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琴行取回了各自的行李,並同余冠南商議好了第二天來這裡的時間,便各自投奔各自的親戚去了。
秦暮楚叫了輛出租車,把行李塞進後備箱裡,告訴了司機地址。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出租車停在一個小區的門前,司機回頭客氣地說「這所小區是禁止出租車進入的,我只能送到這裡了。」
秦暮楚有些激動,心想多年沒有見到自己舅舅了,不知舅舅現在變成了什麼模樣,也不知他還認不認得出自己的外甥。
秦暮楚的舅舅齊軍在一個小時前就接到姐姐齊芳的電話,後者問秦暮楚到了沒有。齊軍也覺的事情有些不對頭,心想按時間來說午飯之前就應該能到的,這都已經是下午了怎麼還沒到?莫非是路上出事了?
那年頭雖然有了手機和尋呼機,但以秦暮楚的當時的經濟條件是不會有這些通訊工具的。聯繫不上秦暮楚本人,齊軍也是乾著急沒有辦法,只得在樓下反覆徘徊。
當秦暮楚提著行李出現在齊軍的視線裡的時候,他總算鬆了一口氣,高興地看著已經長大了的秦暮楚,同時不忘了以長輩的口吻象徵性地訓斥了幾句。秦暮楚隨口撒了個謊,說高速公路堵車,所以晚到了幾個小時。齊軍信以為真,趕忙帶秦暮楚上樓,並打電話給他家裡報了平安。
齊軍囑咐張琳——也就是秦暮楚的舅媽——去廚房做點吃的,秦暮楚表示在路上已經吃過了。齊軍說了句那就喝點水、吃點零食吧,遂從茶几下拿出可樂、橙汁、水果、糖果和四五樣零食,弄得秦暮楚有些不好意思。
秦暮楚上一次見到舅舅、舅媽還是近十年前的事情,印象裡似乎還有一個比自己小兩三歲的妹妹呢。十年彈指一揮間,舅舅、舅媽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只不過自己已經從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成長為一個即將成年的小伙子了!
張琳似乎很是開心,拉著秦暮楚的手問寒問暖,先說這麼多年沒見都長那麼大啦,然後從家裡的近況到秦暮楚的學業問了個遍。秦暮楚應付著自己的舅媽提出的五花八門的問題,同時心中暗自叫苦怎麼和我媽一樣?難道上了年級的女人都這麼嘮叨?
秦暮楚突然想起什麼「表妹呢?怎麼沒有看見她?」
「娜娜上補習班去了,晚飯前才能回來,現在武漢升學壓力太大,沒有好的學習成績是考不上好大學的。」齊軍所說的娜娜就是秦暮楚的表妹齊雪娜。
暮楚沒有多說什麼,只不過在心裡想著看來當家長的都把考大學是為自己孩子的唯一出路,連舅舅一家也不能免俗啊!
「我能參觀一下其他的房間麼?」秦暮楚覺得就這麼坐著實在無聊,想站起來活動活動身體。
齊軍和張琳熱情地帶著秦暮楚參觀自己的家,並饒有興致地介紹著家中每一個房間、每一件傢俱甚至每一個擺件,秦暮楚認真聆聽著,時不時點頭、稱讚。
房間的色調以白色為主,配以木本色的傢俱,簡單、簡約但不死板。牆壁上滿是各種山水畫和裝飾畫,點綴著整個房間顏色的同時也烘托了文化氛圍。三間居室各斯其能,主臥歸夫妻倆,小臥室歸女兒,另一件不大不小的臥室被當成書房,書房現在擺放著一張新床,一看就是為秦暮楚特地添置的。
參觀完各個房間,秦暮楚頗有感觸,他認為,這件房子雖算不上奢華,但比起自家那個簡易樓可強太多了,雖然舅舅和舅媽是有錢之人,但並沒有露富的心態,這麼大的房子,裝修卻很是普通,一點也不奢華,並且,舅舅和舅媽一定都是愛家之人,否則也不會在家居裝飾上耗費如此的心血。想想自己的父母,再看看舅舅幸福的一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這時候房門打開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推門而入,雖然秦暮楚十年前見過這個小表妹,但時隔那麼多年早已記不得對方的容貌,所以當他看到齊雪娜的時候,多多少少覺得有些生疏。
