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亂天下篇之——第三十四章塞翁失馬
我明白他們的擔心了,曹操正在意氣風發,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短短的大半年裡,先是父親,兄弟被殺,一家人幾乎光了。再接著最信任的朋友和重用的臣子聯合起來,把自己賣了。要不是有這幾個謀士幫助,地盤也沒有了,連安身之處都困難。還遇上一群騙子,叛徒,可以說是從高山頂上突然間掉進了山谷裡,擱在誰身上也有些受不了的。其實他的實力還是在的,問題是,曹操現在已經不是像攻打陶謙的時候,急紅眼,失去理智了,而是對人世間的事情失去的信心,對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失去了勇氣,所以才表現的沮喪,灰心喪氣。我是應該想想怎麼勸他重新振作了。這個心結不打開,會有很多後遺症的。
我也突然明白了曹操以後為什麼這麼相信程昱了。程昱比這些人來的都晚,卻是最忠心的一個。怪不得,等曹操控制了半個天下後,不管誰打程昱的小報告,曹操都不理,不僅不理,還要重賞之。而荀彧,儘管曹操明知道他的心在皇帝身上,只要荀彧不是公開反對他,他都忍了,不僅忍,還不斷提拔,重用。一方面,荀彧的確是個少有的內政奇才,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次荀彧的忠誠。所以,曹操最後無奈逼死荀彧後,對他的後人卻還是關心倍至,重賞不斷。
我也知道,張邈和陳宮的背叛,具體說,張邈背叛的是和曹操的生死朋友之義;陳宮背叛的是臣子對主公的君臣之義。而他們兩個一個是曹操最要好的朋友,甚至以身家性命相囑托的朋友;一個是非常信任,信任到了外人都知道曹操對陳宮之好,好到了通家不避內宅的地步。這兩個人的背叛,應該是曹操在以後形成了多疑好殺性格的主要原因。再加上魏種的出人意料的跟張邈跑了,而畢諶則欺騙了曹操一把,換作是我遇到這樣的打擊,對世間所謂的朋友、知己也會變得冷漠與麻木的。其實,很多時候,最有威脅的進攻就來源於你的朋友。不是有俗語說:最危險的人就是你身邊的朋友嗎?現在,我卻要極力勸說曹操,不能讓他形成這樣的不信任他人的性格。
我思考了一會兒,是的,這次看似危險的叛亂,實際上是利大於弊的。雖然曹操等經歷了磨難,可是,塞翁失馬,焉知禍福?有所失必有所得。一,患難之中見真情,哪些人忠於曹操,哪些是牆頭草都顯露了出來,這對曹操是件很好的事情。二,讓兗州的問題徹底暴露出來,也便於盡早解決,否則,等以後到了曹操爭霸的關鍵時候,兗州再亂,可就慘了。三,讓曹操他們得到一個教訓,避免他再頭腦發熱,老想著擴充地盤。
走進曹操的房間,曹操正低著頭,坐在床上,眼裡還殘留著淚水。可見這次的打擊對他來說有多麼的沉重。聽到有人進來,他抬頭看著我,我都不忍心看他的眼睛,沒有了往常看見我的歡喜,而是那種無辜,無奈的眼光,真讓人心痛。
我走上去,坐在他身邊,慢慢地把手放在他手上:「主公,如知道,您現在一定很心痛。如也是一樣。」曹操顫抖了一下:「子雲,你說對了,有利益為朋友,有禍事成仇敵。我還沒有什麼大的禍事,就到了眾叛親離的地步了。」
我聽的也是渾身一顫:「主公,您怎麼能這麼想?什麼叫眾叛親離?我們呢?我們不是您的親人嗎?難道在您的心中,我們只是您的臣子,只是您的下屬?是無關緊要的人嗎?」曹操愣了一下:「不是,子雲,操不是這個意思。」
