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們並非毫無辦法,」雷加努力將自己從對往事的回憶中拉回到現實,對愛爾絲說道:「但首先我必須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那些試圖對付我的人到來之前,盡量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
這句話喚醒了沉浸在柔情中的愛爾絲,一絲紅暈迅速浮上了她那白皙嬌嫩的臉龐,她盡量不著痕跡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後站起身來。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她取出一塊寶石,飛快地念了幾句咒語,隨即把寶石遞給雷加,「把它保管好,那裡面的記憶會告訴你事情的經過,他們會在明天審訊你,我希望這些記憶能夠對你有所幫助。」
幾乎就在雷加把寶石放入懷裡的同時,原本被虛掩的牢房大門突然被人粗暴地推開了。
「是你!」一個身材瘦高,臉色蒼白的年輕人站在門口,用與自己的身形決不相符的聲音吼道:「為什麼會是你?他拋棄了你,離開你幾年沒有半點音信,是他傷害了你,可你卻要救他!」
對方的暴怒並沒有讓愛爾絲有半點畏縮,她平靜地轉過身,看著眼前的七階法師,「我希望你們給我安排的牢房和他的挨著。」她的聲音不帶任何波動,卻透露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女法師大步從門口走了出去,從始至終沒有再看那個年輕的七階法師一眼。
「你會為此後悔的!」七階法師蒼白的臉因為憤怒而變得通紅,他惡狠狠地看著仍然盤坐在地上,似乎對這一切無動於衷的雷加,用盡平生之力吼道,然後重重地關上了牢房的大門。
對於這個因為嫉妒而瘋狂的年輕法師,雷加並不陌生,事實上,當他還在暴風之神學習的時候,人們常常把對方和他進行比較——拉克,法師塔首席執事維拉爾的獨子,在遊魂出現之前,這個實際年齡遠比外表要大的法師一向被認為是暴風之神年輕一輩中的第一天才。
在拉克離開後,雷加仍然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但他那強大的精神力量已經在原能夥伴們的幫助下延伸到了牢房之外,幾分鐘後,當他確認自己並沒有受到任何監視時,遊魂這才從懷裡掏出了愛爾絲最後留下的魔法寶石,開始閱讀其中的記憶。
在暴風之神,法師塔的主人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除了不能世襲,這個位置和世俗的國王沒有什麼區別,他可以隨意處置任何人而不需要理由,他可以決定幾乎所有職位的人選,他可以任意變更,廢止或者制訂所有的法律,除了被法師塔的創始者規定為不可更改的幾條鐵律。
——而雷加被指控的罪名,正是觸犯了這幾條鐵律之一。
根據愛爾絲的魔法寶石中的記載,一切都源於幾個月前。在那場迎戰突然來襲的暴風之神的夙敵的戰鬥中,對方給法師塔造成了重大的傷亡,然而在人們齊心協力趕走入侵者,並等待法師塔主人取出被視為暴風之神最珍貴寶物的卡爾倫權杖來救治傷者時,這些法師突然吃驚地發現,原本神妙無比的權杖竟然失去了力量。
對於暴風之神的法師們來說,這柄法師塔的創建者曾經用過的權杖幾乎等同於國王們的傳國玉璽,除了本身擁有的強大力量,更具備著無可比擬的象徵意義,作為一件神器,只有在一種情況下,卡爾倫權杖才有可能被毀壞:有人獲得了權杖的使用方法。
沒有人懷疑卡森,身為法師塔的主人,這個十階大法師沒有任何理由或者動機來損害屬於自己的寶物。在經過重重排查之後,負責調查的法師們最終將目標鎖定了雷加:他是卡森唯一的學生,如果說在法師塔裡有什麼人是卡森完全不加防備的話,那絕不是首席執事維拉爾,而是這個學生,從這一點來說,他有足夠的條件來竊取權杖。更重要的是,從一個失去絕大部分記憶的三階見習法師,到通過試煉成為一名六階的正式法師,雷加只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就達到了別人也許一生都難以達到的層次,在暴風之神的歷史上,確切地說,是在已知的凡間歷史上,幾乎沒有人能達到這一點,在以往,人們將之歸結為他過人的魔法天賦,而在發現卡爾倫權杖的異狀之後,他們無法不將兩者聯繫起來——一件神器的幫助,足以讓一名白癡變成天才。那些法師完全可以想像,一個野心勃勃,並暗地竊取了老師最有力的寶物秘密的年輕人,為了獲得更大的力量是如何偷偷盜用寶物,並由於缺少經驗而造成其損壞的。除此之外,雷加幾年來的杳無音訊也成了他受到懷疑的理由,對於普通人,在遊歷時與人通信也許不太容易,但對於法師們來說,每隔一段時間與法師塔進行一次聯繫並非什麼難事,除非因為某種不可告人的原因,否則沒有哪個法師願意與自己出身的法師塔失去聯絡。
