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著馬,轉過前面不遠的山彎,麗雅在一處小河旁邊停下了腳步。
一條小河沿著山腳彎彎流淌,不知去向何方。河水在黛灰色的晨光裡泛起淡淡的青色,是那種凝結在薄薄瓷胎上的純淨的豆青色,像一根柔軟且充滿張力的絲絃,潺潺的水聲像是這弦上奏響的一支曲調委婉的歌兒,聽得有些讓人心醉。
已經時值初秋了,秋水似鏡,美人如玉。麗雅輕輕地走過去,靜靜地坐在河邊脫下了戰靴,於是,兩隻美得令人驚心動魄的天足便展露在雷克的面前。
那雙玉色的腳兒在清澈的河水中蕩啊蕩的,濯著清水,不知不覺中雷克已經看得有些癡了。
「她真是造物主的精靈,比我所見過的是最美麗的人類女子還要美麗。看來,美麗真的是不分種族,不分界限的.」
雷克在心中讚歎道,讚歎著這個美麗且可愛的「敵人」。
只是,他倒沒想過自己見過的最美麗的人類女子究竟是哪個。不過,就目前形勢來看,這種煞風景的問題還是留待以後再想吧。
麗雅在水中悠悠地蕩著雙腳,舒服至極地歎了口氣,半晌才開口說話。
「雷克,米拉高原被我們妖族喻為死地,你知道嗎?」
麗雅終於打破了沉默,首次皺起眉頭,輕聲說道。
「哦,那又如何?」
雷克來到麗雅身邊,負手而立,淡淡地說道。
「能怎麼樣?頂多你被一堆兇惡的怪獸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麗雅望著雷克不以為然的神態,恨不得現在就上去一把掐死他。這個不解風情的笨蛋,如果不是擔心他的安危去提醒他一下,自己早就甩手而走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能這樣無所謂地一走了之嗎?
「怪獸?」
雷克感到有些好笑。心道,「如果說到怪獸,恐怕誰也不如你們這群本就由野獸變化而來的怪獸來得凶殘吧?真是烏鴉落在豬身上……」
可是這位美麗高貴的麗雅公主怎麼也不像是烏鴉或是豬吧?
如果麗雅此刻知道雷克在想些什麼,保不準會在暴走的狀態下將雷克一刀爆頭。
「對,是怪獸。成群結隊的怪獸,各種各樣的怪獸,有的高大如山,有的會飛翔,有的靈活敏捷,有的力大無窮……總之,它們是米拉高原食物鏈的終結者,並且,還會定時發動有組織的大面積襲擊,所到之處,人畜不留。如果想進入米拉高原,它們是你們現在最可怕的威脅。」
麗雅的臉色開始凝重起來,緩緩說道。
「什麼?定時發動有組織的大面積襲擊?」
雷克有些不太明白,難道米拉高原的野獸也全都進化成了妖族嗎?
彷彿看出了雷克的疑問,麗雅輕輕一笑,繼續說道。
「它們與我們不同,我們是受了靈穴之力,突然進化而來,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也是人,不過,是不被你們這些同樣由野獸進化而來的人類正統承認的旁系而已。不過,說來真的可笑,旁系竟然打敗了正統而佔領了原來屬於你們的天下……哦,走題了,我繼續說。」
麗雅臉上浮現了沉思的表情,而後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繼續說下去。
「據我們妖族古老的典藉記載,那些怪獸彷彿是受了某種魅魂的侵襲,讓它們具備了簡單的思考能力,卻還不能脫離獸身,更重要的是,它們變得更加凶殘,除了自己的同類之外,是凡米拉高原外部的生命都要吞噬掉。不過,這種情況好像是發生在最後一任的光明皇帝死去之後。其中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也不得而知了。總之,你們要小心就是。這是我給你的忠告之一。」
麗雅聳聳肩膀說道,那沁人心脾的美麗讓雷克心中情不自禁地有一絲迷亂。
「還有其他的忠告嗎?我願聞其詳。」
雷克的神情卻逐漸肅穆起來,不管是真是假,米拉高原的確是一處神秘的所在,據聞,千百年來,進去過那裡的人們從來就沒有出來過。那裡的可怕與神秘也足見一斑。況且,麗雅在這個時候也沒必根編造一番瞎話來欺騙自己。
光明軍的先頭部隊已經開始通過瓦爾德大峽谷向始向米拉高原挺進,一切都是不可逆轉的了,他們不可能再回頭。也許,現在,天下之大,也就只有米拉高原才能為他們提供一片可棲息的熱土。縱然那裡是刀山火海,少不得,為了理想而奮鬥的未來第二光明帝國的人們也要去闖他一遭了。
「如果說,怪獸的可怕是在明處,那米拉高原其他的危險可就時刻隱藏在暗處,稍不注意,就會身陷死境。比如,有可怕的大森林,那裡面看似平常的植物都是最可怕的殺手;可怕的超重力區,遍佈整個米拉高原,如果不提防便會被死死吸釘在地面上,無論你有多大的力量都掙扎不出來,最重的地方無論是人還是妖族亦或是體格龐大的怪獸,甫一上去全身的骨骼便會被壓成一堆碎粉,死得淒慘無比;其他的,像沼澤、沙坑等等等等自然存在的危險,數不勝數,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麗雅一口氣說完了這些,卻聽得雷克額頭冷汗直冒。
「你,你說得這些是真的還是假的?」
「切,不信就拉倒。我倒真希望你有命活著出米拉高原。」
說到這裡,麗雅在心裡憂愁地歎了口氣,心弦沒來由地顫抖了兩下,大約,是在為某人擔上了無窮的心事。
「無論前面怎樣,我們都不能回頭了。獅國現在前方戰事吃緊,也祝願麗雅殿下揮師東進,再打勝仗。過去的一切即將過去,未來的一切即將到來,無論如何,都需要我們去面對,這就是命!」
雷克突地展顏一笑,朗聲說道。
說罷翻身上馬,向麗雅遙遙招手,「麗雅,我走了,你保重吧。也許如你所說,如果我還活著,我們就一定會再次相見的。不過,你對我族的饋糧之恩,我代表個人表示感謝。這個情,我以後會還的。當然,前題是如果我雷克不死的話。」
馬蹄聲隆然響起,雷克催動戰馬疾馳而去,高起的陽光中映出了一個偉岸高大的背影。而這個背影,終將永生永世定格在麗雅的腦海裡。
「這個傻瓜倒也不是真傻,竟然還知道叫我一聲麗雅,而沒加上殿下兩個字。
唉,我們,我們……什麼時候,我們才能成為真正的我們呢?」
望著雷克遠去的背影,麗雅的心頭不禁一陣發酸,有一種欲說還休的情緒翻湧著,沁上了眼睛,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裡瞬間蒙上了一層晶瑩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