不禁暗暗歎了口氣。
「本來以班家的勢力是不足以對付引路者的。就算加上和他們勾結在一起的宗教裁判所、吸血鬼裡的叛徒梵卓族、還有魔法師協會,那也不值得一提。」伯斯樂突然換了一種語言,用英語說道。
聽到這兒,班妃班雨同時瞪了伯斯樂一眼。
我正聚精會神地聽著,抬了抬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伯斯樂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壓抑著什麼,眼神祇的恐懼之色,一瞬而逝。又等了半晌,他終於開口續道:「班家原來是鑄劍師世家。從中國的戰國時代開始就以兵器鑄造為生,而後來由於火藥的誕生,班家逐漸敗落。」
伯斯樂苦笑著道:「直到班琴的出現,才讓這個兵器世家起死回生。班琴畢業於中國國防大學,後來又去西點軍校深造過,對兵器製造有超越現代的認識,又有海外的人脈。她回國後,在家族長輩的首肯下進行了改造……」
說到這裡,班妃班雨像是被踩著了尾巴的兔子,猛地跳了起來,不顧一切地朝伯斯樂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