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 第一卷:風起平洲 第233章 事洩
    陸繕一邊哭,一邊往水榭裡跑。跑到盡頭,才聽見陸綸罵道!」嚎什麼啊,我還沒死。過來幫忙。」陸繕喜極,抽抽搭搭地撲到圍欄邊往下看去。

    那荷huā池水並不深,不過堪堪齊著陸綸的腋下高。陸綸手裡托著個人,那人臉面朝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陸繕看得明白,這人分明是林謹容身邊的芳竹,不由奇道:「怎會是她?她死了麼?」

    陸綸皺著兩條蟲似的濃眉,有些不耐煩地道:「沒死,還有氣兒,快幫忙把人給弄上去,怎麼人還不來,都死到哪裡去了?」說話間,就見幾個婆子驚驚慌慌地尋來,見狀忙七手八腳地把芳竹弄了上去。

    陸綸見那幾個婆子忙著救治芳竹,便不再管,轉而凶神惡煞地道:「有賊人潛伏在這周圍,馬上把園子封了,必要將她抓住的,她沒穿裙牟,上身穿的一件褐se襖子。誰抓著了,1小爺重重有賞!」於是叫了個人去稟告林謹容,他自個兒點了人,尋了些竿子之類的東西,將這一片挨著挨著地搜了過去。

    林謹容看過芳竹,一顆心嚇得「怦怦」亂跳,這真是想不到。差一點,只差一點芳竹就死了。在前世的時候,芳竹是沒死的,這一世,她也就沒想到芳竹會死。倘若芳竹在這當口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陸綸等人沒有看到,是不是,外頭立刻就會有人傳說,芳竹是給她生生逼死跳水的?那時候她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她再聯想起之前宋氏的那番作為,不就是要樹立一個她狠辣惡毒,刻薄寡恩的形象麼?一定是宋氏,一定是宋氏!林謹容只覺得背心發涼。她和宋氏之爭,也就是長房和二房之爭,她以為,挑唆不和,瞞病不報,往莊子裡塞人,放放老鼠,打賣幾個僕從,砸砸huā瓶,就算是比較突出的手段了,卻沒想到,宋氏竟會只為了敗壞她的名聲,就輕輕鬆鬆要了一個人的命。

    芳竹此時還沒有醒過來,那婆牟也還不曾找到,一切真相都無從得知。她心裡就算是有什麼想法,也說不出來,不敢說,也不能說,更找不到人可以說。林謹容撫了撫胳膊,帶了幾分難過,輕輕伏在憑几上。

    荔枝陪她坐了一回,眼見天se暗了,便將燈燭點亮,舉了燭台走到她身邊,1小聲勸道:「奶奶,吃點東西罷?芳竹福大命大,總會好起來的。」燈光下,荔枝的神情安寧而美好,林謹容忍不住輕輕喊了一聲:「荔枝…」她當年是個沒用的半廢物,所以人家不把她當回事兒,手段也不過就是些很普通的手段:如今她算是清醒了點,懂了些事兒,人家就再不肯用尋常手段來對付她了。這就是個狼窩啊。

    荔枝不是糊塗人,看林謹容的神情便知她有些害怕,便放了燭台,走到她身邊坐下,抱定她的肩頭,1小聲道:「奶奶是被嚇著了吧?奴婢也被嚇著了。」

    簾子被打起來,桂圓站在簾下,看了這一幕,原本想說什麼,卻又沒再說,輕輕放了簾子。不多時,簾子又被打起,卻是陸緘走了進來。

    林謹容還趴著不動,荔枝卻是看到了,便輕輕站起,默默給陸緘行了個禮,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陸緘走到林謹容身後坐下,猶豫了一下,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兒,和丫頭們身上的香味兒完全不同,林謹容立時回過頭去,見是他,輕輕一笑:「什麼時候回來的?以為你還要再過幾日才回來。」陸緘溫和地道:「原本那一日孟婆子事發之時,我便打算回來的。

    後來聽范管事派去的人說沒有大礙,我想我來來回回地跑,也不大好,太顯眼,便不曾回來。

    可也是掛著的,恰好今日一位同窗要歸鄉,我便和幾個同窗好友一併送他來,在五丈樓替他戧行。」見林謹容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便又添了一句:「才進了家門,就聽說了這事兒。」

    林謹容的眼睛由來就有幾分濕潤:「他們是怎麼說的?」她以為她不在乎這些的,可是事到臨頭,加了一條人命在裡面,她卻無法做到她以為的那樣豁達和淡然。

    陸緘難得看到她這樣,由來生了幾分憐惜,愛憐地輕輕替她拭去眼角的淚huā,低聲道:「沒有怎麼說,真相不明,誰敢亂說?祖父下了死命,誰要敢亂說一個字,就打死了事。這會兒五弟和六弟的說法是,芳竹這事兒就是那婆子干的。」林謹容沉默半晌,道:「那婆子一定找不到的。就算是找到了,也一定會畏罪而死。」陸緘擁她入懷,將下巴頂在她的額頭上,一聲道!」真是想不到,著實為難你了。我定會和祖父商量著把這事兒料理清楚,不能再發生這種敗壞家風的事情。」

