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賢聽小萱說完,沉默不語,而小萱見他對自己的話語不做理會,心裡一陣難受,只好低頭不語。
大殿上一片靜默,齊齊的跪滿了大臣,那種感覺讓人十分不自在。
跪在群臣之中的休哥,偷偷的看向小萱,看她落寞的低垂下頭,心裡不由一陣難過。太遠,離她的距離還是太遠,什麼時候,才能夠離她更近些,站的更近些...
「大家都聽到皇后的話了吧,」耶律賢終於說出一句,「皇后剛才也說了,陣亡的將士們已經死了很多,何苦還要再添兩名?朕覺得皇后的話有理,現在朕就免去韓匡嗣、耶律沙的死罪!但是陣亡了那麼多的將士,這件事卻不能就這麼算了,好歹朕也要給大遼子民一個交待!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將他二人的死罪免去,改為每人軍棍五十!好了,退朝!」
「陛下萬歲,萬萬歲!」群臣低頭奏道。
看著小萱,耶律賢說道:「燕燕,你跟朕來。」說完,與小萱雙雙離開大殿,步入後庭。
兩人在長廊上慢慢走著,見耶律賢一直不語,小萱低語道:「是不是我又惹你生氣了?我知道打仗這種事情是男人的事,不該我過問...」話剛說到這裡,就被耶律賢打斷,「燕燕,你在大殿上的話,說的很有道理。」兩人的腳步都停住了,在長廊中彼此對望著。耶律賢開口說道:「朕只是不甘心。」
「為什麼不甘心?」小萱笑了,看著耶律賢,她笑著說:「往後的日子還長,什麼事都可以慢慢來,何必急在這一刻呢?」看著眼前這張綻放的笑顏,耶律賢頓覺心情好了許多,也輕展笑顏,點了點頭。兩人攜著手,慢慢的在長廊上溜躂,品味著這一刻的靜謐與甜美。
回到府中的韓德讓一直等著消息,一直等到那個沒有讓他失望的消息傳來。五十軍棍換回一條命,燕燕,謝謝你。
「皇后娘娘這是什麼意思?咱們大遼,誰不知道陛下就聽皇后娘娘的,她勸說陛下饒了爹,怎麼不索性免去那五十軍棍,爹年紀大,這五十軍棍怎麼受的住?」韓德讓身後傳來一句埋怨,不用回頭,他也知道說話的人,是一直隨侍在父親身邊,跟隨精通醫術的父親學醫的李若雲。
「你懂什麼?」韓德讓猛地扭頭看向李若雲問道。
李若雲耳聽傳報說,皇后規勸皇帝,免去了公公的死罪改為五十軍棍,本以為自己這麼說,能討得韓德讓的歡心,哪知他對自己還是橫眉冷眼,不由低下頭來說道:「惹您生氣了,我先回屋裡去。」見他不答,她只好孤獨的走回自己房中。
看著李若雲離去的背影,韓德讓的眉頭才慢慢舒展開來。這個女人,從來都不懂別人,她只懂她自己。她哪裡知道燕燕做的這一切有多困難,她以為死掉的數萬士兵的命,那是用幾句話就能解決的?荒唐!無知!
燕燕,我又欠你一次,我該如何來償還我欠你的這些情意?韓德讓走到庭院中,抬頭看向天空。看著天空中流動的雲彩,回想起那個跟天空對話的女孩。
老天爺,你也太不厚道了,幹嘛把我弄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在現代,好歹我也是吃香的、喝辣的,把我弄到這裡算什麼事?我無依無靠,孤苦伶仃,你就這麼忍心看我受苦受難?拜託,老天爺也要講厚道的嘛,你是不是找錯了對象?拜託你,發發慈悲,快送我回去成不成?
