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風雲---鳳翔三國 正卷 第一百八十三章 江上明月(上)
    一統北地篇——第一百八十三章江上明月

    江東大軍在舉口休息了兩天後,回程南下,大部分軍隊都是坐船,這次的江上大戰,周瑜他們繳獲了江夏水軍大部分船隻,足有千餘艘。我自然和孫策一起住在他的座船上。孫策的座船也是一個三層的大傢伙,比周瑜的指揮船還大,足足能裝下五六百人,非常氣派。我的床榻就被孫策安置在中艙中間,外面是他的起居間,再外面是他處理公事的地方。順江而下的感覺不錯,依靠在船舷上看著江邊兩岸的風景,很愜意。由於還沒有完全離開江夏郡的範圍,士兵的警戒很嚴,多少破壞了我賞景的好心情。

    無聊地在船艙裡來回走動,看著孫策皺緊眉頭盯著丹陽地形圖,我的心也緊了,這幾天,這個傢伙一點笑容都沒有,整天沒事就看地圖:「伯符,你別那麼擔心,你們的實力在那裡擺著,那些山越人不可能給你造成什麼損失。」

    孫策抬頭看我一眼:「問題就在這裡,大的損失沒有,小的麻煩不斷。你要想出征四方,他在後邊跟你搗亂;你下決心要消滅他,他就縮頭回去,老實的要命,讓你抓捏不住。我真是氣急了。這次,說什麼也不能放過這個祖郎了。」

    我歎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口:「伯符,為什麼你們之間要打起來?都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就不能和平相處嗎?」

    孫策看著地圖嘲笑我一聲:「子雲,你以為這爭奪天下是你做生意呀,講究什麼和氣生財。山越人凶悍頑劣,根本就不是能和平相處的。這麼多年了,他們何曾安靜過半分?哼,不自量力,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東西,居然也想開國立萬,獨霸一方了。」

    我繼續歎氣:「伯符,我想你們把山越一族想的太壞了。人嘛,誰不願意日子過得好些?就我所知,山越一族一直得不到公正的待遇,他們想爭取好一點的生存環境也沒有什麼錯。要不,你派人和他們談談,能不打最好。」

    孫策直起身子笑道:「你又開始發善心了?子雲,其他山越人我不知道,但這個祖郎絕對不能放過。此人和原揚州太守劉鷂關係不錯,當初我和劉鷂爭奪江東的時候,他為劉鷂出兵出力,和我是死對頭。劉鷂兵敗後,祖郎又想拿下丹陽與江北聯繫,幸得被我識破,可惜那次沒有能要了他的性命。本想著他會躲起來,我也就暫時不去理會,可這傢伙居然趁我出兵,又跳出來了。這次,說什麼我也不會放過他了。」

    我歎氣,不說話了。就在這天夜裡,孫策的坐船悄悄靠岸,等我天亮醒過來後,江東大軍在水上已經不到一半人了。這個時候,我才想起周瑜他們安排幾千人押解黃祖在陸上走的原因了。無聊地等待了三天,我坐的船也脫離了江夏範圍,來到了周瑜的地盤—九江。

    又在九江等了兩天,孫策他們的戰報才傳了過來。如我所想,周瑜出的主意,利用黃祖的性命設計伏兵,一舉消滅了黃射帶出來想營救黃祖的兩萬兵力,混戰中,黃射被殺,黃祖的小兒子被擒,父子倆包括黃射帶來的黃祖的舊將近百人也被孫策全部殺死。黃祖一家的授首,多少平息了一點孫策的怒氣,見到我的時候,又恢復了原先笑嘻嘻的樣子了。

    黃祖一家的覆滅對我而言也是大好事,江夏是黃祖經營了多少年的老窩了,如今他這一死,新的人選短時間裡在江夏想要再得到黃祖那樣的威信,幾乎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孫策他們以後還有可能出兵江夏,江夏的人心會一直處在浮動中,這樣,對我們拿下此地後的治理工作反而帶來了不少有利因素。這次的江夏之行,總算達到了我的目的。

    斜躺在行軍床上,面對孫策一臉燦爛的笑,我卻是板起了臉:「簡直過分,居然不聲不響扔下我就跑了。」

    孫策嘻嘻直笑:「打仗,帶你幹嗎?再說,那樣的場面,萬一你出個什麼事,我們豈不是要心痛?」

    我直撇嘴:「得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拋開我的原因,生怕我為黃家小子求情,對不對?哼,弄得我這幾天過得好無聊!」

    孫策哈哈大笑,過來拉我就走:「行,行,你說什麼都行。走,去參加慶功宴。」

    我一翻白眼:「什麼慶功宴?哼,總是看著今天月色好,又想拿我取樂了。話先說好,今天我不會吹笛給你聽。」

    孫策撓頭了:「子雲,不要這樣吧?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聽你和公瑾的合奏了。今天這麼好的月色,公瑾都準備好了。」