齊軍招招手「娜娜,快過來,這就是你的表哥秦暮楚,還有印象嗎?」
雪娜瞥了一眼秦暮楚,沒有多說一個字,回到自己房間去了。
齊軍很是尷尬,連忙打著圓場「這孩子,從小被慣壞了,不懂禮貌,你別見怪啊!」
秦暮楚笑道「沒關係。」
吃飯時,秦暮楚觀察著自己的表妹,發現這個表妹不但傲慢無禮,而且還是個大小姐脾氣,碗裡還剩下不少飯,便表示吃完了,然後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間。
看來舅舅舅媽真的把她慣壞了,秦暮楚想。
吃完飯,齊軍為秦暮楚整理好床榻,秦暮楚望著窗外的輝煌燈火,心中卻想著如何對他說出自己來武漢的真實目的。
齊軍看出這孩子有心事,主動上來問道「楚楚,怎麼悶悶不樂的,是對床鋪不滿意,還是剛出來一天就想家了?」
「舅舅和舅媽對我都很好,只是……」秦暮楚把心一橫,將實情原委一一道來。
齊軍凝聽完後不禁笑道「看來我這個外甥真是人小鬼大啊,把我這個當舅舅的都利用了!」
「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秦暮楚把頭埋得很低。
「別怕,舅舅你!」齊軍拍著秦暮楚的肩膀,說「明天開始你就放心去學琴,你媽問起來有我頂著,身為一個男人,有自己的理想是件好事,舅舅就喜歡你這種有追求的年輕人!」
「真的?」秦暮楚喜出望外。
「那還有假,舅舅向來說話算話,買琴的錢我資助你!」
「不用了,」秦暮楚連連擺手「我身上帶的錢夠用了。」
秦暮楚從行李中拿出一個信封,裡面裝著兩千多元錢,除了臨走前母親給自己的幾百塊錢生活費外,大多數都是管鄭天昊借來的。
齊軍有些吃驚「你哪來的那麼多錢?」
秦暮楚沒有說出實情,只是說是自己平時積攢的零用錢。
「不可能!你媽和我說起過,她平時很少給你零用錢,更不可能攢這麼多,說實話,你不是從別人手裡借來的?」
既然已經被對方識破,秦暮楚只得點了點頭,但他更多的是寬慰,因為他事先不會想到,自己的舅舅竟然是一個如此深明大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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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秦暮楚準時來到琴行,見到了周健翔,也見到了琴行的夥計張景陶。張景陶個字不高,梳小平頭,抬頭眉瞇縫眼,怎麼看都不像玩搖滾的,更像一個生意人。不錯,張景陶是一塊做生意的材料,不但懂得揣摩顧客的心理,對吉他的知識也懂得很多,對顧客介紹起來滔滔不絕。其實,張景陶的推銷能力比余冠南還要要出一頭,只不過他沒有開琴行的本錢,只好寄人籬下,從頭做起了。對於張景陶老說,余冠南是一個好老闆,而他本人也正是余冠南心中的出色的夥計。
余冠南把琴行的後門打開了,三人先後從後門出去,經過一個窄窄的過道,來到了盡頭是一個小小的房間。這裡應該是夥計張景陶的暫住地,但又擺放著許多樂器和相關設備,看來這裡還兼作余冠南的教學室。
「武漢地價太貴,所以這裡的空間有些緊張,希望你們二位不要嫌棄。」余冠南表示一番歉意後,掏出一本書有模有樣地坐在前面「今天我們來上第一課。」
秦暮楚暗覺奇怪,既然是學琴,不拿琴卻拿書幹什麼?
余冠南介紹道「想要做一名合格的樂手,不但要掌握過硬的技術,更需要理解音樂的理念,樂理看似枯燥,但其作用是不可置否的。打個比方,琴技是外功,而樂理是內功,我們都知道,一個習武之人就算外功再高強,也只不過是一介武夫,只有紮實的內功和過硬的外功相結合,才能成為真正的武林高手。學琴也是這個道理,必須打下堅實的基礎才能進步得更快。」
秦暮楚問道「那世界上就沒有不懂樂理的好樂手嗎?」
余冠南說「有倒是有,不過鳳毛麟角而已,屬於天才的範疇。但我勸二位就不要走這個捷徑了,還是踏踏實實從頭學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