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般地,沒有一人傷亡,一千五百名士兵便悄無聲息地拿下了駐紮一個大隊的薩德拉小城,並殲滅獅族士兵千餘名,只有不足五十個士兵被俘虜。
面對著昔日裡供他們玩耍嬉弄,而如今卻如殺神般獰厲的角鬥士們,活下來的獅族士兵都是膽顫心驚,高高在上的驕傲被階下囚的恥辱和死亡的沉重壓迫徹底打碎,剩下的,只是一個生命可憐而又屈辱地抱著一絲生存下去的僥倖心理,忍受著異族軍人們粗魯而野蠻的踢打和嘲弄。
也許是幾天來的殺戳刺激了半獸人角鬥士心底深處最殘暴的一面,城破之後,他們開始了最原始、最瘋狂地破壞。在摧毀大量房屋卻依然無法發洩心中的慾念時,再沒有進攻目標的他們,竟然殘忍而可怕的對一眾平民發動了攻擊。
血腥的屠殺並沒有宣告結束,反而更加變本加厲。當半獸人軍人以瘋狠的仇恨化做屠城的一把血刃時,整個薩德拉小城頓時化做一片血火相交的海洋。無數從火場中逃生出來的獅族平民攜兒帶女,卻被半獸人軍隊四處追殺,長街巷尾,處處鮮血噴濺,更多的獅族平民慘死在心中極度憤念的半獸人軍人刀下。
這就是第二光明帝國歷史上曾被雷帝嚴加批斥的「薩德拉屠城事件」。
情勢一旦蔓延開來,輕易不容控制。況且,情緒是會傳染的。
連帶的,人類軍人們也受到了半獸人那種瘋狂屠戳的影響,長欺積鬱在心底的仇恨讓他們也開始喪失了理智,不再聽從指揮,他們一隊隊開始散開在街頭巷尾,帶著異族的仇恨和屈辱,逢到獅族平民便辣手絕情,人人臉上身上都濺滿鮮血,每個人眼裡都殺成了一片赤紅。
心底最深處的瘋狂暴虐被血腥的一切最大限度地激發,雷克的整支部隊開始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瘋狂之中,甚至,就連許多中層軍官也開始帶頭加入到屠殺之中。局勢一片混亂。
諾頓和巴本受此激發,眼中更是腥紅一片,如果不是感覺有些不對而強自壓制著內心深處的暴虐狂欲,恐怕現在就已經加入到了屠殺隊伍之中。
亦星和紫斌均是大吃一驚,可是這個時候整個指揮系統已經失靈,根本不聽招呼,無論怎麼喝令都不聽從,望著大街小巷不斷湧起的火光和凶神惡煞般屠戳平民的士兵,兩個人心裡均是有些無奈。
不過,說心裡話,由於種族之間的滔天仇恨,某種程度上,他們的不作為實際也是在有意無意地放縱士兵進行這樣的屠殺,這讓他們心中多少有些快意。就連平時沉著冷靜的亦星此時也默不做聲,容忍自己的部隊展開瘋狂的屠殺。
屠殺還在繼續,甚至連幼小的孩子都不再放過,只要看見有活動的物體從長街上走過,上去便是一刀,不死不休。
大規模的屠城已經開始,沒人能阻擋住在仇恨的激發下變得更加瘋狂的破壞殺欲。
一批批無罪的獅族平民們噴濺著滾燙的鮮血無助而淒涼地倒在了這片他們曾經居住過幾百年的土地上。
他們已經徹底絕望了,悲哀和憤怒充斥在內心深處,可卻無可奈何。無邊的黑暗已經降臨,死神獰惡的巨口已經張開,可是,誰才是他們的救贖?
