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見識過上古巨人的雷加對這樣的軀體並不陌生,在諸神的麾下,這些被稱為石巨人的生物一向被視為最驍勇的戰士之一——雖然在身高上只能排在巨人種族的最後面,他們的力氣要比任何同類都大,他們的皮膚像岩石一樣堅硬,並且可以任意操控岩石。
納克接下來的舉動驗證了雷加的推測,亞巨人輕輕揮動著手臂,在他前方的岩石,無論是拳頭大的石塊還是一人高的巨石,全都漂浮了起來,在納克的指揮下輕快地飛舞著。
「感謝你送給我的巨人手環,」表演結束之後,走回夥伴們中間的納克對雷加說道:「它在戰鬥中激發了我祖先的血脈,現在,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變成祖先的形態。」
「不過代價是需要多備一些衣服。」看著被撐成碎布片的上衣和只餘半截的褲子,矮人鄭重地說道。
就連雷加也沒有想到,自己送給夥伴們的禮物會有如此的效用——當他還是這個宇宙中最強大的神詆的時候,這些物品在他的眼裡根本不值一提,而當他開始認真對待它們時,卻已然沒有了能夠將其看透的實力。
遊魂看向海姆,後者微微一笑,一隻閃爍著碧綠色光芒的長箭隨之掠過他的眼前,射向遠處。
「阿洛爾神弓已經變為我的一部分。」精靈平靜地說道,似乎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自從被戰斧打擾之後,薇莉變得異常沉默,在夥伴們忙於展示的時候,她一直像一個害羞的孩子那樣坐在一邊,一言不發,當雷加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時,這個強悍的女戰士的臉紅得彷彿傍晚天邊的火燒雲,她低下頭,完全不敢與前者對視。
「薇莉是我們中得到的收穫最大的,」海姆及時替她做了解答,「她得到了頭飾中冰雪女神留下的神力。」
「就在我們以為將永遠這樣戰鬥下去的時候,」為了解除薇莉的窘境,精靈迅速轉移了話題,開始繼續講述自己等人的經歷,「那些瘋狂的生物突然消失了,我們發現,自己正置身於另外一個空間,那裡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顏色,有的只是無邊無際的混沌。」
一種強烈的預感突然從雷加心中升起,他甚至可以預知對方接下來要講的是什麼。
「在這個混沌的空間裡,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色長袍中的高大身影,」海姆接下來的述說果然不出雷加所料,「他的臉始終隱藏在一片陰影之中,我們只能看到他衣服的顏色。」
「回去,和你們的夥伴一起」,一陣雷霆似的轟鳴在海姆複述黑衣人的話的同時在雷加腦海中響起,「接受你們的使命。」
如同在腦海中打開了一扇閘門,那些得自黑衣人的,沒能消化的知識在這一刻全都湧了出來,但這些知識並沒有對他的思想和靈魂造成衝擊,它們像是被引入水渠的溪水般,有秩序地安裝匯入雷加的靈魂之中,並轉化為他固有的記憶。
這種近乎對靈魂改造的行為連全盛時期的裁決之神也無法做到,但雷加對此並沒有任何的恐懼與不安,一種莫名的信心使他堅信那個神秘的黑衣人永遠不會傷害他,就像他不會傷害自己一樣,雷加甚至是以一種欣喜的情緒看著那些知識同自身結合起來。
「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們的腦子裡彷彿突然多了某些東西,」雷加靈魂中那劇烈的變化實際只花費了現實中的不到一分鐘,海姆絲毫沒有發覺對方的異常,仍然自顧自地講著:「接著,沒等我們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已經置身在了這塊荒原上。」
「然後那些醜陋的怪物不知從那裡冒了出來,」矮人接口說道:「雖然不喜歡在那個神秘空間中的戰鬥生活,我不得不承認,要是沒有那些磨練,我們對付起這些怪物要吃力得多。」
「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海姆繼續說道:「你也一定有很多的故事要告訴我們,我相信,矮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聽聽你是如何踢那隻大蜥蜴屁股的了。」