我笑笑,握緊了他的手:「對呀,您還有我們,有這麼多忠心的臣子,有這麼多跟隨您的將士。幾個跳樑小丑,怎麼能打擊您呢?張邈就如我所說的,他不過是個沒用的好人,在他看來,您當兗州牧是要佔了他的地盤,再加上您雖然沒聽袁紹的殺了他,可他自己卻始終不放心呀。我看他也不想殺了您,只是想趕您走,他怕了您呀!這樣的人根本就不理解朋友的真正含義。至於陳宮,這個人才疏學淺,卻自以為學識淵博,不甘居於人下,妄圖成為兗州的最高權力者。而且,自從文若他們來了以後,您不再將他經常帶在身邊了,他感到了失落。當一個這樣自以為是的人感到失落的時候,做出這樣的事情是很正常的,這說明他不是一個真正的有才華,有理智的人。所以,您大可不必為這樣的兩個人而心痛。不是嗎?」
曹操看著我,流著淚點頭。為了打開他的心結,我繼續勸他:「夫亂世之中,人命極賤。百姓固然無奈,有知識的士林更是多有自私之輩。明大義者固也有之,卻是少呀,否則哪裡有那麼多古之俠義者的傳說。至於惜命保家者卻是多數,不過他們的行為也不全為過。有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更何況朋友之情,君臣之義很難比過夫妻,兒女之情。那魏種、畢諶等人不過就是這樣的人罷了。像他們這種人也成不了氣候,您何必生這麼大的氣?您看,像文若和仲德,還有棗祗等,不都是緊跟著您嗎?他們才是您最器重的臣子和謀士,對吧?主公莫以魏種、畢諶等人的舉動,冷淡了和其他的臣子之間的君臣之心,朋友之誼。如還記得,當初,如勸您堤防張邈的時候,您曾經勸過如,說萬不可以將世間之人都看作小人。如也知道,人世間最難得的是真心朋友,最難懂的也是人之心。可是偏偏人性裡需要朋友,在人們說朋友都是功利性的時候,其實內心中都在想著有那種可以生死與共的知己。主公,您也是一樣,再高高在上的人,也要有朋友的。如和文若他們都會是主公的朋友的,您要相信我們呀!可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您要是每天生活在這種被出賣的陰影中,生活就沒有趣味了。您說,如說的對嗎?」
曹操長舒一口氣,點頭:「是的,子雲,操明白,你和仲德,文若,志才他們都是真心輔助操的,操絕對不會疑心你們的。特別是子雲。」
我笑:「主公,您對趙如的好,如當然知道。您這麼信任我,當初在彭城,我做出那樣的事情,您都沒有懲罰我的。」
曹操澀然笑笑:「那是操知道,子雲是一心為我好。你的做法不是對操的背叛,恰恰相反,是對操的忠誠!可是,我還是沒有聽了你的。」
我點頭:「可是,您要知道,當今天下大亂,能者固然倍出,不願為我等所用者甚眾。主公望才之心,恨其不被所用之想,如也深以為然。但天下人多,人心不測呀。這一次,這些人背叛您,其實還說得過去。因為您本來就不是這裡的人,兗州人還是有些排外的。他們當初迎接您來做這個兗州牧,也是迫於當時黃巾軍的壓力。一旦壓力沒了,自然就有想法了,這種小人心態是大多數人的表現呀!主公正是與他們的想法不同,才會成為如和外面那些跟隨您的人,崇拜的主公呀。可是,主公,您開拓天下的路還很長,遇到的這樣的小人還會有很多,這樣的背叛也還會有的,甚至還可能比這更厲害。所以,這次,如倒是為主公感到慶幸。就著這次平叛,我們可以徹底平定兗州了。所謂,塞翁失馬,焉知禍福?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只要我們吃一塹長一智,就可以盡量將這種傷害降低到最小的程度。經驗都是在鮮血中獲得的,早得到這樣的教訓,總好過晚得到。」
曹操不停地在點頭。我知道他是聽進去了,悲觀的情緒也減輕了很多。我望著他的眼睛,繼續說:「所以,主公,我們還是要像您說的那樣,要本著吾待人真,他必待吾誠的想法,與人為善。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樣的說法和作法本也是對的,不過,您是成大事之人,還是要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好。至於人心,子雲和文若,志才兄一定會多把握的。他二人看人之準,也不在如之下,主公信我們,就好。」