    看著孫策一臉的哀求,我使勁憋著笑,甩開他的手,哼了一聲,向甲板上去了,孫策可憐兮兮跟在我身後。甲板上眾人都過來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笑,周瑜儒衣打扮,含笑周旋於眾將士之間,將他一身英氣全部化為儒雅風韻,哪裡還有半點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的豪情。孫策跟在我身後,見我發呆,順著我的目光看了看周瑜,長長歎了一口氣,惹得我想笑。見我憋不住的一臉得意地笑,他無奈,只好抓住我的手向周瑜走去:「公瑾,子雲又跟我慪氣了,你來說說。」

    眾人都過來打著招呼,除了身邊的這個傢伙,我是對每個人都笑臉相迎。周瑜看得直笑,過來拉著我安置在他身邊:「又來了?你真不怕板子打在身上?」

    我惡意地看了某人一眼:「哼,怎麼也算個霸主英傑了,居然玩失蹤報復我。我又沒有死皮賴臉地要跟著,嫌我礙事,早說呀,我會很自覺地離開的。」

    周瑜看了尷尬中的孫策一眼,笑著勸我:「你這是不解好人心了。伯符是覺得這段時間你也吃了不少苦,累得夠嗆,不忍心再讓你跟著,想讓你好好休息。再說,戰場上太亂,還是不要你去涉險的好。」

    我歎氣:「公瑾,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可是,你也清楚一些事情,他一聲招呼都不打,你說,我一覺醒來,找不到人了,我能不著急嗎?」

    周瑜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我明白。算了,不說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不要再放在心上了,凡事你自己要多注意一些了。嘿嘿,你也知道著急呀,當初,你甩伯符的時候呢?別忘了,子布先生還在建業等著和你算賬呢!」

    他的話只有我明白。這場戰爭算是結束了,不管周瑜被刺是誰的指使,現在都過去了,沒有混亂的場面,也就沒有某些人的機會,再過幾年,那個暗中佈置得人就算有機會,也沒用了。所以,我也點頭笑:「明白啦,我今天表現得要好點,免得回建業沒有人為我求情。」

    這句話大聲說出來,引得眾人大笑,那呂范便上前笑著求饒:「子雲,你的藥太貴啦,我家裡沒有這麼多錢,還欠著賬呢,銷了吧!」

    在眾人的大笑聲中,我哼哼:「要銷賬也可以呀,呂將軍,這樣好了,我的生意算你一股,每年我從江上販賣的貨物就由你保航,如何?」

    呂范一縮頭:「算了,子布先生不吃了我才怪。」眾人又是大笑。

    我看看周圍的人,很好心地提醒他們:「這可是個發財的機會,呂將軍不做,你們有沒有人願意呀?」

    所有的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搖頭的,搖手的,一片笑聲。

    我得意地一歪頭,故作遺憾:「各位將軍,這可是你們自己拒絕的。我這次在襄陽開了兩個釀酒作坊,釀造了兩樣好酒,本想著讓那位大人幫我在建業開個酒坊,把順江而來的貨物發賣,既然你們都拒絕了,我就只好另外找人了。哈哈,以後不允許說我有錢不給你們賺。」

    這話一說完,幾乎所有的人把口中的酒都噴出來了,呂范更是一臉後悔的要命的表情。一陣插渾打科過後,杯盞交錯中,這頓慶功宴才算正式開始。酒至半酣,我看著孫策不停瞟向我和周瑜的目光,笑了起來,一拉周瑜:「公瑾,別顧著光喝酒,你的琴呢?」

    周瑜也笑了起來,離座去淨了手,就有親兵抱上琴來。眾人都很自覺地放低了聲音。我也不客氣,走他身後先吹出了第一個音階。輕快悠揚的笛音起來後,周瑜的手也拂上了琴弦,流水般歡快的琴音瞬間就趕上了飄舞在月色中的笛音。我和周瑜都心照不宣地奏起了舒暢歡樂的樂曲,這畢竟是歡宴!笛音在拔高,歡快地在整個月色下左右跳躍,像個頑皮的孩子正在攪動一池江水;琴聲緊隨其後,就在笛音周圍起伏,一會兒輕快,一會兒溫柔,彷彿一個大哥哥護著正在玩鬧中的弟弟妹妹般。察覺出周瑜琴聲中的溫柔呵護,我卻是一笑,笛音反過去纏繞琴聲,就像一個搗蛋的孩子般。周瑜的琴音也是一變,不在溫柔,而是開始了追逐,就像大人要抓住這個孩子進行懲戒般。

    我和周瑜的琴笛合奏也不是第一次了,在曲阿的時候,只要我們三個都在一起,總會找個時間一起玩玩。只是,如此當眾演奏還是第一次,真讓眾人聽得如癡如醉,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動作,哪怕有一絲衣服摩擦空氣的聲音都會破壞如此和諧的合奏。孫策更是醉眼迷離般地看著我們。等我和周瑜奏出最後一個音節後,相視一笑,我回頭看到的就是孫策那幅饞樣,他直愣愣地盯著我和周瑜,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碰碰周瑜,兩人看著孫策都不禁莞爾。