隨著夜幕的降臨,霧氣重新統治了整片迷霧荒原,當雷加講完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歷時,即使是近在咫尺的夥伴們也已經無法看清彼此的面孔,不過對於這些今非昔比的探險者來說,這已然構不成任何的障礙。
解決這個問題的是薇莉,作為冰雪女神神力的繼承者,一切與水和寒冷有關的事物無疑都在她的掌控之列,只是一句簡短的咒語,女戰士便成功地將霧氣驅散到距離眾人數十米遠的地方。
「我曾經見識過冰雪女神的能力,」借助魔法火焰的光芒,雷加端詳著薇莉的面容——在神力的影響下,她那在長期戶外活動裡形成的小麥色的皮膚重新變得白皙嬌嫩,一層隱隱的光芒在她肌膚之間流轉,讓這個本來就美麗無比的女孩變得越發動人,「雖然在諸神中算不上如何強大,這個女神有著一些獨到的能力。」
「我只是掌握了其中的一部分,」不知何時,薇莉已經恢復了常態,她用與其他夥伴說話時一樣的口吻對雷加說道:「事實上,到目前為止,女神在頭飾中的力量只有不到百分之一被我融合。」
「這很正常,」雷加溫和地說道,彷彿全然沒有察覺納克和海姆正在悄悄離開他們,向遠處走去——在納克的肋下還夾著不明所以,拚命掙扎的戰斧,「凡人是很難承受神力的,就算是那些受到祝福的最虔誠的神之信徒,也只能接受信奉的神詆的一絲神力,只是一絲,哪怕再多上半點,也足以令他們粉身碎骨,甚至連靈魂也無法存在。」
他伸出手,從薇莉的額頭上摘下那塊頭飾,對於單獨相處的男女來說,這樣的舉動顯然有些失當,但沒有人對此介意。
「我現在能夠感覺到這裡面蘊含的力量,」雷加擺弄著水晶頭飾,「這已經超過了一個凡人的上限,甚至就連一個禁術法師也很難完全將之吸收。」
「從理論上講,這樣的力量灌注在一個飾物中有些浪費,」雷加將繼續說道:「因為沒有那個信徒可以接受或者使用如此龐大的能量。但據我的觀察,這個頭飾應該是為某個特定的人準備的——這上面的法術能夠改變具有某種血脈的人的體質,並緩慢地將神力注入其體內,在經歷漫長的吸收與融合後,他得到全部的神力,進而將成為一個半神。」
遊魂注視著薇莉,「很顯然,這是冰雪女神為自己的後裔準備的,而你,則正是具有其後裔血脈的人。」
這句話讓薇莉瞪大了眼睛。
「你是說,」她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我是神的後裔,而且,利用這頭飾,我可以成為半神?」
「很多神都曾經與別的智慧生物發生過感情,」雷加平靜地說道:「相當多的半神都有神的血脈,只要你有耐心等上數千年,你也會在頭飾的幫助下成為那樣的存在。」
如果有人突然告訴一個乞丐,他將會成為國王,毫無疑問,這個乞丐的第一反應絕不會是喜悅,而是震驚和難以置信,薇莉此時的感受也是一樣。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孩,與心愛的人自由自在地生活是她最大的願望,而現在,一個成為半神,甚至神詆的機會突然擺在她的面前,這讓她完全不知所措。
「我要感謝冰雪女神,」雷加突然平靜地說道:「儘管她曾經同我為敵,在依附於我之後,又在最後的戰鬥中背叛了我。」
薇莉對這句話投以不解的眼神。
「我一直在擔憂,」雷加接著說道,眼睛看著對面的女戰士,「以一個禁術法師的能力,我可以讓現在這具身體在幾千年的時間裡保持活力,而一旦找回更多的靈魂碎片,我甚至可能重新成為神詆。」
這個冷酷的亡靈似乎有些躊躇,但他還是說出了後面的話。
「我無法想像,當你的生命結束後我會怎樣,那無疑將是一段極為漫長而艱難的生活,但現在,這個頭飾解決了這個問題。」
彷彿被雷電擊中一樣,薇莉身體僵硬地呆坐在地上,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半張著,好像突然間失去了神智,但很快,她便重新恢復了意識,一抹絢麗無比的微笑浮現在她的嘴邊,她緊緊盯著眼前的雷加,與此同時,晶瑩的淚光在她的眼中閃爍——那是喜悅的淚水。
「你們這些醜八怪!」戰斧的吼聲在這時從遠處傳來,「快點滾出來和我堂堂正正地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