關鍵時刻,只見一道明亮的刀光忽然間從街頭那邊亮起,閃耀著無與倫比的光華,像一陣強風刮了過來。所到之處,刀光閃爍,屠殺平民的士兵們手中的武器莫不是一觸即折,然後那個軍人便被一腳踢翻。
諾頓幾個人正抱刀而立,望著長街上已經進行了好長時間的屠殺正猶豫著該不該適時喊停。
就在這時,忽然見長街異變,自己的士兵紛紛成了倒地葫蘆,幾個人頓時大吃一驚。
還未來得及反應,只聽見一聲驚雷般的怒吼,「我是雷克,各支部隊立即按建制集合,不得再屠殺平民。違令者,殺無郝!!」
隨著這聲怒吼,明亮的刀光挾裹著煙與火,已經衝到了諾頓幾個人的近前。
「啪啪啪啪……」,四記沉重而響亮的耳光抽在了幾個正猶豫不決的將領臉上,打得他們頭昏目炫,根本沒有躲避的餘地。
「你們幾個混蛋,還傻愣在這裡幹什麼?趕快整頓部隊,難道你們想與這些瘋狂的士兵一起參與屠殺嗎?戰場上殺死敵人叫英武,城市中屠殺平民是屠夫。難道你們想成為千古罪人嗎?」
雷克的聲聲怒吼表示他內心深處的極度憤怒。他帶領半獸人和人類想達成的目標是盡最大可能推翻妖族的統治欺凌,建立一個理想的國度,而不是狹隘的民族仇恨催生出的以屠殺平民做為終極報復手段的獸性發洩。
他不希望自己的軍隊被稱為野獸之軍,更不希望這樣的事件一次次重演,使本來已經民心渙散的妖天下再次整合起來,萬眾一心地對抗他們。
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他們的處境將極為艱難。畢竟,現在他們才剛剛起步,而妖天下已經發展千年之久。況且,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這是軍人最大的恥辱。
幾個高級將領無論是否情願,都開始忠實地執行雷克的命令,整斥約束部隊。
一些已經清醒過來的軍官們也開始按編制尋找自己的士兵,層層傳達雷克不許再屠殺平民的指令。
士兵們一批批被集合起來,原地待命。這場殘忍的屠殺才逐漸宣告平息,混亂的局勢得以控制。
「你們這群混蛋,做為軍人,尤其是做為一名高級指揮官,不僅要做戰勇猛,更應該具備一個政治家的頭腦,一切從全局的利益出發。
我們現在正處於一個艱難的夾縫之中,才剛剛起步。難道你們想讓整個妖天下民心重新聚合起來,萬眾一心,以我們為共同的敵人進行全面剿殺嗎?
如果這次事件傳出去,恐怕我們將成為整個妖天下從上層王公貴族到下層貧苦百姓共同的敵人,就連那些曾經同情過我們的妖族也會恨我們入骨,到時候恐怕我們還沒走到米拉高原就已經全軍覆滅了。我們現在當務之急要打破的只是妖天下貴族們的統治,與平民無關,這個道理難道你們不懂嗎?
他媽的一群笨蛋,如果不是人才太缺乏,我殺了你們!」
雷克簡直怒到了極點,罵得幾個高級將領連頭也不敢抬,心頭陣陣寒意直冒,額頭上冷汗紛流。
「我,我們,也沒想到……」
諾頓訥訥地說道。
「滾你娘的,是沒想到還是不願意去想?剛才我看見你抱著刀站在那裡躍躍欲試,分明是一副想參與屠殺的模樣,你還敢說沒想到?」
雷克粗野地罵道。
不過,已經知道了雷克脾氣的這幫傢伙們明白,雷克罵得越凶,就證明他的怒火已經開始消散。
如果他一直陰沉著臉不發一言,那就證明他的憤怒積累已經無法形容了。
「妖族無論哪一個族類都與我們有不共戴天之仇,殺他幾個平民,讓兒郎們稍洩憤怒,又有什麼大不了?」
諾頓還是不甘心,小聲的嘀咕道。這也是軍隊內從上到下所有人的想法。
「如果你想無時無刻不擔心有哪個平民暴起殺掉我們的士兵,如果你想隨時都有冷刀暗劍從平民的房子裡襲出,如果你想陷入時時刻刻的提防之中永無寧日,如果你與整個妖天下包括每一個平民為戰,那好,我不阻攔你,現在就讓你的士兵們繼續屠殺吧。
用你們還沒有完全喪失的理智想一想,屠殺並不能解決問題,發洩憤怒只是暫時的,於大局不利,並且還有可能激化矛盾,將妖族的每一個平民都轉化為最勇猛無敵的戰士,讓我們陷入妖天下全民戰爭的泥淖海洋之中。難道我們自身的經驗還不足說明這些嗎?」
雷克不再怒罵,而是長歎一聲說道。
負手望著一個抱著孩子哭泣的獅族女子,雷克久久不語。
那個孩子被一個半獸人士兵一刀將腦袋劈做了兩半,白花花的腦漿混合著濃稠的鮮血灑了一地,讓那個母親哀哀欲絕。
「我要殺了你們……」
那個死了孩子的母親突然瘋了一樣的尖嘶一聲,站起身來,伸出尖利的指甲不顧性命地向身旁的一個人類士兵臉上抓去。好不容易,周圍的士兵們才將她控制住,不得已將她輕輕擊昏,放在了那個孩子的屍體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