曹操鬆了一口氣:「不錯,我有你們。子雲,你說的對,操已經釋懷了。」我笑了,終於讓他緩過來了。
我笑著說:「如再給主公說說這用人之道和被用人之道,可好?」曹操坐直了身體,點頭。
我說:「夫用人者,以心賞之,以目視之,以耳聞之。將功售於臣者,將過於己擔之。虛心以求教,廣泛徵詢眾意,汲取不同意見,便是集慧於一人也;夫被用之人,以心服之,以言暢之,以身盡之,勇於直言,不避嫌煩,不避忠逆,事主忠,事友義,待同僚誠,便是以一智融萬智也。主公,有如此賢主良臣,天下何愁不定乎?如望主公不論何時,都能做到用智者,遠奸佞,善待身邊一切之人。還有,主公,要做臣子的對您言無不盡,首先要他們喜歡您,瞭解您。您要學會和他們交心呀!其實,這個很容易做到。只要將公和私分清楚就行了。在公,您要讓他們敬服;在私,您要將他們當朋友。當他們對您既敬,又愛的時候,自然歸心與您,就像如和您一般。到了那個時候,主公在公,有賢臣猛將,在私,有良朋摯友。即使有一天,如不能再跟隨您了,我走的也放心呀!」
曹操張大了眼睛:「子雲,你怎麼這樣說?」
我歎氣:「主公,亂世之中,會有很多不可預料的事情。如再有本事,主公再厲害,也保不齊那天,我會遭遇不測的。沒有人可以肯定自己的以後會遇到什麼事情。主公,若是我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如希望主公能夠牢記今日的話,如就是一死,也了無牽掛了。」我是個女人也,萬一有一天暴露了秘密,我還能跟著你嗎?
曹操的眼淚又下來了:「不會的,我決不會讓你遭遇不測的。子雲,操真不想你再離開我。」
我也含淚笑著說:「主公,您看您,比我還像個孩子,我都不哭的。我們君臣之間是心心相印的,如一定會保重自己,決不會輕易送死。主公也一樣,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千萬不能像這兩天這樣,折磨自己了,好嗎?半年不見,您都瘦了。只要如知道您好好的,我在外面也安心呀!」曹操看著我使勁點頭。
我歎惜著想,怪不得羽哥哥說,曹操有時候也耍孩子脾氣的,真是這樣喲。只要他沒了這個心結,他的性情會好很多,也不會殺那麼多人了吧!想了想,起身走到案幾前,磨墨。曹操好奇地看著我,我一笑,寫了一張紙,遞給他後,走出了房間。
曹操看著紙,我在上面寫了兩首歌:「誰沒有一些刻骨銘心事,誰能預計後果;誰沒有一些舊恨心魔,一點點無心之錯?誰沒有一些得不到的夢,誰人又負你負我多?誰願意解釋為了什麼,一笑已經風雲過。活得開心,心不記恨,為了明天歡笑唱歌。任心胸吸收新的快樂,在晚風中敞開你的心鎖。從不需要解釋為了什麼,一笑而看風雲過。」
「昨天所有的榮譽,已經變成了遙遠的回憶。辛辛苦苦已渡過半生,今天卻又走進風雨。你不能放棄自己,放棄心中的夢。你不能隨波逐流,為了摯愛的親人。再苦再難,也要堅強,更為了這些期待眼神。心若還在,夢就在,只要堅持就有未來。看成敗,人生豪邁,大不了重頭再來。」長舒一口氣,穩穩心神,曹操小心放好這張紙,走出房間。
當我走出曹操的房間後,望著程昱和戲志才一笑,他們也鬆了一大口氣。不過,這次的事件還是給程昱留下了很大的影響,他一生慎重,不敢與外人交往,應該就是受這次的影響所至,還好,他與我們還是很合的來的。我也不再說什麼,朝他們施了一個禮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