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進入地寒谷那一刻起,孫為民才真正從昏昏噩噩中清醒了過來,細細的感受起著那陣陣山風。很明顯,四個多月的漫長等待讓孫為民有些頹廢,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這樣一場早在他預料之中的戰爭,他感到無能為力,已不自覺的變的迷茫起來。
在這幾個月當中,孫為民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統軍佈陣上,幾乎沒有時間去考慮修真和凶獸的問題,他突然發現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總是在提醒著自己「我是將軍,而現在就要打仗了」。臨時抱佛腳感覺就是這般不知所措。
是夜,孫為民所在的後軍依山下營,六千人一字排開在本就不寬敞的山谷之中建起了長達六里的營盤。
藉著夕陽的餘光,孫為民認真的觀察起了四周的地形,左右都是山,一條荊棘叢生的山谷便是所謂的大道。
「地寒谷已經很多年沒走過大軍了,道路早就荒廢,還好我們不是前軍啊」程子嘯站在孫為民身邊抱怨著,他是後軍統帥,而孫為民同樣也是,只不過多了一個副字。
程子嘯是個五十多歲的胖老頭,個字很矮也就到孫為民的肩膀,大大的肚囊,濃重的鬍鬚,還長了一張玩世不恭的肥臉,總是迷迷糊糊的樣子,也不帶兵刃只空套了一身叮鈴匡啷葉甲,早已磨的已經透了光。
「程將軍,你不覺得奇怪嗎?辛州那邊一直在對峙,毫無進展」孫為民還是忍不住說出了這句話。他已經考慮過很長時間了,事情確實蹊蹺,天子軍無力破城死守圍城到也正常,但偏偏廉王那邊也是按兵不動磨起了洋工,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啊,是嗎?程子嘯仍然裝著糊塗,拉著孫為民催促道「走,回營喝酒去,我那可有隴西美酒,孫老弟說什麼也要去嘗嘗」矮冬瓜似的程子嘯扯拽起了孫為民。
孫為民一看,頓感無趣,搖著頭說什麼也不去,他現在哪有喝酒的心思,正在為北路軍的前景暗暗擔心著呢。
「好好好,那我們改日再敘」程子嘯倒一點也不生氣,樂呵呵的離去了。臨走還唱道「兵海蒼茫兮,度日如年。金甲裹袍兮,隨風一掬」
孫為民聽到程子嘯那爽朗的歌聲,恍然間明白了很多是,知道這位老將的銳氣已經讓消磨的差不多了。程子嘯的歌中唱的很明白,當將軍又能如何,只過是隨風而走的一捧黃沙罷了。孫為民一笑,想想也是,連自己腳下所走的路都是別人給安排好的,這將軍當的還真不如一捧黃沙呢。
「我們也回營去吧,這沒什麼好看的」孫為民無奈的說著
如此三日,大軍緩慢的前行著,一日只能走出幾十里地。前方戰道不通只好逢山開路,遇水架橋,也難怪快不了。
北軍起營的第四日,也就是農曆七月二十九。這天,大軍終於進入了地寒谷腹地,地勢也隨之開闊了不少。傍晚,下營好營盤後孫為民早早就休息了,反正也是無所事事,不睡覺還能幹什麼。時至半夜,孫為民被驟然響起的喊殺聲所驚醒,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被劫營了!
「將軍,將軍!」守在帳門口的護軍著急的叫著孫為民。其實,孫為民早就預感到會出這樣的事情,只是他無能為力,蘇子學那龜兒子根本就不拿正眼看他,更不要說採納他的意見了。營外喊殺之聲更盛,連綿不絕。
「哥哥,出什麼事了?」慧兒第一個跑進了孫為民的大帳,歪帶著稍大的鐵盔問到。
「有人劫營了」孫為民的話剛說完,子良和軒轅宇也趕到了。
「將軍,營外出現了大批敵軍,四下都是數量不詳,應該馬上就要衝營了,我們怎麼辦?」軒轅宇衣衫凌亂的詢問著。
怎麼可能?孫為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所在的位置可是後軍,這狹長的山谷之中敵軍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呢?那麼多人的前軍和中軍就一點就沒發覺嗎?難道是精怪?孫為民一邊套甲,一邊快速的琢磨著。
突然,孫為民想通了,忙取過一道軍令對子良催促道「你馬上傳令下去,各屯沒命令擅自出營帳者殺!你和李紫涵領一百護軍持火巡營,緩步慢行萬不可急噪」子良領命,行出帳外。
「周彥樺!」孫為民又取過一道軍令大聲叫喊起來。周彥樺聞聲立時便出現在了孫為民面前,真不虧是高手,來去如風。
「從你所領第三屯中調出兩百人守住四下營角,但見來人不必問話直接射殺。這是軍令速去」周彥樺一接令箭,也退下去了。
周彥樺一去,孫為民又轉頭對軒轅宇交代道「軒轅兄你辛苦一下,去看住裡白,說什麼不要讓他出營,這是軍令,你就說是我的意思,有什麼問題讓他等天明再來問我」孫為民也夠精細的,連重點防範人物都照顧到了。
「可是」軒轅宇還想說什麼,孫為民馬上催促道「這是做勢炸營之計,天明升帳的時候我自會對你說清楚,快去吧」。軒轅宇一聽多少明白了一些,也急匆匆的下去了。
