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了糧食,但孫為民卻一口也吃不下去,在他眼中所有的食物變成了人肉的樣子,鮮血淋淋著。他感到自己就好像是從不需要吃東西一樣,即便是整個人已經虛弱到無法站立的地步,但他仍是滴米未進的呆坐了四天。
在這四天中,太子每天都會很準時的派人送來新鮮的稻米,雖然不是很多,但完全可以維持五十餘萬人的生存,白粥骨湯,百姓們也很心滿意足。
但那些散發著草香味的稻米卻絲毫不能打動孫為民的心,他甚至都沒親自去看過一眼,只是呆呆坐在房間裡。
桌案上擺放著一個土黃色的瓷盆,紋路粗糙毫無光澤顯得是那麼的笨拙,就像是一直碼放在農家灶頭上的那些次品,釉胎上蒙著厚厚的油垢。就是這樣一個醜陋而簡單的瓷盆,卻裝載著孫為民怎麼也無法釋懷掉的愧疚。孫為民曾用它掬過一碗湯,並用這碗湯救活了五十萬人的性命。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就是太子那樣心如鐵石的人也能例外,當孫為民身著孝服手捧這個瓷盆跪倒在他的面前的時候,太子也不免動容,沒有絲毫的虛情假意抱著孫為民痛哭著。
哭罷,孫為民面色呆板的向太子痛陳了一切,並把自己所有的猜測都說了出來。他收容百姓只是不想讓精怪們的陰謀得逞,絕不是想聚眾造反。
這次,太子終於相信了孫為民一回,其實他信任的是老丞相劉至,既然劉老丞相肯讓孫為民來送這碗湯,就說明他已經找好了托付後世的人選,而這個人就是孫為民。
如此,糧食有了,隔閡沒了,一切都因為一碗肉湯而改變了。只是孫為民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必須要在付出沉痛的代價後才能警醒,而那些代價又是如此的沉重,就像鑿刻在墓碑上的凹陷文字,你都不用伸手去撫摩,便能感受到那些永也不能平靜下來的日子。
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能讓人耿耿於懷,那便深埋在心底的溝壑吧,每一次的陣痛過後,你都要再經歷一次心靈的重生,翻越過了那道阻隔著希望與傷痛的底谷,又會有幾人能把自己洗淨呢。
回憶是霧,有花有刺
劉丞相去世的第五天,孫為民再也無法發呆下去了,精怪們蠢蠢欲動了起來。
事情是這樣的,由於孫為民把百姓們都保護了起來,太子又已無糧為名只派發給聖天君很少的糧食,所以,聖天君那邊的戲快演不下去了,畢竟精怪們是無法餓著肚皮演戲的,它們和鬼魅之間的衝突也發生了。只不過,聖天君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都在隱忍,即便是數百隻豬崽子給犼獸和鉤蛇當了點心,他也沒有找上門來,真是很奇怪。
直到今天下午,太子才派人送了秘報,說是晚上會有大事情發生,讓孫為民準備接收西城防務,沒準會有大軍進城。
「大軍進城?咳.咳」虛弱的孫為民不住的咳嗽著:「西城,那應該是義軍就要進城了,軒轅宇你去跑一趟,通知雨塵的新軍上甲待調」
說是新軍,不過是從百姓中招集的一些青壯,勉強湊了五千人由雨塵統領著,這些人幾乎沒什麼戰鬥力可言,謹謹是剛學會了聽令調動,這次孫為民用他們是想藉機鍛煉一下,怕來日兩軍對壘的時候出現不戰自潰的情況。
「我們北軍不動嗎?是不是要清理聖天君那幫豬崽子了?」站在一旁的裡白大聲的嚷嚷著,像是早已等不急了,銅鈴般的大眼睛翻楞著。
「不動」孫為民並沒有轉頭去看裡白,而是有氣無力的小聲說道:「遠沒到那個時候,他們的好戲這才剛剛開場,精怪們不折騰夠我們是不會下手的,等著吧」。
「折騰我們?怎麼折騰啊?」裡白很奇怪的追問著孫為民,這小子估計是沒少偷吃馬肉,說話的的時候用的力氣還真不小,震的孫為民的頭直嗡嗡。