整件事情就是這樣,作為最大的嫌疑人,雷加將在明天受到公開的審訊。這本來並不足以對他構成威脅,因為法師們手裡沒有直接的證據,然而問題在於,為了避嫌,卡森將無法插手案件的調查,而在負責調查的七名法師中,至少有四名來自執事委員會,所有人都知道這些隸屬於維拉爾的法師們一致將雷加看成是拉克接替法師塔主人職位的最大障礙。
輕輕將手中的魔法寶石捏碎,又用魔法將碎片還原為最基本的粒子,到了現在,他已經不再對所謂的審判抱任何希望。儘管不知道卡森為什麼不說出權杖受損壞的真相,他可以猜到,那個法師塔的主人一定因為某種原因而無法承擔這個責任,而要想推卸責任,一個替罪羊是不可避免的,既然自己沒能及時逃走,那麼在明天的審判上,不管是卡森還是執事委員會的那些法師們,恐怕都會很高興見到自己被定罪。
暗暗嘲笑著自己曾經的輕信和愚蠢,一絲微笑出現在雷加的臉上,與此同時,屬於獵食猛獸的光芒再度在他的眼裡閃爍,在這一刻,遊魂重新回到了剛進入這個世界時的狀態:冷酷,理性,為了生存不擇手段。
雷加很清楚,在這個牢房的周圍此刻一定佈滿了警衛,他絕對無法逃出去,唯一的機會就是在押送途中——在法師塔內部押送一個被禁錮了魔力的人並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和付出太多精力,而且,沒人能夠想到他在短短幾年裡已經變成了一個大法師,只要能夠擊倒那些押送者,憑借來自記憶中的技能,他完全有可能在人們發現之前逃出法師塔的範圍。
在腦海中反覆推敲和完善了這個計劃,帶著滿意,遊魂緩緩閉上眼睛,開始為即將到來的逃亡調整狀態。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雲層照射到法師塔頂端的同時,處在地下室中的雷加睜開了雙眼,一縷懾人的精光在他眼中一閃即逝,他已經做好了大幹一場的準備。
牢房的大門被緩緩打開,在踏著從外面走廊的小窗中投射進來的陽光,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他的出現令雷加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那是卡森。
「走吧。」在唯一的學生面前,法師塔的主人依然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他隨手做了一個手勢,那副對雷加來說不過是擺設的鐐銬隨即自動脫落。
「要審判我的罪行了嗎?」雷加不無嘲諷地問道,他知道,隨著卡森的親自到來,自己在押送途中逃跑的計劃完全落了空——在一個十階大法師面前,他的甚至連給對方製造麻煩都做不到。
「審判已經取消了,」卡森似乎並未察覺到自己學生語氣中的嘲諷之意,隨手將一個魔法口袋扔到了雷加面前,「拿著它,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再回到暴風之神。」沒等雷加說出心中的疑問,法師塔的主人已經轉過身,向外面走去。
「等你確定安全之後再打開它。」在離開之前,卡森最後說道。
雖然不明白這一切的變化究竟是從何而起,遊魂很清楚,如果卡森想要對付他的話,完全不必耍這樣的把戲,他只要輕輕動一下手指就足以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沒有猶豫,雷加抓起了魔法口袋,然後從地上站起來,大步走出了牢房。
一路無事。在離開暴風之神的路上,雷加遇到了不少的法師,但他們要麼對他視如不見,要麼遠遠地就避開,沒有任何人對他加以攔截,直到離開法師塔的魔法力場籠罩的範圍,遊魂沒有遇到任何的麻煩。
兩小時後,已經在空中飛過至少上千公里的雷加落在一處山峰上,這裡已然遠離了暴風之神的勢力範圍,直到這時,始終記著卡森的話的遊魂才打開了那個魔法口袋。
一些珍貴的魔法材料,一張地圖,一本魔法筆記,還有一塊用於記憶和留言的魔法寶石,這是口袋裡全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