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去了兩個月,江東的回函終於來了,打開孫策給我的回信,好簡單的四個字:「擺酒以待。」翻來覆去,再也找不出其他的字。字是孫策的字,風格也是他的風格,可看著筆力幾乎穿透了紙背的黑淋淋四個大字,讓我心裡全不是滋味。仔細盤問送信的使者,他是一問三不知,也不要我的回函,只說那邊要他帶回我過去的具體時間。
囑咐呆瓜好好照顧來人,我拿著回函沉吟了很久,最終還是去找郭嘉了。郭嘉拿著那張紙也是眉頭緊皺,過了很久才把紙還我:「唉,孫策真的恨你了,聽我一句勸,不要去找死。」
我苦笑:「三哥,我看著這四個字也能感覺出伯符的氣惱和恨意。可來人也沒說其他的呀!再說,要求過江是我自己的請求,不去是不是太示弱了?」
「示弱?你搞笑呀!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想保全他們也不用把你自己送到死地去吧?子雲,聽我一句吧,這天底下沒有人能原諒朋友刻意的欺騙,孫策再是一個豪傑,也免不了恨你入骨,還不用說你對他們瞭如指掌。如果過去了,他們還能放你回來那才叫愚蠢之輩,孫策真要是這種人,江東早就是我們的了。」
我歎氣:「可我心裡好難受。我也不是完全騙了他們,至少,我們之間的朋友情誼是真的。相信我,他們能原諒我的,只要我過去好好解釋一番。三哥,你相信我,只要四哥給我開一份出使文書,我過去沒事。」
「別做夢了。哼,別說我,元直也不會給你開這個文書,我們沒有一個同意你過江的。子雲,你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孩子了,做事不要莽撞,好不好?」郭嘉苦勸。
唉,他這裡是說不通了,徐庶那裡果然也是說不通的。不僅他們兩個,包括徐母在內,沒有一個我的了,連曹沖都跑回家來幾次。在這麼大的阻力下,我只好閉嘴了,沒有辦法,我只有一個人,他們是一夥人呀!嘴巴上可以不說,不代表我心裡不想,他們越阻止,我心裡越慌亂,越想,越覺得孫策好像有事。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日子過了幾天後,我實在是憋不住了,要是不能去江東,我非瘋了不可。
把那個使者叫過來問了幾次,他只知道孫策病了一段時間,其他的什麼也不清楚。他倒是很老實地告訴我,我那封信到了江東之後,江東就熱鬧起來,孫策一開始就想讓我過去,他很想見我,可張昭等人不同意,怕我過去會給他們造成更大的麻煩,另外周瑜告訴孫策,有一部分軍中將領對我很是怨恨,若不能說服他們冷靜,怕我去了就會有危險,因此孫策讓周瑜作了一番這些人的工作,按平了這些人後,才給我寫了回函,同意我過江。
我並不完全相信這些話,說江東有人怨恨我,說張昭等不同意我過江我都信,可說孫策很想念我,那就是這傢伙說謊了。呵呵,我還不瞭解孫策和周瑜,這兩人怕也沒少恨我!江東的那些謠傳他們心裡能沒有半點懷疑?
對我的自嘲,來使很認真地告訴我:「周都督就知道趙公子要這樣想,他讓我給您帶句話:他們對您的怨恨是有,但生死之交的含義您更應該清楚。公和私,都督分的清。」
生死之交,他們依然把我當生死之交,這讓我的淚水迅速湧上了眼眶。周瑜這是在明白地告訴我他們對我的感情,他們沒有任何懷疑我的情誼,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可是,他們的地位與我不同,我不過是個臣子,在確定曹操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征服天下後,我的作用已經不存在了,我可以把私人感情放在前面,他們卻不能。一個霸主要考慮的是自己的地位,孫策再感情用事,也不會對我潛在的威脅熟視無睹。周瑜那句公和私分的清楚恐怕就含有另外一層含義了,那就是他們看在私人情分上不會傷害我,但站在公家的立場上,恐怕也不會放過我了。
那我去還是不去?去,有可能就回不來了,無論死或者活;不去,我如何面對自己的良心,怎麼能眼看著以後南北之戰中的互相殘殺而無動於衷,如果這種殘殺有可能在我的鼓動下作罷,我卻不去爭取,那我怎麼讓自己平靜地生活下去。到了血腥鋪滿戰場的時候,我想起今天的猶豫和放棄,決不會原諒自己的。與其到了那種地步去後悔,我寧願把命送到江東去。
就在我左右搖擺,焦慮痛苦的時候,秦勇終於回來了。他也太上心了,愣是把雲哥哥他們送到了鮮卑境內,隨他們打了一仗,將去年犯境的鮮卑主力消滅後才放心地回來。其實,換成我,我也會像他一樣。呵呵,秦勇做什麼事,都是站在我的角度去想,去做。
在得知我目前所思所想後,秦勇沉默了,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第一次不理睬我的呼喚。我知道他也在為我的生命安全而擔心,知道他內心絕對是不想我去冒這樣的危險。可多少年來養成的習慣也讓他無法說出不我的話,因此而沉默起來,用無言的行為告訴我,他不同意我過江。我雖然明白他的心意,可還是鬱悶萬分,他把自己關在屋裡,我也把自己關在了屋裡,我要為自己這次的想法做出最終的決定。
等我出了房門,秦勇靜靜地站在門前,我收住邁出房門的腳,尷尬地笑了笑。未等我說話,秦勇上前一步:「公子已經做出最後的決定了?您能肯定自己不會後悔?」
我點點頭:「決定了的事我從不後悔。」
他轉過了身子背對我:「如果不能回來,這裡的一切是不是由我做主?」
我感動萬分:「秦兄,還是你明白我。如果不能回來,一切都交給你了,這是我們一直以來的約定。」
秦勇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後,淡淡地問我:「需要動用秘營的孩子們救你回來嗎?」
我搖搖頭:「那些孩子是沖兒的,我不能用。至於如何回來,我自己來想辦法,有秦利在建業,他能給我幫助。你卻不能去江東,目標太明顯不說,他們如果真的不放過我,你也會成為他們下手的目標。而你不能身臨其境,在這邊安排反而無益。」
秦勇抬了抬手,再回身面對我時,臉上充滿了堅毅:「我聽公子的,但我要親自送你過江,否則,我不放心。」
緩緩走到秦勇的身前,望著他臉上沒有拭乾的淚痕,我微微一笑:「好,過江的一切都由你安排。你放心,他們不會傷我,大不了就是軟禁罷了,我能脫身回來。」
秦勇點點頭:「就是明白吳侯對您的感情,我才放心您去。公子,當心其他人的報復,吳侯也有護不周全的時候。」
輕輕拍拍秦勇的肩膀,我轉身向外走:「過江的一切事宜你去辦吧,我還要把三哥他們支吾過去。呵呵,沒有你,我可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秦勇猶豫了一下,跟在了我身後:「我只但願自己這次不會後悔。」
明白他的意思,明白他的用心,我裝作不知道。走到客房,我告訴江東來使一個大概的時間,打發他回去了。來使走後,我裝出一副完全死心的樣子,天天在家裡晃悠,政事不理,管理起產業來了,呵呵,曹操可是大大獎賞了雲哥哥不少產業。郭嘉他們雖然不相信我真的死了去江東的心了,可看我真像沒事人一樣,也略略放心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