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映在紛亂、驚恐萬狀的慘叫聲當中,蘭德裡甚至連自己的呼吸都下降到了很低的一個頻率,掩藏,盡力地掩藏自己的行蹤,只為了那可能帶給他成功的一擊而已。這才是刺殺的真理。
他緊了緊自己手中的戰斧,寒光四射的斧面可以映出他猙獰的面容,正在紛飛的血與肉之間光爍著。
戰斧已經伸了出去,和四周的攻擊力度沒有什麼兩樣,待舉至高處,這才現出其中暗藏的力道。
作為巡城司的將領,蘭德裡的修為在這個時候得到了真正的體現,就見得那道斧影好像幽靈一樣地一閃而過,一道淡淡的影子從那斧面之上閃現,最後,越過奧古斯丁與他之間有限的距離犯狠地斬在了奧古斯丁的背上。
蘭德裡可以想像,他手中的戰斧斬入奧古斯丁背脊時的情景,鮮血橫飛,骨肉分離,這種暢快的感覺足以抵嘗自己先前的蔑視與憤怒,足以讓他有理由面對這些個被奧古斯丁凶殘殺死的士卒們,足以……
哦,沒有足以!
沒有斬中?!
想像之所以稱之為想像,就是因為事實的結果還沒有出現或者說所結地果實與理想完全背離。當蘭德裡的戰斧完完全全地落到地面之上的時候,剛才自以為一擊必殺的一斧竟然什麼都沒有斬到。
斧刃之下,先是一片空蕩蕩的難受感覺,然後又因為用力過猛劈到了地面的石板之上,亂石轟飛之中,幾塊巨大的青石板也因為這一斧成了碎石。
蘭德裡虎口劇烈震動,從地面傳來的力道差點讓他握不住手中的戰斧。
「這怎麼可能?!」雖疑惑不解,蘭德裡依然順著反彈的力量把手中已然捲了斧刃的戰斧橫拖而回,同時,他的身形撞開身後的士卒朝後退了開去。
這一退,比他先前掩藏時的速度快了好幾倍。那些個獸人士卒根本未想到蘭德裡會退,哪裡又避讓得及,竟被他生生撞開,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慘哼。
那個青色的影子不見了,奧古斯丁不見了,這證明蘭德裡的退是很有道理的,也是很明智的,可是,這個明智說明了他先前的偷襲是愚蠢的。
剛才還處於包圍圈正中揮棒大殺四方的奧古斯丁在蘭德裡那一斧劈下的時候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之中,直到蘭德裡聽到耳邊傳來的一個聲音。
「親愛的蘭德裡大人,你剛才是想偷襲我麼?」很輕柔的話,甚至,蘭德裡覺得,奧古斯丁的這句話比前幾天自己花了大價錢睡過的那個女人說話還在輕柔,這句話就在蘭德裡的耳邊響起,只是,這個聲音不帶有那個女人的溫柔,那拂過手臂的手指也遠遠比那個身材豐滿的女人更加的有力。
蘭德裡只覺得心頭一陣陣地發毛,他迅速地側過頭來,立時就看到了奧古斯丁那大張的鼻孔以及鼻孔之上極盡輕蔑的眼睛。
……
握著戰斧的那隻手剛剛想揮動武器,就被奧古斯丁的手狠狠地捏住了。
奧古斯丁手中的狼牙棒不見了,可是,蘭德裡卻覺得,自己被握住的那隻手所感悟到的痛苦才剛剛開始,純粹從結果的角度來看,奧古斯丁的手對於蘭德裡來說,顯然比那只消失了的狼牙棒更加的可怕。
「說呀,你剛才是不是想偷襲我?」奧古斯丁不動聲色地看著手中的蘭德裡,他的身高比蘭德裡矮了一頭,可是,這貨手腕輕輕地一捏,蘭德裡便發出一聲慘叫。
「卡」的一聲,蘭德裡的手腕處好像某個零部件碎了,重達數十斤重的戰斧也隨之「噹」的一聲掉到了地面之上,奧古斯丁再往下一拉,蘭德裡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
