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就像遺忘叢林的大火一樣在南部邊境熊熊地燃燒起來,不斷有失去家園的強大魔獸繞過火海,來到叢林外圍,向人類發起進攻。在那些有意留出來的火場空隙,早已預料到魔獸們的反應的索倫特指揮著部隊設下了層層埋伏,大批毫無防備的魔獸在突如其來的箭雨和數量眾多的敵人的圍攻下死於非命,在它們被殺死之前,絕大多數魔獸都收穫了數倍甚至數十倍於自身數量的性命。
但並非在所有戰場上索倫特的人馬都獲得了勝利,當上百名——這差不多是火焰巨人的全部——以火焰形態出現的復仇巨人們穿過火海,從人們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進而發起攻擊時,幾乎所有遭受到襲擊的部隊全都在最短的時間內崩潰,接著,那些被它們解救出來的魔獸與之匯合到一起,又向敵人發起了更多的進攻。
犬牙交錯,傷亡慘重,這八個字對於戰爭的雙方來說都非常適用,但無疑,相對於人類來說,魔獸們在這場戰爭中的損失要更大:不是所有魔獸都可以像火焰巨人那樣無視火海的攔截而自由行動的,它們也許力量很強,但仍舊是血肉之軀,在可以融化岩石的二十幾公里厚的火場攔截下,它們唯一的選擇只能是沿著敵人為之畫出的路線行進,然後闖進敵人的包圍圈。另外,魔獸們也許很勇猛,但它們不像人類那樣有著嚴密的組織,這些僅僅是由於出於家園被毀的仇恨或者對人類的憤怒而發起戰爭的魔獸幾乎全都是各自為戰,它們極少成隊出現,多數是獨自或者小規模地行動,這樣的唯一後果就是被人類逐一擊破。
雷加振翅飛行在空中,下方的樹林如同行雲流水般從他眼前掠過,只是幾分鐘的時間,在他操控之下的血鷹便飛出了上百公里的距離,一座巨大的神殿赫然出現在他的前方,在那裡,數以百計的魔獸正聚集在神殿前的空地上,彷彿等待覲見君主的臣子。
血鷹巨大的翅膀在降落時扇起了陣陣煙塵,但沒有哪只魔獸對此有所計較,「你來晚了。」一隻小山一樣高大的巨象用精神波動同血鷹交流著信息,「你本該是最早到達這裡的。」
「我剛剛去辦了些事情,」面對這遺忘叢林中頂尖級別的魔獸,據說有著神獸血統的魔象,雷加盡可能模擬著血鷹的秉性,用一種嚴肅卻又不失尊嚴的口吻說道:「順手收割了一些人類的頭顱。」
儘管對於這個一向獨來獨往的大鳥並沒有什麼好感,在聽到這句話時,大多數魔獸都對其露出了讚賞的目光。
「回到你的位置。」魔象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它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用精神力量為血鷹指出所處的位置之後,這個除了主人之外魔獸中最具威望的存在掃視著在場的所有魔獸。
「我想你們已經從通知中知道了我把你們召集到這裡的目的,」這頭魔象用它那強大的精神力向魔獸們傳達著自己的想法,這也是高等魔獸之間進行交流的最有效和最常用的方法,「那些人類已經瘋了,他們居然開始燒燬叢林,卻全然忘記了這將給我們雙方都帶來災難。而更糟糕的是,即便我們能夠把這些可惡的人類全部消滅,我們依然無法阻止火勢的蔓延——在第一場春雨來臨之前,這座叢林至少有五分之一將被這場在不同地方同時燃起的大火毀滅。」
「那些狂妄的人類並非我們真正的對手,」魔象接著說道:「就算有大火的阻隔,如果我們在座的諸位全體出動,他們將連渣滓都剩不下。但這顯然不現實——要知道,這座叢林中並不是只有我們一股勢力,那些處於更深處的傢伙們現在恐怕正在看我們的熱鬧,一旦我們的實力由於森林的被毀和與人類的戰爭受損,最高興的無疑會是它們。」
「除非奇跡出現,現在開始就天降大雨,只有一個辦法能夠撲滅大火,同時給那些人類以慘痛的教訓。」魔象的目光在眾多魔獸之中搜索著,似乎想要看出這些魔獸的想法,「儘管在大多數時間中陷於沉睡,我們的主人仍舊留下了喚醒他的辦法,但這需要我們大家付出一定的代價。」
