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統北地篇——第九十八章神仙
自從孫策和我完全康復了以後,每天遊樂成了生活的主題。當然,我是經常到藥房聽夥計們帶來的北方戰報。曹操已經在官渡了,袁紹的大軍還在慢騰騰地向官渡方向移動著,雙方的正式接觸還有一段時間的,倒是曹洪滅了韓荀的消息已經到了。汝南還很亂,曹仁還沒有解決劉備的威脅。我心中唯一擔心的是:雲哥哥會不會殺了曹仁?想想,可能也不是很大的,好像羽哥哥說過,雲哥哥並沒有受到劉備的重用,一直在後軍,應該不會與曹仁面對面的。唉,還是耐心等消息吧!
這天,孫策帶著我們一行再次來到德裕酒樓。我的酒好喝呀,還能滿足不同有錢人的胃口。嘿,周瑜就喜歡喝百花蜜,孫策卻愛沁春,賺錢的事情真是好玩。現在,我們坐在窗前,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行人,喝酒聊天倒是自在,只是我和周瑜心中的疙瘩還在,卻不敢盡興的。
這裡正在飲酒飲的高興的時候,突然聞聽樓下眾人喧嘩之聲,我們向下看去,只見一個人披著鶴衣,三縷長鬚飄在胸前。面色晴朗,嘴角帶笑,和蜂擁而來的眾人點頭致意著,真有世外高人的樣子。而道旁果然很多百姓對其頂禮膜拜,虔誠之極。看樣子,他就是那個所謂的神仙於吉了。我回頭看看屋內,果然,人走了一半多,而孫策的臉色開始由晴轉陰了。
看看座上不滿一半的人,再看看下面被眾人俯拜的於吉,孫策終於忍不住了,怒道:「下面是何妖人?快與我擒來!」左右之人忙告訴:「此人姓于,名吉,寓居東方,往來吳會,普施符水,救人萬病,無有不驗。當世呼為神仙,未可輕瀆。」他們不說還好,一說,孫策更怒,喝令:「速速擒來!違者斬!」我看一眼周瑜,對他做個眼色。周瑜上前笑道:「伯符何苦與這等人生氣,不過是愚民不知禮數罷了。我們飲酒,不理睬便是。」孫策搖頭:「此等人正是用些虛無之事,哄騙愚弄眾人。輕者弄神弄鬼,騙人錢財;重者讓眾人以己為中心,平和之時,組織邪教,亂世則亂語惑世。此等乃黃巾教之慣用手段也,怎可縱容?」
左右不得已,只得下樓,擁於吉至樓上。孫策叱道:「狂道怎敢煽惑人心!」於吉拜首說道:「貧道乃琅琊宮道士,順帝時曾入山採藥,得神書於陽曲泉水上,號曰《太平青領道》,凡百餘卷,皆治人疾病方術。貧道得之,惟務代天宣化,普救萬人,未曾取人毫釐之物,安得煽惑人心?」孫策哈了一聲:「你不曾取人毫釐,衣服飲食,從何而得?若非取他人之物以養,便是黃巾張角之流,今若不誅,必為後患!」便命左右牽下,就樓下斬之。
張昭急忙起身諫之:「於道人在江東數十年,並無過犯,不可殺害。」孫策冷哼:「此等妖人,君殺之,何異屠豬狗!」眾官皆苦諫,孫策哼道:「公等皆讀書人,為何不達理?昔交州刺史張津,聽信邪教,鼓瑟焚香,常以紅帕裹頭,自稱可助出軍之威,後竟為敵軍所殺。此等事甚無益,諸君自未悟耳。吾欲殺於吉,正思禁邪覺迷也。」我和周瑜互相看看,都不言語。不過,我也奇怪,這於吉卻是一言不發,難道他是真的不怕死,還是以為孫策決對不會殺了他?看著眾人還在苦苦求情,孫策雖然大怒,卻礙不過眾人的面子,命將於吉先囚於獄中,待後處置。
等眾人看著孫策怒氣沖沖地離開,張昭等看著周瑜和我:「今日主公怒責於吉,我等苦諫無用,你二人與主公,皆有朋友兄弟情誼,何故不發一言?」周瑜笑:「我勸了呀,無用也。」我也笑:「子布先生,你們不吸取教訓的。當初伯符為何定要殺了高岱?」張昭等人啊了一聲。我接著說:「伯符生性暴躁,你們眾人都看重此人,全然不顧及他的面子,好好的酒宴,走了一多半,可不是把那於吉看的比他還重?如果你們是為主之人,會做何想?在他盛怒之下,眾人還生怕擠對不死於吉,還要全去求情,後果會如何?這等損人害己的傻事,我不會做。」周瑜歎道:「伯符為人性烈如火,平日又最恨妖魔邪道,剛才之事,就如子雲所言,無人勸尚可,一旦群起而言,適得其反也。」