耳邊,似乎又響起她的話語,聽著她莫名其妙的話,想著她燦爛無比的笑,韓德讓一陣心酸。她眼裡,她心裡,現在只有那個叫做耶律賢的男人存在,再沒有其他男人容身的地方,曾經他擁有過她,現在他卻已經完完整整的失去了她。
挨完處罰的韓匡嗣被人扶著回到府中,滿肚子是氣。
「爹!」韓德讓走到他的床前,欲查看他的傷勢,就聽到韓匡嗣怒喝道:「出去!」
「爹,讓孩兒看看您的傷,好找醫官們來給爹治治。」韓德讓忙說道。
「給我滾出去!」趴在床上的韓匡嗣幾乎是在怒吼。吼完就是一陣急促的咳嗽,韓德讓見狀,忙轉身走出父親的房間,以免惹得韓匡嗣更加氣惱。
本想光宗耀祖、揚眉吐氣,證明自己是個不但能醫而且能打的韓匡嗣,這次面子丟大了,他的心頭窩著股火,怎麼想都想不通,倘若自己當時不那麼輕易的相信宋軍的請降書,也許現在會是另一個結局吧,說不準自己此刻正在接受陛下的封賞。越想心中越氣,一大把年紀的韓匡嗣竟然頭腦一陣昏沉,暈了過去。而這件事,就像是一塊大石壓在他的心頭,再也拿不掉。一把年紀的韓匡嗣臨老,終因貪功反獲罪責,在心頭鬱結下心病。雖然不久後,棍傷好了,但是心病終是無藥可醫,與次年乾亨二年病故。
同年,耶律賢為報仇,再次派出大軍南攻雁門關,這一次換來的卻是駙馬蕭多羅陣亡的代價。
坐在床前,小萱輕撫著在自己懷中痛哭的淑哥。
她沒有聽錯,槍挑了淑哥夫婿的人名叫楊業,號稱「楊無敵」。楊無敵難道就是歷史上傳說的那個楊家將?他是怎麼冒出來的?怎麼以前就沒有聽到過他的名字?
小萱正暗自尋思著,耳聽又響起淑哥的哭喊。
「娘,淑哥可怎麼辦?」
看著痛哭流涕的淑哥,小萱忙勸慰道:「淑哥不哭,娘會給你做主的。駙馬故去,這是誰也不想發生的事,娘知道你傷心,可是這日子還得過下去,等過兩年,你心裡對這件事淡忘了,娘再給你找個好夫婿。」
「娘,我不要,我只要多羅。」淑哥跪倒在小萱面前,搖著小萱的雙膝說道。
小萱一把扶起她,說道:「你給娘好好聽清楚,人死不能復生。你還小,若你愛多羅,願今生不嫁,娘自然不會強迫你再找他人。只是你這輩子才剛開始,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娘怎麼能因駙馬陣亡,就糟蹋了你的青春,讓你這一輩子去給死去的駙馬守寡?娘現在什麼都不說,以後的事,咱等到日後再說。」
苦口婆心的安慰了淑哥一陣,小萱離開了淑哥的房間。慢慢的在長廊上走著,她仔細的回憶自己關於楊家將的記憶。為什麼自己對於楊業這個人的事,竟一點都不知道,他就好像突然出現在雙方對陣的戰場上一樣。
「啟稟皇后娘娘!」一聲呼喚打斷了小萱的思路,抬頭看過去,一名侍衛正站在自己身側。
「什麼事?」
「回皇后娘娘,西平郡王病危,求見皇后娘娘一面。」
「賢適?」小萱想起了重病在身的耶律賢適,忙問道:「太醫們可去看過了。」
「回皇后娘娘,有娘娘的批示在前,太醫們怎麼敢不盡職,只是郡王的病情實在是嚴重」
「備車!」小萱果斷的喊道。
「皇后娘娘的馬車早已備好!陛下已先行前往郡王府上,說在那裡等皇后娘娘。」
「知道了。帶路!」
坐上馬車,小萱火速趕往耶律賢適的住所,在侍從的帶領下,來到了耶律賢適的床前。
耶律賢原本正安慰著賢適,看到小萱來到後,不由起身,將自己的座椅讓給了她。他這一個不起眼的舉動,讓小萱頓覺心裡溫暖,對耶律賢送去一個感激的笑容,緩緩坐下,她看向床上白鬚白髮的耶律賢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