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冥之青淵 青淵卷—死靈界篇 第八章 訴神-超越靈魂之初(四)
    原來,自己真的載不起那樣的寂寞……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由北翼心創造的幻境空間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葉天然仰望著半空中懸浮著的霖苒,心中泛起一種不知所措的惘然,旋即淒然一笑。

    笑容背面,葉天然心中卻是極靜,平靜到喪失一切的思想——他的思想似乎還是停留在北翼心所創造的奇異空間內,漸漸意識到了長久以來自己不願意承認的東西——自己承載不來那樣的寂寞,難道真的意味著上天讓自己所受的傷害不夠!?

    方才北翼心的話語卻在耳邊不斷重現,連「寒夜」的力量也被隔絕在那種溫暖的聲音外,彷彿有莫名的夢魘,從那話語裡散出,漸漸將葉天然籠罩……

    「死靈界這個平面的世界裡,是無法承受我們的力量的。就像現在的我,不過是借助一個傀儡的身體與你說話。」窗外輝煌的夕陽裡,那個同樣坐在輪椅上的男子似乎沒有絲毫的改變,依然存在於光暈模糊的陰影裡,「或許八弟那個影子的做法是過分了些,但是,對於此時的你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們要承載的東西遠遠比你想像的更多,或許你以為你已經經歷了太多這個世界上的悲傷,但是相對於內裡那個真正的『你』來說,這些經歷還是少了些……四弟,一直以來我跟二哥最擔心的就是你和五弟,你們的力量太強,卻沒有相應的心神去控制,現在失去力量對你甚至可以說是個機遇……看清你自己,別再逃避那些曾經。那樣的你才是真正的你,那樣的你,才有能明白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不要以為所有的一切只是玩笑,所謂的神的存在是為了賜予生命希望的……雖然有些時候,我們真的會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在別人身上,但是,如果不那樣做的話……」後面的話北翼心並沒有說出來,像是他明白葉天然不會聽進去一樣,所以他隨後改變的話題。

    「那個影子是怎麼對你說的?等你拿起『寒夜』的時候就還你一個完整的月凝香麼?真像空頭支票呢,現在的四弟你是不可能做到那種事情的……但是並不是沒有其他方法,像我告訴你的,這個世界的人都是篆刻在二維平面上的『鏡像』,如果她對你真的那樣重要的話,相信你的記憶裡已經有完備的信息,足以去復原那個『鏡像』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葉天然恍惚覺得自己反駁了句什麼,換來的卻是北翼心薄薄歎息的輕笑:「真是個固執的孩子……這個時候,想必五弟跟那個影子正在和『羽翼』糾纏呢,那麼……寒夜。」隨著他的話語,虛空的光裡有什麼東西從天而降,無聲無息地刺進了圓桌石質的表面。「寒夜」劍閃爍微芒的鋒刃邊緣背後,北翼心面容模糊,而聲音卻沒有絲毫的停滯,繼續道:「那就如你所願的試驗一次吧……只是,此時的四弟你……是載不動那種屬於全部天下的寂寞的……」

    沒有理會北翼心的話語,葉天然已經握住了「寒夜」冰冷的劍柄——那個虛幻的空間消失後,葉天然恍惚記得,那時自己的心裡有著近似委屈的情感,好像質問著命運與天地,難言的傷痛在他的心裡迅速漫開,使得他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握住了「寒夜」。

    幻象的世界景像一閃,所有的感覺似乎空蕩了一下,葉天然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恢復了感知能力,原本絲毫不受他控制的身體,在神經的作用下輕微一顫。大段大段的青黑色紋理蔓延到他全身,如同在凡世裡,被邪皇「血煞魂」同化異變的樣貌。

    抬頭的一瞬,天空中的月在葉天然瞳中是刺眼奪目,龐大的幾乎佔滿了整個天穹。他平躺在微涼的沙灘,夜幕下飄散的雲,耳邊喧囂的記憶,細微如初夏的湖水,掠過心頭。

    風捲動海水的輕響在腳邊劃過,葉天然突然從內心裡瞬間的極度靜謐中覺察到了什麼,半坐起身子,望向自己所在的沙灘他處——天空清晰異乎尋常的月色洗淨的銀白裡,某個身影站在海邊微凸的沙坡上,俯身望著自己的方向。遙遠的雲邊,似乎有客機閃爍的三色指示燈光掠過天際。

    葉天然突然有種感覺,它比所有的幻象更加真實,它比所有的真實更加虛幻。

    眼前的世界……似乎是人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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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那個叫月凝香小丫頭死了……真可惜呢……你想復仇嗎?想要力量嗎?」沙灘上的那個人影背負著月光,突然間開口發問,語氣竟似歎息。那紛揚的銀白色長髮隨風盪開,連同衣衫在空氣中漂流不定,散亂的月華零落,葉天然的神志竟為了那個男子的聲音一顫……那個聲音是……那個聲音是……