沒有魔獸說話,這些遺忘叢林中最頂端的存在們都從祖先的傳承中瞭解到這個方法,正像魔象所說的,這個辦法需要所有人付出相當的代價,而對於實力就是一切的魔獸們來說,縱然是為了喚醒主人,這種代價也足以使它們感到猶豫。
「我知道你們的顧慮,」魔象繼續說道:「但我們的叢林,我們的家園,還有我們的子民正在遭受空前的災難,我們別無選擇。」它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拋出了自己的最後價碼,「我以我個人和我家族的名義保證,參加這一儀式的人將得到我的家族的全力保護,任何敢於侵犯其利益的存在都將成為我們的敵人,同時,在不損及自身利益的情況下,我們將為那些參加儀式的人無償工作三次。」
對於魔獸們來說,這樣的開價無疑是相當誘人的:魔象家族在遺忘叢林中的影響力僅次於主人,它們的首領,眼前的這頭老魔象,更是被認為已經有了禁術法師的實力,沒人懷疑在這樣的存在保護下的自身安全,更何況,讓包括對方在內的上百頭魔象無償服務三次,這足以使它們得到比自己付出的多得多的東西。
「我願意參加這個儀式,」一頭形似雄獅的魔獸首先開口道:「如果我的領地能夠不受到侵犯的話。」
「在你恢復實力之前,」老魔象肯定地說道:「沒有誰能夠在未經你允許的情況下踏進那裡半步。」
獅形魔獸的表態帶動了其他人,那些在遺忘叢林中雄踞一方的高等魔獸們紛紛表示願意參加這個儀式。
老魔象顯然早已料到那些魔獸會同意自己的提議,早在儀式開始前就已經為所有參加會議者安排好了位置,它們按照實力的高低從內到外以神殿為中心排列成了若干同心的圓形,在魔象的帶領下,魔獸們開始用自己自己特有的方式用吼聲吟誦起冗長的禱文。
不同腔調的獸吼迴盪在林間的空地上,以一種獨特的韻律震動著周圍的一切,隨著咒語的進行,一道道清晰可見的水樣波紋出現在空氣中,這波紋向四面八方迅速地蔓延開去,所過之處,無論是堅硬的岩石還是上百年的古樹,無不化為齏粉。在這震動的影響下,那繚繞在神殿上的電光開始緩慢地,彷彿從冬眠中醒來的蛇那樣扭動起來。
這個現象令魔獸們精神大振,它們知道,這是主人醒來前的先兆,所有的魔獸不約而同地提高了聲調,更加賣力地念動著那拗口的咒語,在這咒語的帶動下,無數的原能一波接一波地湧向神廟——不是那種驚濤駭浪似的衝擊,而是一種溫柔的,水波蕩漾般的撫摸。
在度過最初的懵懂後,因為被吵醒而顯得暴躁的電光在這撫摸下開始變得溫和,一道帶著些質詢意味的,充滿著無上威嚴的精神力量掠過在場的魔獸,在這力量之下,所有魔獸都恭順地跪伏在地上,好像迎接帝王的草民。
但魔獸們並沒有停止吟唱,它們的體表開始出現道道傷痕,鮮血從這些傷口奔湧而出,然後射向中央的神殿,最終匯入到那些電光之中,得到鮮血滋潤的電光變得越發活躍,與此同時,另外一道充滿欣喜的精神力量再度掠過魔獸們的大腦。
主人的肯定讓這些魔獸欣喜不已,它們甚至忘記了自己正在源源不斷地失去寶貴的鮮血,直到每隻魔獸都付出了三分之一的血液之後,元氣大傷的魔獸們這才從喜悅中清醒過來,開始通過咒語向主人訴說發生的一切並且提出自己的請求。
與上述過程相比,魔獸們的訴說花費的時間要短得多,幾秒鐘之後,它們的主人就瞭解了一切,剎那間,一股鋪天蓋地,無可抵禦的憤怒席捲了魔獸們,這些在遺忘叢林中不可一世的存在在彷彿巨龍面前的羊羔一樣戰慄著,世界末日來臨般的恐懼佔據了所有魔獸的心靈。
這股怒氣並沒有延續多久——事實上,如果它再持續幾秒鐘,在場魔獸中至少有二分之一會變得精神失常——片刻後,那些繚繞在神殿外面的電光突然消失,接著一道粗大無比的光芒從神廟的頂端沖天飛起,轉瞬間就消失不見。
可怕的精神壓力隨著主人的離去而消散,魔獸們終於鬆了口氣,沒有客套,沒有道別,包括魔像在內,完成了使命的魔獸紛紛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片廢墟,——為了喚醒主人,它們付出了大量的鮮血,儘管強悍的力量讓它們免於像同類們那樣在這巨大的損傷下送命,魔獸們至少需要數年的功夫才能恢復從前的狀態,現在,它們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