我這一解說,張昭他們方才醒悟過來,都面面相覷了。張昭忙問:「如今之計,以公瑾之意當如何是好?」周瑜想想:「先放放再說,萬不可再讓眾人去伯符處求情討饒。待我設法,讓此事消停了好!」眾人點頭。我急忙說:「公瑾之意,我明白。不過,此事也不可以馬上平復下來。子布先生,你還是找幾個伯符非常信的過得人,每日去幾個到伯符那裡求情的好。求情之話也不要用什麼神仙之類的崇拜言語,就說此人醫術高超,為人有些狂傲就是了。我自有主意,讓伯符消氣。」張昭等都說明白。
我和周瑜回到周瑜府上後(自從孫策身體好了以後,又提出兵之事,為避嫌疑,我就住在了周瑜這裡了,反正我們兩個也願意彈琴吹笛的),我突然想起一事,問周瑜:「這個於吉,我們要不要救他性命?」周瑜想想:「此人果然很有些門道,看今日無論官民均崇拜的樣子,倒也讓人覺得可怕。不過,我看此人也不像張角之類的妖人,殺了此人,恐不利於我們,還是救之為好。」我笑:「你想的和我一樣。既然這樣,你可馬上派人去監獄中說之,命獄卒不可鬆懈了此人,必要他略受點苦楚才是,最好身上見些血跡。」周瑜明白了,馬上喚親兵去傳話,並特別說明,這樣才能救於吉之性命,親兵領命去了。
再說,孫策回到府上,下人傳話,說老夫人來喚他前往。孫策至孝之人,急忙入內見母親。原來,有好事者已經把今日之事說與吳老太太。老太太一聽,喲,兒子竟然敢得罪神仙,那還了得,急忙讓人把孫策喚來。等孫策來到後堂,老太太對他說:「吾聞你將於神仙下於縲紲。此人多曾醫人疾病,軍民敬仰,你萬不可加害於他。」孫策一聽,喲,這個於吉好厲害,竟然把我母親也哄騙進去了,所以,孫策回道:「此人乃妖人,能以妖術惑眾,不可不除!」老夫人再三勸解。孫策不敢說不,只是說道:「母親勿聽外人妄言,兒自有區處。」
回到堂前,孫策是越想越氣,實在忍不住,命人將於吉從監獄中提來,他要問話,手下答應著,忙去傳令了。等孫策看到於吉,心中的氣果然消了些。這些獄卒人是笨,可是聽話呀。聽了周瑜親兵的傳話,說與於吉後,這幾個人還真的給了於吉十幾鞭子,真讓他見了點血。孫策派人來傳,他們不敢怠慢,給於吉上了重枷,押到了孫策面前。看著萎縮多了的於吉,孫策心中好過了許多,冷笑著問道:「神仙還怕受罪乎?你的仙家本事何在?」於吉苦笑回道:「小可不過是個常人,只不過機緣巧合,懂得醫術,得眾人推崇罷了。」孫策不再多說,命人帶下,依舊監了。
此時,張昭他們按我說的,陸續來幾個人進行說情。看著孫策心情好了許多,心中也是鬆了口氣。第二日,是那呂范來說情。當他說道:「某素知於道人能祈風禱雨。方今天旱,何不令其祈雨以贖罪?」孫策笑道:「既然有此說詞,吾且看此妖人若何。」遂傳命於獄中,讓其明日登壇求雨。
我和周瑜聽得哭笑不得,這個呂范,真會畫蛇添足,好好地關那於吉一些時日,自能放了他出去的,你又去胡說什麼?這下,還真難辦。求不雨還好說,若是真下雨,這就難辦了。張昭聽說了,也在埋怨呂范,那呂范自知說錯話了,心中犯急了,晚上跑到了周瑜這裡。
他到的時候,我和周瑜正在花園的涼亭上,看著天空。呂范急沖沖跑進來,張嘴就欲說話,被周瑜噓了一聲,然後指了指我。我又看了天空半晌,歎氣回身說道:「於吉命中有此劫難,明日我們只有盡力而為,不過難呀!」周瑜緊張地看著我:「明日真有雨乎?」我點點頭。呂范聽了,高興呀:「哎呀,這下於神仙的性命可保了。」我和周瑜都用一種看白癡的眼光看著他了。呂范看著我們兩個的表情,再聯想我剛才的話語,他的冷汗冒出來了:「難道,難道明天有雨反而不好?」周瑜長歎一聲,轉身對我說:「有什麼辦法把日期推遲嗎?」我搖頭:「除非老天不下雨。伯符的脾性你比我瞭解。」