「還能怎麼折騰啊,看到我沒?」孫為民無奈的指著自己的鼻子,喪氣道:「先把我們都趕到圈裡去,完了再餓著我們,餓到我們自相殘殺同類而食,而他們就在外面看熱鬧,明白了嗎?」
「明白了」裡白悶聲悶氣的回答著,其實他這人並不算太憨傻只是不喜歡用腦子罷了,屬於喜歡用體力代替腦力的那種人,其實也算是一種懶人吧。
再看孫為民,正痛苦的捏著額頭上的皮肉,抱怨道:「又是近十萬人,糧食啊糧食,去哪裡找啊」。
孫為民其實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天,精怪們把各路人馬都引到京城來做的就是趕羊入圈的勾當,想快點把城裡能吃的東西都耗盡,完了他們就可以坐在旁邊慢慢的欣賞人和野獸的相通之處——捕食的本能。
到時候,威嚴的京城就會變做一片昏暗的密林,而捕食與被捕食者都是人類本身。
精怪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孫為民一直想不明白,單單是報復的話就有點太瘋狂了,很可能還有什麼秘密隱藏在其中,等待著戲耍人類。
「都來吧,來的越早就結束的越快」孫為民用力的掐著自己的眉間,考慮著精怪們會選擇什麼時候把德王等人也趕進城來。如果孫為民沒猜錯的話,城中完全斷糧後的幾天中德王他們就會來,很可能還會包括廉軍將士。到時候,本就處在生死邊緣的人類,真不知道還有沒有理智能處理好他們之間的矛盾。憤怒的百姓能原諒廉軍嗎?如果不原諒那就是殺戮的開始,京城終會變成煉獄。
孫為民感到很苦惱,他明明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但偏偏就是無法破解,要知道,說服一個人有時候比馴服一匹烈馬都要難得多,更何況是一群集狹隘、自私、貪婪、慾望與一身的宗親王室,他們腦袋早已經讓那座黃澄澄的龍椅給燒昏了,與白癡無異。想說服他們,怕是只能用文王的辦法了,也只有傷口和眼淚才能使他們驚醒
夜晚如期而至,事情也就這樣開始了,聖天君突然毫無徵兆的帶人離去直飛西城外,還沒等孫為民在西城牆上站穩腳跟,城外的喊殺聲就已經傳來了。孫為民感到麻木,他靜靜的觀望著那片越來越近的火光,抬手道:「弓手準備,打開城門!」。
西城門低沉的響動著,像一台破舊的機器幾百年後被重新啟動了,隨著開城的士卒退了回來,深邃的夜色中火光重重的閃動著。
「開城!開城!我們是義軍!」雜亂的喊叫聲從遠處的傳來,伴隨著能讓大地也為之顫抖的腳步聲如洪水般湧來了,沒親眼所見的人是很難想像出這樣的情景,轉眼之間,城外的舊戰場上鋪滿了逃命的人群,如螻蟻,似沙粒。
孫為民沒有猜錯,精怪們並不想現在就殺死人類,他們就像是一群圍獵者,正不緊不慢的在後驅趕著,嘔嘔嘔的叫著,笑著,樂此不疲。
而人類,就像是一群受到驚嚇後的羚羊,一邊喘息,一邊奔跑,爭先恐後的鑽進了精怪們為他們準備的『陷阱』中。人們如重獲新生一般痛快的咒罵了起來。就好像是他們一群勝利者,而精怪們早已他們嘴下體無完膚了。
「關城門,弓手下城」孫為民並沒有理會在城外亂吼亂叫的精怪,更不想和他們無聊的對罵,帶著大部分弓手下了城牆。
「又有數萬只可憐的羊兒進圈了」孫為民默默的想著。在數萬雙驚魂未定的眼神註釋下,孫為民領軍向東城軍營折返了回去,結束了這場無聊的鬧劇。
剛剛坐下,孫為民就開始給太子寫秘信,信剛寫一半放置在桌頭燭火突然飄忽了起來,像是就要熄滅了一樣快速的閃動著,帶動著孫為民的背影忽大忽小。
孫為民忙伸手去護,不高興的皺眉道:「不請自到,來的是哪位啊?」
「九靈祖!」一個清爽的聲音迴盪在屋角里,隨之,燭光完全的熄滅了,撲的一下,就像是突然逝去了的生命,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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