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以後,這種清涼的感覺開始漸漸變得模糊,這說明遊魂已然適應了這一濃度的生命能量,睜開雙眼,任由身體在浮力的作用下慢慢向上漂起,雷加就那樣躺在水面上,一邊休息,一邊感受著自身的變化。
一陣能量波動在這時傳入他的心靈,那是有人闖入幻象內部的標記,將近三年來,這是第一次有生物能夠識破他的偽裝魔法,儘管相信對方無論如何也無法突破魔法屏障和逃過魔法陷阱,雷加還是對其產生了一絲好奇。躺在水面上沒有活動,遊魂的一縷精神力量已經閃電般穿過了魔法屏障,來到闖入者所在的地方。
這是一個穿著灰色法師袍的中年人——當然,對於法師們來講,外表往往並不能反映真實的年齡,很多幾百歲的法師依然顯得很年輕——身材矮胖,光禿禿的腦門上滿是汗水,此時,這個一臉驚慌的法師正拚命支撐著魔法護罩,抵擋著四面八方暴風驟雨一樣的攻擊。
雷加認得這個人,他叫霍倫,在暴風之神,如果把最受卡森信任的人劃分一個等級的話,雷加無疑是處在第一位,而僅次於他的,便是這個霍倫和其他一些從小被其收留的法師。
這個發現讓原本準備殺掉闖入者的遊魂改變了主意,他從水面上站起來,向前輕輕邁了一步,下一刻,遊魂的身影出現在了霍倫的身邊。
這種超遠距離的移動已經超出了普通法師的認知範圍,就算是十階法師也無法突破短程傳送一百米的距離上限,只有那些達到禁術法師層次,從大法師們那種簡單地利用規則來增加魔法威力和提高施法速度,以及節省魔力的境界提升到自身能夠真正運用規則,才可以做到這一點。
霍倫顯然被突然出現在自己魔法護罩內的不速之客嚇了一跳,但隨即,他認出了眼前的人,這頓時讓他放鬆了不少。
「謝天謝地,」看著雷加一個手勢便讓那些可怕的攻擊和自己的護罩一起消弭於無形,這個法師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說道:「真高興在這裡見到你,卡森是和你在一起?」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眼中閃動著充滿希望的光芒。
「他不在這裡,」雷加不願意打破對方的希望,只是簡單地說道:「為了追尋更高層級的魔法真諦,他正在這個世界的各地——也許還包括其他世界——到處旅遊。」
他看著眼前狼狽不堪的霍倫,「你好像遇到了麻煩?」
這句話提醒了對方,霍倫緊張地打量著周圍,彷彿在尋找藏身之所。「你的住處在哪裡?」他飛快地問道:「維拉爾的人在追我,我必須找個地方藏起來。」
這個名字勾起了雷加的某些回憶,一抹寒光在他眼中一閃即逝,「我也只是路過這裡,」他不想暴露這裡的真實情況,「但這兒顯然住著某位強大而並不好客的存在。」雷加轉過身,當先向外面走去,「不管怎樣我想和那些追兵相比,我們更應該優先考慮如何離開這個地方。」
作為一個法師,霍倫並不是個遲鈍的人,儘管對於雷加這些年來的進步一無所知,遊魂剛露面時的表現還是充分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實力,迅速權衡了一下,他飛快地跟上了雷加的腳步。
「…事情就是這樣,」霍倫一邊趕路,一邊向雷加講述自己和同伴們的經歷,在最後,他總結道:「儘管在離開的時候,我們都向維拉爾保證不會和他作對,但他並不準備就這樣放過我們——很顯然,在他的眼裡,我們是卡森東山再起的本錢。這些年來,雖然一直在東躲西藏,還是有一些人被他找到,現在,所有的人都躲藏在一處偏遠的鄉村,像普通人那樣生活著,如果不是為了解決一些個人的事情,我此時也應該在那裡。」
他思考了一下,接著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他們的藏身之處,我相信,除了卡森,只有你才能帶領他們走出如今的困境,我會引開那些追趕我的人,就像我之前做的那樣,你可以借助這一機會前往那塊藏身之地。」
「恐怕不必那麼麻煩了。」雷加望著前方,平靜地說道。
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八個身穿長袍,手持法杖的法師靜靜地站在一處小山上,等候著他們的到來,在這些法師的身後,數十名身穿鎧甲,手拿弩箭的武士正嚴陣以待。
霍倫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是他們,」他喃喃自語著,「維拉爾的執法小隊,在過去的十年裡,我們有很多同伴就死在了他們的手上。」