呂范都快發瘋了:「怎麼辦?天,我惹禍了。」看著還在團團轉的呂范,我也是著急:「公瑾,你今天晚上能不能悄悄去放了於吉,就說他仙化了。」周瑜看著我笑:「你的冷靜也沒有了?其實這個人的生死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老天要滅他,我們又能奈何?」我皺著眉頭:「說到底,於吉也不是壞人,相反,也救了不少老百姓的。現在人們的生活都苦,心中總要有點寄托,有點依靠的。於吉不過就是一個寄托,一個神話般的依靠罷了。能救這樣的人,還是應該盡力去救的。」呂范在一邊一個勁地說:「就是,就是呀!」
我又抬頭看看一絲光線也無的天空,仔細體會空氣中煩悶的氣流,再次肯定明天一定會下雨的。望著呂范,我問他:「明天什麼時候?」他是一愣:「什麼,什麼時候?」笨蛋呀:「當然是於吉求雨的時辰。」呂范清醒了點:「明天午時開始。」「哦,這個時辰誰定的?」呂范啊了一聲:「不太清楚。好像是於神仙說的,要在最熱的時候開始。」我低頭細想,看來,這個於吉很有些本事。周瑜看我沉思,他問:「你想到什麼啦?」我抬頭看他:「我小看這個於吉了,他的天文比我強多了。我只是能看看天象,他可以推算出下雨的時辰的。」周瑜啊;了一聲。我笑笑:「既然於吉已經知道了下雨的時辰,我倒可以救他了。」
兩人看著我了。我哈哈大笑:「如果有人在明天一早就告訴伯符,明天午時就有一場大雨,那會如何?」周瑜的眼睛亮了:「好主意。哈哈,如此一來,不論於吉如何做作,都是運氣好,而不是本事好!嘿嘿。」我也笑了:「好了,明天的事情就當博伯符一樂,估計於吉可以溜了。」我和周瑜一起笑了起來。呂范雖然還不是很明白,可也知道於吉的性命保住了,他也笑了起來。
第二天,我早早來到孫策府上。孫策看著我:「怎麼,你今天才來為於吉說好話?」我笑:「早就想來的。不過,我還看不透這個於吉,不知道他是否該死。如果該死,我又為何來求情?」孫策笑了:「現在來,是因為你覺得他不該死?」我點頭笑:「這只是一個原因。我四處調查了,這個人真的會醫術,而且還不錯,救了不少老百姓。」孫策一笑:「還有什麼理由?」我是嘿嘿直笑:「我想來看看,這個於吉是怎麼求雨的?嘿嘿,看他怎麼玩把戲呀!」孫策一愣:「把戲?怎麼是把戲?求雨是把戲?」我故意哈哈大笑:「當然是把戲。老天本來就有雨,哪裡用他來求?他不過是為了保命,急瘋了。」望著孫策狐疑的目光,我是直笑:「伯符,你向來不相信這些事情,怎麼會答應這麼荒唐的事情。如果,你要我來求雨,今天,我一樣給你求來雨。你信不信?」
孫策想想:「不要告訴我,你懂得天文,子雲。」他的反應也太……我只好苦笑了:「我有哪麼大的本事嘛!我不過是在種植藥材的老伯們那裡學的一點看天象的知識。諾,這個暴熱的天氣已經有二十來天了吧。從三天前開始,夜晚就無星無月,而且空氣異常煩悶,這就說明有暴雨要來啦。今天一早,這半空中的飛物就飛的又低又急,那就是表示今天就有大暴雨。這只是個簡單的推論罷了。」
看著我無辜的表情,孫策笑了:「好啦,我不過問一句。」我聳聳肩膀:「你們這些當霸主的,都會這樣一驚一詫地害人緊張。」孫策大笑:「看來,那個曹操也是這樣讓你一驚一詫的吧!」我看著他笑:「你倒是很瞭解曹公也!」孫策歎氣了:「我還知道,曹操對別人帳下的謀士是決不心軟的。你呀!」我笑笑:「多少年了,他對我也習慣了。好了,今天怎麼玩?」孫策瞪眼睛了:「玩?」
