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我在後面叫一聲,一直追著他入了城,這個我,真是罕見。
西岐城內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所有人都在談論方纔那場巨大的「風暴」,說實在是百年難得一遇,我放眼四顧,果然看到本來很清潔的西城,四處落滿了黃色的塵埃,有的地方房屋還毀損了,百姓們也個個灰頭土臉,不時地吐著嘴裡的泥,這一切都是我跟流光所賜,不由地心中更是愧疚。
東張西望不停,這樣一來,腳步便變慢了,每次走神之後想到自己是在追人的,便嚇一跳,急忙轉頭找人,幸虧楊戩的腳程似乎也不是很快,因此每當我害怕看不到他,以為跟丟了的時候,他卻總能從錯落的人群中顯出身影來。
「楊戩!」看著那人群中桀驁不馴的身影,我又叫一聲,心中有些悶悶的。
幸虧周圍的西岐軍民都忙著談論方纔的「異狀」,沒有多少人注意到我,不過我頻頻叫人之後,很快也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只好低著頭,慢慢地走過去,心中有點難堪。
我從來都沒有如此主動的追過人,正想要他再不答應,或者走丟了的話,我就乾脆不要追了的好。
於是有意識地放慢了腳步。
不過抬頭去看前方那熟悉身影的時候,卻見到他雖然仍舊沒有開口答應,也沒有回頭,不過不知道怎地,腳步是越來越慢了,走了好長一段,都沒有走丟。
我想了想,終於鼓足勇氣,趁機加快了腳步。快速跑到了他的身邊,伸手拉住他袖子,叫道:「楊戩。」
他終於停住了腳步,低頭看著我。
我望了他一眼,又轉頭看看兩邊有些看熱鬧的人群。臉一紅,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會,卻沒有將我的手掙脫開。
我抓著他的手臂,心中尷尬極了,認真地考慮著要不要放開,或者是怎樣,總是站在這裡的話,實在是很讓人難受。
楊戩靜靜看了我一會。忽然又邁步向前走。
我還抓著他地手臂不放。他向前走,我只好也跟著向前走。
就這樣木然無味地,一前一後,不知道走了多久。
我看著他冷冷背影,忽然想:他也許是真的討厭我,不想要我跟著的了吧。我這樣死皮賴臉的,不知好歹地抓著他不放……未免有點……
心中感覺怪怪的。
還是……有點自知之名吧。
於是我放了手。
可就在我放手地瞬間,楊戩的手臂一伸,手掌一翻。忽然將我剛剛離開他手臂上的手反握住。
我吃了一驚,看著那好像長了眼一樣,準確握住了我的那隻手,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是一直頭也不回地走嗎?
他不是一直都沒有理會我嗎?
他不是一直都……不在乎或者怎樣的嗎?
怎麼我剛鬆開,手還沒縮回來他就……
我皺起眉。看著那隻手。
楊戩的手指摸摸索索,在我的手上,彷彿尋找肯定。最終牢牢地將我地手握在掌心。
他仍舊沒有回頭,只是牽住了我的手,停了一會,忽然又繼續邁步向前走。
我身不由己跟著他向前,走了一會,慢慢地開始覺得異樣。
穿過重重的人潮,就好像是迷路的小孩子被大人領著,一直走向丞相府的路上,人也越來越少。
我終於忍不住開口:「楊戩!」
他不回答。
「你幹嗎……你在生氣?」我問。
他還是不說話。
「你……生氣的話你就……」我有點委屈。
你既然不想要理我,幹什麼又握住我地手呢?
我試著掙扎了一下,不料他卻加大了力氣。
我乾脆站著不動,他向前拉一拉,拉的我身不由己向前,腳下一個踉蹌,他也跟著站住了腳。
我惱了。
「你不理我,你就放開我……」我低聲地,委屈地小聲說。
楊戩終於慢慢地轉身過來。他的臉色很白,雙眼緊盯我,像是含著無限怒氣。
他向前走一步。
我心中有點害怕,身不由己後退一步。
他再走。
我只好繼續退。
最後他向前一大步,而我退無可退,只手向後摸去,才發現身後已經是牆壁。
他走到我身邊,低下頭來,吻落我的眉心。
濕濕地,熱熱的感覺。
我一怔,然後慢慢地閉上雙眼。
「清流……」低低地聲音他叫。
「嗯……」我盡量低頭,轉頭,六神無主看向另一邊。
「拉著我的手,就不要放開。」他忽然說。
我一怔。他在說什麼。
「答應我。」他又說。
我抬頭看他。
「答應啊。」他催促著。
我嘴角一動:「我……我……」
「說。」
「我答應你。」我閉起眼睛,聽自己說出這句話。
「好……」他滿足地歎息了一聲。
然後,倒了下去。
我不可置信地瞪著他倒在我腳下的身子。
他的一隻手仍舊牽著我地手,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居然五指叉開,同他交握,而他倒下瞬間,我緊緊握著他的手,隨著他而慢慢地彎下了身子。
他的右臂,半邊身子處,忽然慢慢地湧出大片大片地鮮血。
襯著白色的道袍,如此的觸目驚心。
我伸出左手,去握他的右臂。
觸手軟綿綿的,然後一手的鮮血。
原先被流光雪刃傷到的手指碰到血液,劇烈地刺痛起來。
「楊……」我伸手去推他的肩頭。
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哪裡。
「楊……」我又叫,伸手去拍打他的臉。
他仍舊毫無知覺,雙眼緊閉,嘴唇不動,一片慘白色。
為何,我到現在才發現……
「楊戩!」
半晌,聽到有一聲淒厲尖叫,竟然是從我自己的嘴中喊出。(