這個法師剛準備要求雷加離開,由自己去阻擋這些可怕的對手,卻突然發現剛才還在身邊的遊魂已然沒有了蹤影。
「給我半分鐘。」當這句話通過空氣傳入霍倫耳中的時候,雷加的身影正好出現在執法小隊的面前。這個遊魂輕輕揚了揚手,一陣清風隨著他的手勢緩緩吹向那些法師和武士,這些人就好像呆住了一樣,絲毫沒有躲避或者進攻的意思,任由那如同春水般溫柔的清風拂過自己的身體。
令霍倫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在微風中,那些追殺了他幾個月,逼得他幾乎走投無路的對手毫無徵兆地消失了,以他法師的眼光完全可以看出,這些人並不是使用了什麼隱藏自己身形的法術,而是由於受到了某種看不到的神秘力量的作用分解成最基本的粒子。
在他把自己張得大大的嘴巴合攏之前,雷加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邊。
「我的導師已經突破了原有的層次,」遊魂說道:「在他的指導之下,我得到了一些進步。」經過謹慎的考慮,他決定把自己實力的增長歸功於卡森,只有這樣才能避免更多的震驚與無謂的猜忌。
對於這些把卡森視為神一樣的存在的法師們來說,這個解釋已然足夠了,恢復鎮定的霍倫正準備說話,雷加已經提前打斷了這名法師。
「卡森不會再過問任何世俗的事務,」他說道:「只有更高階段的力量才是他目前追求的唯一目標,但在離開之前,他把你們交給了我。」雷加注視著霍倫的神情變化,把對方的情緒活動盡收眼底,在確定對方沒有對此產生半點疑義後,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把你們藏身的地址告訴我,我首先要解決一些事情,然後會去找你們。」遊魂的眼中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光,「當我們重新會和的時候,」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將會帶領你們收回屬於卡森的一切。」
夜晚,上弦月,多雲。
昏暗的月光使得愛恩所拉特背光的一面變得漆黑一片,從遠處望去,這座隱藏在黑暗中的山脈彷彿隨時準備躍起獵食的可怕巨獸,令人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戰慄——事實上,從幾年前開始,就算是在大白天,也沒有人敢從這裡路過,那頭不知從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暴虐黑龍讓整個山脈的南段變成了一塊荒涼死寂的禁地。
然而今天,一個人卻公然闖入了這塊禁地。雷加懸浮在高空中,恍若實質的精神力量驚濤駭浪般源源不斷地朝四面八方湧去,所過之處,就連山間那晝夜不停的山風也停息下來,整個空氣都彷彿變得凝固,在這蘊含著無上威嚴的精神力量面前,那些在黑龍的淫威下膽戰心驚過日子的生物完全喪失了勇氣,它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匍匐在地,祈禱這精神力量的主人同黑龍一樣不屑於理睬自己這些微不足道的存在。
這股席捲了數百平方公里的精神狂潮同樣驚動了這座山脈現在的主人,雷霆一般的怒吼聲中,一個巨大的黑影從不遠處的山間迅速升上高空,接著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向雷加飛來。
黑龍維恩。自從十年以前,它辛苦經營了多年的住所被一群可惡的人類毀於一旦之後,它便拒絕重新進入熟睡,十年以來,這頭黑龍幾乎摧毀了愛恩所拉特南部的所有城鎮,維恩發誓,除非能夠抓到那個唯一逃脫的,毀掉自己巢穴的傢伙之前,它每年都要摧毀十座人類的城市。
望著這個被殺害了自己最親密的夥伴們的罪魁禍首,雷加的臉上出奇地平靜,只有那雙閃爍著獵食猛獸獨有光芒的眼睛不時透露著他此時的想法。
被赤裸裸的挑釁激怒的維恩並沒有認出眼前的這個入侵者——事實上,正如多數人類看巨龍模樣都差不多,只能從膚色來進行分辨一樣,除了性別,在大部分巨龍眼裡,人類的外貌並無多大差別,真正讓它們得以辨識不同人類的,是這些生物身上的能量氣息,而經過生命能量的改造,雷加身上的氣息比起之前已經有了巨大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