    即便是這聲安慰不起什麼實質xing的作用,林謹容還是覺著全身緊繃的肌肉和骨髏漸漸鬆了下來。她靜靜地伏在陸緘懷裡,思緒飄得很遠。她突如其來地想,若是那一年,寧兒沒了的時候,他能夠這樣和她說一句,這樣抱一抱她,他們會不會不同?她會不會死?但是沒有如果。他是那樣做了,她也還是死了。

    陸緘抱了林謹容一會兒,覺著她的身子溫軟了許多,便將她扶起來坐好,替她理了理鬢髮,有些不滿地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阿雲竟也不來陪著你。」

    林謹容道:「她這些日子心情好似不太好。那時候聽說此事,婆婆大發雷霆,她還得勸著婆婆。」誰能指望得上?她才不指望陸雲。

    陸緘默了默,道:「你沒吃晚飯吧?這樣可不行。我讓荔枝擺飯。或是讓桂嬤嬤替你做點什麼?」

    林謹容搖頭:「不想吃。你吃過了麼?」陸緘微微一笑:「我剛怎麼和你說的?我和幾個同窗好友去的五丈樓,替朋友棧行。不過我沒吃飽,光顧著喝酒說話了。你陪我吃一點?端著碗就想吃了。」不由分說就叫人擺飯,特別吩咐給林謹容做一碗壓驚湯來。

    荔枝等人見他回來,就都覺著有了主心骨,臉上的笑容也盛了,就連走路都輕快了許多。林謹容飲了壓驚湯,又打起精神吃了一碗飯,方放了筷子。

    陸緘讚歎地看著她,隨意動了兩筷子蔬菜就跟著放了筷子,笑道:「我只當你要我哄勸才能吃得下半碗飯去,誰想你還爭氣。」林謹容勉強一笑:「不吃飯,餓著的可是我自個兒,那不是便宜別人,正中旁人的下懷了麼?我得好好兒地活著才行,最好是病也不要生半點的。」

    「這就對了。」陸緘輕輕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起身道:「去睡一覺,我去尋祖父。」

    林謹容便張羅著給他換衣服:「換身衣服,洗個臉罷?」

    陸緘也沒推辭,就由著的幫他換了外衣,洗了臉,吩咐荔枝等人:「好生照料奶奶,若是有人來尋,就說奶奶今日去看芳竹,受了驚嚇,不舒服,睡了。一概不見。」言罷朝林謹容微微一笑,自去了。

    荔枝和桂圓含了笑,上前來伺候林謹容盥洗,桂圓勸道:「奶奶,二爺回來了,咱們就不怕啦。把那婆子逮著了,定要送官去嚴辦!」林謹容道:「還是,丁囑櫻桃、豆兒她們幾個,不要亂說話。不管旁人問什麼,都說不知道。需知禍從口出。」不平是不平,但不該說的話是絕對不能亂說的。

    荔枝穩重,聞言回道:「奴婢下午才一見了芳竹,就已經吩咐下去了。」林謹容褪了簪釵,合衣靠坐在chuang頭上發了一會兒呆,壓驚湯的藥效上來,這便昏昏沉沉地脫了衣服,躺下沉沉睡去。

    聚賢閣裡,氣氛十分沉悶。

    陸老太爺高踮座首,森冷地看著下頭站成一溜的陸建中、宋氏、陸紹、呂氏四人,許久不發一言。

    陸建中和宋氏眼觀鼻,鼻觀心,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坦然自若。

    陸紹有些緊張,但還是一臉的淳樸和憨厚,呂氏的嘴chun發白,輕輕顫抖著,很有些支撐不住。

    陸紹輕輕咳嗽了一聲,道:「祖父,園子那麼大,天又黑了,五弟年輕,怕是找不到那婆子。不如讓孫兒跟著他一併去尋,也容易些。」陸老太爺冷笑了一聲:「我怕你去更是找不到!」陸紹的臉se這才忽地變了,抬眼看著陸老太爺,顫抖著嘴chun道:「孫兒不明白祖父的意思。」陸老太爺冷冷地一笑,看著淡定自若地陸建中和宋氏,道:「你不明白,可以問你父母。」

    陸建中茫然抬頭:「什麼?」

    「混賬東西!你還裝!、,陸老太爺將手裡的鎮紙猛地扔出去,陸建中不敢躲,宋氏猛地將他一推,避開了那鎮紙,然後抬頭看著陸老太爺道:「公爹,有話好說,莫要生氣傷了自個兒的身子。兒子兒媳都是愚鈍之人,請您教誨,有什麼錯,我們也好改。」

    陸老太爺氣極反笑:「你是估mō著我抓不住你的尾巴是吧?不要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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