蘭德裡努力地掙扎起來,可是,從奧古斯丁的手中傳來一股詭異的力量封住了他的反抗,急劇的喘息聲讓蘭德裡好像一個做了大量活塞運動的老淫棍一樣,只是掙扎了片刻之後他便全身都軟了下來。
「你這個卑鄙的獸人,你偷襲我。」蘭德裡憋屈的口吻好像一朵被人強暴了的小白花,一臉不甘地望著奧古斯丁。
蘭德裡被擒,早已讓四周的獸人士卒投鼠忌器,再無一人敢上前來,紛紛駭然望著奧古斯丁,充滿了畏懼。
「小樣兒,你敢說我卑鄙?!」奧古斯丁本來沒有表情的臉一下子就怒了,他「呯」地一腳蹬踏在蘭德裡的脛骨之上,蘭德裡身體猛抖,他可以感覺得出來,奧古斯丁生生地把自己的腿給蹬斷了。
他剛要張口慘叫,可是,奧古斯丁另一隻手卻一下子纏上了他的喉嚨,把蘭德裡的慘叫壓回了腹腔之中,叭叭幾下,連扇了這個巡城司將官幾個大大的耳光,暴跳起來道:「我卑鄙?!這都是你們逼我的啊……你不偷襲我,難道我會偷襲你麼?」
蘭德裡覺得自己的意志受到了某個怪物的強姦,他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用來對抗那只擠壓在喉間的手上去了,眼珠子的餘光卻又明顯地捕捉到了奧古斯丁那暴跳如雷的面孔之下萬年不化的冰寒。
「你們說,我卑鄙嗎?」奧古斯丁用金鐘罩的內息制住了蘭德裡,一把把手中的巡城司將官的身子骨生生地下挫了三尺,同時,這貨又猛地一腳踏在了蘭德裡掉在地面上的戰斧之上,把這把戰斧生生踩進了碎石之中。
所有獸人都看著奧古斯丁挾持著自己的長官旁若無人地樣子,他們無法回答奧古斯丁的話,在他們心中,剛才只記住了奧古斯丁大殺四方的狠戾,又哪裡會注意到奧古斯丁與蘭德裡之間玩弄的小手段。惶恐之下,有些點頭,有些又猛然搖頭。
「我真的是一個好人。」奧古斯丁看到四周眾位士卒無法回答自己的問題,以一種讓所有人心寒的微笑說道,「我來只是想找回我的徒……
弟與僕從而已,馬上去兩個人,把那個房間給我打開。同時,把裡面的人完好無損地給我帶出來。注意,是完好無損。」
立時,有兩個獸人士卒順著奧古斯丁示意的方向朝黑屋子跑了過去。
蘭德裡的臉一片頹然,這裡面有被擄的恥辱,也有事情即將敗露的悔恨,也有對奧古斯丁古怪力量的畏懼。在事先,不要說巴洛,就算是那個黑暗精靈伊米爾恐怕也不會想到奧古斯丁的實力竟是如此的可怕,蘭德裡曾隱約聽過當初伊米爾失手被擒的事情,在所有去天門谷回來的伯爵府士卒口中,那是個意外,是一個巧合,一個年青的小獸人,怎麼可能擒得住一個精靈?
伊米爾也一直認為那是巧合,並把那件事情引以為畢生之辱,這也是她為什麼要協助巴洛擄走麗娜的真正原因所在,她很想殺了奧古斯丁,可是,巴頓伯爵大人在幾個月前卻一再要求自己不要去報復奧古斯丁這個小獸人。
據由自己的某種身份,伊米爾必須得聽命於那個醜陋的,容易暴怒的巴頓伯爵大人,直到巴洛的提議,伊米爾認為這是一個契機,一個可以借助巴洛的手殺死奧古斯丁的契機,她很清楚,巴頓是如何的寵愛他的那個獨子巴洛的,這一次,就算是違了命令,也完全可以推到巴洛的身上,自己不會有多大的損失了。
所以,在巴洛的主導之下,伊米爾來了,蘭德裡也被迫地捲了進來,而現在,蘭德裡很後悔,他隱約地覺得,從伯爵府士卒那裡聽來的那個巧合很可能並不是一個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