我笑:「是呀!看於吉怎麼表演來保命呀!不如這樣,你現在把他提來,告訴他,改日期了,兩天後再求雨,看他怎麼樣?如果是高興,那就是說,他很在意生死,能多活兩天,肯定高興;如果嚇著了,就說明他也早知道今天有雨,故意裝樣子嘍!嘿嘿,肯定好玩。」孫策鬱悶了。他哼哼:「我就看他今天怎麼裝樣子。」我嘿嘿笑:「好了,就當好玩。也給這種人一個下馬威,讓他們收斂些就行了。現在窮人很多,有於吉這種人免費給人看病還是不錯的。讓他表演一番,攆走得了。」孫策想想:「算了,看你面子上。」我笑:「可別這樣說,否則,我可受不了。在你這裡,我不想當小人的,不比袁本初那裡。」孫策大笑了。
看看快到午時了,我跟著孫策身後向市中心而來,於吉已經被提了過來,披著枷鎖,杵在祭台下看天。周瑜也慢悠悠地走過來,我看了他一眼,他的嘴角輕輕一翹,我會心地一笑。眼看午時要到了,孫策命放開於吉,讓其求雨。於吉看了看孫策,再看看天空,歎口氣,自取繩索,綁在身上,走上祭台。百姓觀看者,填街塞巷,於吉對眾人說:「吾求三尺甘霖,以救萬民,然我終不免一死。」他倒挺會揣摩人心裡的。眾人不懂,都說:「若有靈驗,主公必然敬服。」於吉苦笑,躺在了祭台上,口中還唸唸有詞地說著什麼。我故意在孫策身後,捂著嘴偷笑。孫策也看著好笑,卻是回頭瞪我一眼。
午時三刻後,天空中的陰雲越積越多,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我看看孫策,低聲說:「你現在讓於吉把雨收了如何?神仙呀,能求就能收嘛!」孫策一聽,好主意,這下可以讓這個裝神仙的傢伙露出原形了。所以,他毫不猶豫,馬上命人傳令:「現在才午時,如果雨來,恐對眾人不利,命於神仙先把雨收了,等今日子時再下。」孫策的親兵大聲傳達著命令,所有的人都傻了。孫策大笑:「於吉既然是神仙,自然什麼都能做到。能求雨來,自能讓雨去。怎麼?莫說你辦不到。」我把手背在身後,對周瑜搖搖,真是開心死了。
祭台上的於吉聽了孫策的話,是人都蒙了,從來只有求雨的,沒聽說過退雨的。這雨都要下了,能退嗎?還不用說,他本來就沒有這個本事的。從祭台上坐起來,他是整個人都木了,心想,你要殺就殺,要放就放,這純粹就是消遣人嘛。時間過去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大家想出辦法,雨已經下下來了。先是大顆大顆地打點子,不一會兒,越來越急,變成了瓢潑大雨。這個讓人舒服喲!我對著張昭笑:「子布先生,這個於神仙的本事太小,連雨都管不了,嘿嘿,沒得本事的。今天不好玩。」我的聲音很大,周圍的人都聽到了的,張昭等都對我瞪眼睛了,孫策的臉上卻是充滿了笑意。而圍觀的群眾看著祭台上的於吉都啞口無言,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是哈哈大笑著拉著孫策上了酒樓,周瑜招呼著張昭等人跟了上來。這裡面,除了呂范想到可能是我和周瑜作了手腳,其他人全部狐疑不定。孫策卻是興致好極了,和周瑜喝的高興,我也湊趣,橫笛一曲,仿若戲雨一般。其餘眾人不知於吉生死如何,真是如鯁在噎,酒喝不下去的。過了半個時辰,雨住雲收,太陽又露臉了。我再看看祭台上,於吉就一直呆呆地坐在那裡,任憑雨水洗了個乾乾淨淨。看看雨停了,孫策命把於吉帶上來,我笑著阻止他:「算了,他今天的臉丟的夠大了,我料他不敢再待在這裡騙人了,讓他走吧。你也是,堂堂一個大英雄、小霸王,老和這種人慪氣,也不怕失了你的體面。」孫策是大笑:「也罷,讓他滾遠點好了,莫再讓我生氣。」周瑜就等著他的這句話,走到窗邊,揮手讓人把於吉扶走了。
三天後,藥房的夥計給我一封信:「救命之恩,不言謝!」我大笑著遞給周瑜:「這就是神仙作風呀!哈,我也可以裝神仙了。」周瑜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