    看到我和周瑜帶笑的目光,孫策像是才反應過來,輕咳一聲,親自來敬酒:「每次聽子雲與公瑾的合奏,策都沉迷其中呀!」

    我一笑,端酒一飲而盡:「看得出來。伯符,公瑾,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們不是大人物,我們就有很多時間在一起。真能找個清靜舒適的地方,我們天天在一起如此玩樂,才好!唉,春花秋月,有多少這樣的好日子呀!」

    孫策和周瑜都沉默了一下,飲了手中酒,孫策才道:「等幾年,子雲,等我把霸業完成了,我們一定有時間過這樣的生活。」

    周瑜卻是一笑:「就算現在也行呀!子雲,只要你願意。」

    我淡淡地一笑,推開他,自己坐在了琴前:「說得都是廢話。公瑾,我敢肯定,你不會跟伯符回建業。唉,你們事情都多,哪有閒情陪我玩。」

    眾人都不說話了,他們現在哪能理解我心中得痛,心中的苦。我說得都是事實呀,在我內心深處,還真希望能過上我說得那種日子。可惜,我們之間的這種友誼還能持續多少年呢?那麼和諧的琴笛合奏,在真相大白於天下的時候,就會成為一種絕對的諷刺,對我,對他們。得過且過吧,就算以後,我們成為了敵人,也還有一段美好的日子可以回憶,不是嗎?

    輕輕拂上琴弦,心中略帶悲傷痛苦的情緒再也掩藏不住,通過指尖流露無疑。本想彈一曲輕快的音樂,出來的卻是淡淡的哀愁。努力想拋開心中的哀愁,卻怎麼也辦不到。慶功宴嗎?我不知道,當孫策看著黃祖的頭顱落地的時候,到底是痛快還是悲傷。黃祖也算一時的豪傑了,最後還不是落個家破人亡的下場。以後呢?我回想著孫策的意氣風發,回想著周瑜在指揮船上的英姿,想著江水中激烈的戰鬥,想著無數鮮血映紅的江水,激烈、悲愴的琴音迴響在了月色中。每個人,哪怕是對音律不甚明瞭的人都能聽出彈琴人心中的掙扎與悲哀,對戰爭的痛恨和無奈。

    藉著撥弄琴弦,我胸中的鬱悶終於被揮發了出來,慢慢地,我平復了心中的激動,琴音也恢復了平和。等我長舒一口氣停下來以後,孫策才輕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周瑜眼中則閃現過一絲了然似的笑意,輕輕把我拉了起來:「子雲,你以後還是不要去戰場上了,你不應該去那種地方,你不屬於那個血腥的場合。」

    我苦笑了一下,起身走到船舷旁,對著水中的明月發呆了。周瑜已經被我撩撥起了興致,輕輕撫摸了一下心愛的琴,調調音,下一刻,激流般的聲音就響在了月色中。不同於我的琴曲,同樣表達戰爭的意思,這曲琴音卻是激昂瀟灑的,就似奔騰中的江水,浩浩蕩蕩,大氣磅礡。這天地不過是彈琴人揮灑自如的舞台,戰場不過是彈琴人閒庭散步的庭院。所有人地情緒都被周瑜的琴聲激盪的豪情滿懷,我帶給他們的那一點悲傷,全部被拋到江水中去了。唉,難道我和他們的差別就那麼大?還是男女之間的感覺就相差得如此懸殊?

    周瑜一曲彈完,甲板上眾人的情緒都被調動了起來,每個人都是豪情滿懷,恨不得再征戰一場一樣。孫策滿目欣賞地和周瑜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衝我一樂。我則狠狠瞪了他們一眼,看看沉浸其中的眾人,環顧一下被月色渲染中的江水,將手中酒一飲而盡,長歎道:「爭強鬥狠真是男兒本色嗎?滾滾東去的江水中,千百年來又埋葬了多少英雄夢?就算是萬丈豪情,又能銘刻幾個春秋?」

    周瑜走到了我的身邊:「何必去理會這些?能在這世間盡情揮灑一生,也就夠了。」

    我想自己可能醉了,斜看他一眼,再看看天上的明月,我笑了:「瀟灑走一回嗎?嘿嘿,天大地大,都沒有人心大呀!公瑾,與其像現在活的這麼累,不如對酒當歌。古今唱詞說英雄,誰勝誰負天知曉,人生苦短几春秋,何不醉臥明月中。來,喝酒。」

    後來就是不停地敬酒,不停地喝酒,最後,我好像是被人抱回了艙中,頭一挨枕頭,就睡了過去,醒過來已經接近中午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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