孫為民猜的沒有錯,今夜襲營是假,做勢炸營才是真。所謂炸營,乃兵家大忌,意思就是說敵人做勢攻營造成營中恐慌,要是營中士兵不知所以的衝了出來,這黑天半夜的磕磕絆絆自是難免,很容易就會引起混亂,到時候局勢一但失控,就會出現營中自傷的情況。
有的時候,即便是沒有敵軍攻營,營中也會莫名其妙的發生炸營事件,幾乎每個時代的軍隊裡都發生過類似的事件。這是因為,軍營裡面紀律嚴明,尤其是戰時犯了很簡單的錯誤都有被殺頭的危險,當兵的都提心吊膽地過著日子,尤其是大戰鬥前夕都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活著回來,人人都處在精神崩潰的邊緣。這時候也許只是由於某個士兵晚上做惡夢時的尖叫一下,繼而就可能引起所有的人一齊尖叫,大家互相毆鬥混戰,甚至互相啃咬,追殺軍官、仇人、不認識的人或戰友,第二天只留下一地的屍體。此種事件屢見不鮮稱為『炸營』,危害之大難以想像。
按照迷信的說法,炸營是一種不祥的預兆,預示著部隊面臨著滅頂之災。當炸營發生時,部隊為了避免災難,一般採取守勢,取消一切進攻性計劃。足可見其危害。
孫為民之所以能猜到敵人用的是炸營之計,完全根據形式分析出來的。因為,面對著四萬多人的大軍,孫為民打死也不相信廉王能把幾千兵馬藏到這後軍來,而不被前軍和中軍發現。所以,潛伏在四下的敵軍最多不過幾百,根本沒能力攻營。至於精怪行風而來的可能雖然不是沒有,但孫為民覺得廉王不應該這麼早就把老底都亮出來才對。
就這樣,營外的喊殺聲持續了小半個時辰便漸漸停了下來。看來,敵軍已經放棄,知道再裝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效果,他們要趁著天還沒亮近早離開,否則就會露了蹤跡。
雖然一切都已過去,但孫為民卻難已安心。此時的他,正站在帳外觀望著東面的山谷,那裡的喊殺之聲還在繼續,沖天火光燒的正旺。孫為民知道,中軍炸營了。
「好個白癡的蘇子學,他最好今天晚上就死掉!」孫為民憤憤的罵著,引來護軍們異樣的目光
中軍的騷亂一直持續到破曉十分才消停下來,孫為民也顧不上休息,急派出斥候二十騎前去打探消息。趁著斥候未歸的這點時間,孫為民把軍中隊長以上的人都招集到了中軍大帳,緊急開始『補課』。囑咐眾人這點時間要多注意兵卒們的舉動,嚴防類似事情的發生。並要求,一但發現有情緒不穩定的兵卒,就送到護軍看管,再不行就到充民夫隊中挑糧去。拿孫為民的『土話』來說「把神經病都給我看好了!」
眾人散去後,孫為民的腦子裡什麼滋味都有。他發現,原來當將軍和當學校校長差不多,操心的事還真多,遠沒有書裡寫的那麼簡單好玩。
孫為民解下腰間的佩劍往桌子上一扔,抱怨道「原來你才是最沒用的擺設!」
孫為民剛剛吃過早飯,斥候們就回來了,但令孫為民沒想到的是,去的時候二十人,但回來的時候卻只省七人,而且各各帶傷。
「都起來,出什麼事了!」看到渾身是血的斥候們跪在帳下,孫為民焦急的詢問到。
「將軍我們被中軍斥候追殺,兄弟們都」一個左臂中箭的斥候哽咽了起來。
「說清楚點!」孫為民重重的拍在桌案上,眼中火氣翻騰。
原來,孫為民所派出的二十騎斥候,剛剛抵達三十里外的中軍,便看到中軍之內煙火未滅,死屍一地,到處都是痛苦呻吟中的傷兵和抬運屍體的兵卒。斥候們出與責任,便策馬過去詢問,想打探一下中軍的損失情況,這也是孫為民當初交代過的。但不曾想,還沒問幾句,突然斜的裡衝出一隊中軍斥候,人數能有近百,就像是早有預謀一樣,二話不說便發起了攻擊。
孫為民軍中的斥候雖然邊退邊解釋,但一點用也沒有,對方仍是痛下殺手,緊追不放。如此,斥候只好一路逃回,只省下這七人了。
「將軍,你要給死去的兄弟們討回公道啊」斥候們一個個痛哭起來,七尺高的身軀在孫為民眼前顫抖著。
孫為民緊緊的握著拳頭,忍壓著心中的悲憤,他真想大哭一場,但他還是忍住了,喚來護軍把帳前的斥候攙扶了下去。孫為民一向都很聰明,他知道這蘇子學打的是什麼主意,無非是在警告孫為民,也可以說是在警告其他各位將軍,不該說的話不要說,不該看的東西更不能看。
孫為民在自責,這十三個斥候的死完全是因為他過於天真所致,如果他早能想通這權利場中的生存法則,萬不會做出如此蠢事,白白害了兄弟們的性命。
「將軍,斥候隊是怎麼回事?」子良面色難看的找上門來,站在大帳門口,長弓已經緊緊的攥在他的手中。
孫為民咬著嘴唇,眼淚正在他的眼眶裡打轉,艱難的問道「子良你相信我嗎?」
子良一愣,低頭片刻,又抬頭看著孫為民,暗暗點頭。
「那就好」孫為民起身來,站到子良的身側,看著那山谷對面的群山,默默的說道「此次出征,我定讓那蘇子學死在你的箭下」
子良聞言,不解的看著孫為民,不明白孫為民為何有如此足的底氣,表情堅定到不容質疑。
孫為民一看子良,繼續說道「因為蘇子學他該死,所有人都希望他死,不止是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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