    「看你的表情,你想要力量吧?」沒有回頭就吐口「看見」,男子的聲音又道,「可很可惜呢……力量這種東西,你是不能擁有的。沒用的小子……」

    「為什麼?」葉天然似乎問了一句,但是卻不是用聲音,而是意識直接傳達的問題。

    「人類,是一種很容易遺忘的生物……」男子仰頭向月,淡淡道,「當你血液裡的那種衝動與炙熱隨著時間褪去後,你就會為曾做的事情後悔,同時也會覺得不值得,每次都是這樣……你的性格,早就決定了你做不到一些事了……」

    葉天然皺了下眉,猶豫之後低聲道:「我只是想要一個故事……一個可以讓我安心死眠的故事……我知道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可我卻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能做什麼……」他突地慘笑,頓了下又道,「……似乎我實在虧欠別人太多,注定不能再逃避了……」

    男子似乎熟悉葉天然的一切,頓了下道:「從小時候起,你就是這樣,怎麼說你都不聽,叫我如何是好……你這叫做無爭,還是懦弱?」

    幽幽月光的籠罩下,葉天然半身的青黑色紋身卻模糊褪去,恢復成普通人類的面貌。他仰望著沙丘上背對著自己的男子,依稀的熟悉感越發清晰。腦海中的思緒卻是模糊起來:「我……不知道……可能,懦弱更多些吧……」

    表情裡多了種可能被稱為「痛苦」的東西,葉天然再次在沙灘上坐下,低頭道:「一直都是這樣……死靈的世界裡,不是不應該有『夢』這種東西的嗎?可為什麼,每一天,我都會夢見那些可怕的情景,夢見不斷的殺與被殺……那種不似夢境的真實感覺……一直以來的努力在夢裡都沒有用,我那個時候就會明確地感覺到,骨子裡自己還是改不了……」

    「我呸,殺個把人有什麼好怕的?該殺的就要殺,看不慣的想殺就殺——既然我比那些人強大,由我來主宰他們的命運,天經地義,又何不對的?」身後突然又有人道,「凌某平生最恨的就是你們這些自命仁義的人,既然已經做過了,在這虛偽的後悔又有何用?」

    葉天然猛一回頭,身後的男子一身黑色,恰與沙丘上男子的銀色相對,卻是他很久沒有見到的凌浣血。那原本就頗為枯瘦的男子此時比二人初見時候更加萎縮,卻並非瘦弱。他立在沙灘上,沒有帶槍,卻彷彿本人就是一桿墨色的長槍,透著森森殺意。

    雖不明白為什麼凌浣血出現在這裡,但他也去沒有思考。只是那殺意對於此時的葉天然沒有絲毫的作用,他望著凌浣血冷漠的面容,突然放縱般地吼道:「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我親手……我親手……」

    他突然埋頭,或許是不想說出來的,但是在這個世界裡,他的思緒全轉為了無法隱藏的低聲慘嘶:「我親手……殺了他們……我親手……殺了爸爸媽媽啊!」

    虛空中的天地裡,瞬間似乎有一條無形的絲線,割去了整個世界的真實,分化為華麗隕落的千萬片……葉天然淚眼朦朧,仰頭的瞬間,朦朧間望見天空中月也分化為二,一銀一血。夜空漫布的寒意裡,似乎有某種負面情感,已漸漸浸透了他內心的世界。

    灘上,一頭銀髮的男子依舊沒有回頭,淡淡吐出一個字。四周風的痕跡一凝,悠忽間炸開了似的,天空中驟然落下一道驚徹天地的光芒,向著凌浣血的頭頂直擊過去,連空中分離世界的那無形之線也像是那光芒做成的,瞬間便將凌浣血的身形淹沒。

    光華散盡之後,凌浣血的身形已然消逝,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般。而男子的背影依舊安穩如山,在翻捲回流的狂風中絲毫不動,天空中分裂的月光也在他身邊重新聚合。

    或許在每個未成熟的孩子心裡,自己的父親都像是那樣的一座山一樣,永遠安定,也永遠高不可攀吧。只是那樣,也意味著沒有長大麼……許久的默然裡,葉天然的意識與思緒似乎分離,他轉向沙丘上無聲歎息的銀髮男子,像在強壓著喉嚨裡的哽咽,緩慢低聲地道:「你是以什麼樣的……存在於世的?我的……」

    「……爸爸……」

    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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